顾苏里一下电梯就看见了坐在走廊的男人。男人又穿了黑色系的衣服,盘坐在自己公寓门前,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顾苏里首先原地停了一会儿,之后沉默地路过那人,进了对面自己家门。
又过了一会儿,纪敬辰对面的门再次打开,这次顾苏里换了一身家居服出来。她在门口靠着不动,低头见纪敬辰一直没有动静,便蹲下,偏着头去看这人。
“纪敬辰。”
顾苏里叫了一声男人名字,没有声音回答,于是她又叫一声,并且声音大了一点点:“纪敬辰。”
迷糊中纪敬辰抬头,眼睛眯着张开,映入眼中的是顾苏里那张白的过分的脸。
似乎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纪敬辰这次“嗯”了一声,随后身子坐直,一只手捂着腹部。
顾苏里将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咬了咬嘴唇才问:“胃疼?”
纪敬辰:“嗯。”
“怎么不进里面?”
“门坏了。”
顾苏里了然,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公寓里,将药箱里的胃痛药翻出来,连同一杯温水一起端到门外。
“这是胃药。”
蹲在纪敬辰旁边,顾苏里将封口没有打开过的药撕开,扣出两粒药丸和水一起递过去。
纪敬辰抬头,看一眼顾苏里,随后伸手接过药片:“谢谢。”
“不客气”,顾苏里看着男人将药和水咽下,然后又退回了自己公寓门前。她也不进门,坐在了原地。
“我叫了开锁的,估计一会儿就到了。”可能是温水缓解了点疼痛,纪敬辰开口解释一句。
“嗯”,顾苏里点头,依旧原地坐着,同时抬手将自己的卫衣帽子戴上。
嗯,很好的挡住了女人的半张脸。纪敬辰想,沉默着不说话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半夜了,想来也知道,就算开锁的来,也不会太早。
二十三层楼道间,两人面对面坐着,没一会正看着手机的顾苏里余光就发现对面人身子一歪。
又是睡着了。
于是顾苏里放下手机,抬头看男人。
纪敬辰的身上似乎总有一种少年感,不是少年的清风细雨,反而是一种倔强叛逆,明明不高大却也可靠,不爱笑却也让顾苏里觉得强烈。
纪敬辰终究是不同的,寂静中顾苏里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而到底是哪里不同,怎么不同?顾苏里来不及细想……
等纪敬辰再次醒过来时,开锁师傅已经过来将门打开了。他被开锁师傅叫醒,通知他门已经修好了,可以进去了。
“谢谢师傅”,纪敬辰看只剩自己和开锁师傅的走廊,拿出手机准备付钱。
“您邻居已经付过了”,开锁师傅连忙摆手:“门之后有问题也可以电话联系我。”
“哦”,纪敬辰声音有点卡顿:“好,麻烦你了。”
“没有,快进去吧。”
“好,师傅慢走。”
目送开锁师傅离开,纪敬辰没有直接进门,而是盯着自己的对门看了半天。
此时那门紧闭,他看了看深夜的时间,想着顾苏里应该是已经休息了。于是他呼一口气,转身进了自己的公寓。
……
高顺全是第二天一早来到顾苏里小区的。
他的出租房离顾苏里说的小区还算近,于是在上班之前,他先到了这里准备和顾苏里谈一谈。
这个消息也是一早秦贝贝通知顾苏里的,高顺全没有顾苏里的联系方式,只好通过秦贝贝的名片联系。
因此顾苏里也是起了个早,先在楼下转角的长椅上等着。
只是,趁着上班之前想来说清楚的高顺全没有想到,自己会遇见纪敬辰。
男人身形比之前消瘦了些,头上戴着渔夫帽,抬头看见自己也是明显一顿。
“高顺全?”
纪敬辰不确定的叫了一声,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对面的人了。
“对呀”,高顺全回神后一笑:“是我,纪大明星。”
这话的语调酸酸的并不友好,纪敬辰也知道其中的原因。他也不去计较这些,而是看着高顺全一身工作装疑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过来看看高级公寓长什么样”,高顺全依旧没什么好气:“原来大明星要住在这里。”
纪敬辰皱眉,昨夜没有缓过来的难受让他心情也有些烦躁。
“高顺全,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欠你们的?”
“哪里敢?谁不想荣华富贵成个大明星呀,我能理解。”
高顺全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纪敬辰从他的语气以及表情都能看出来反义。
他在说自己是叛徒。
叛徒。
这两个字让纪敬辰又想起了那几年,孤身在这个城市里养着自己养着梦想,一腔热血少年。可他终究是太叛逆了,不听父母善意的训斥,然后遭受社会现实的毒打。
梦想被实现之前别人是没有义务把它当回事的,他的作品一次又一次被拒,乐队也始终是老样子。甚至在没有亲人的地方,他因为忙于生计,连朋友也没有怎么真心交谈过。那段时间纪敬辰所有的情绪都放在了键盘里,而键盘里的东西也只有自己会听。
那段时间他开始质疑,开始否认,开始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从窗前向后仰下去了。
而这些没人知道,就像眼前的人一样,他们都不知道。
“高顺全”,纪敬辰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要说些什么。他忍耐了很久,那感觉实在冤枉:“我当初抱着我的键盘和作词本以为它们是我的盔甲,我带着它们来到这座城市,想要出人头地。”
“……可我真的到了战场,拼了几年却发现我想要出人头地,但就算我把头拿下来,也没一个放它的位置。”
“你痛苦我也痛苦,你委屈我更委屈,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知道我这个样子怎么来的吗?”
纪敬辰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坐在拐角的顾苏里也听了清楚。她坐在了室外,一抬头就能看见自己和纪敬辰住着的那一楼层。
听着纪敬辰的话,女人在棉衣口袋里的手突然紧握,拨弄着雪堆的脚也不动了。
然后顾苏里又听纪敬辰开口,声音低沉又激扬,像是压抑了很久才爆发出来。
“命,命换来的。”
顾苏里听着,同时也重重地呼出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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