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咖啡厅里内音乐声缓缓流淌，空气中逸散着咖啡的香气。
“好久不见了。”话语打破了两人的沉默。
女人抬头，朝他笑着说道，语气平和而又熟捻。自然地透着多年来的默契与亲近，仿佛从未有过分手。
李照月瞧着眼前的人，半是调侃半是感慨地说着“你看上去真是一点也没变。”
陆叙搅动着咖啡，闻言笑了笑，“你也是，还是那么漂亮。”
他的语气真诚，赞美一个人总是诚恳得叫人忍不住相信他。
她有些不好意思，掩饰着低头喝了口咖啡。
“人都老了，哪里还称得上漂亮。”她缓缓地说。
两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儿。
哪怕假装得如何亲近，毕竟也是多年的空缺。两人其实早就已经变得陌生。
她不了解他的生活，对方也不知道她的经历。
李照月为此刻的安静而有些心慌，她朝他看过去。
其实她说的话是认真的，她确实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没变。这么多年的时光仿佛丝毫没有让他显出衰老的痕迹，他依旧是个气度翩翩的男人，依然有着叫她曾经怦然心动的模样。
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的戒指打着转。
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情，她突然开口。
“陆叙，我要结婚了。”
话说完，自己都觉得诧异，而后又是瞬间从心底涌起的慌乱。
她忍不住去看他的神情，去观察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陆叙闻言一怔，随后道了一句恭喜。
她料到了他会有的反应，看到他如常的神色却仍旧还是会为此感到失望。
到底是个成年人，她克制着没叫人看出心思，“就光说句恭喜吗？不打算给我包个大红包？”
她笑着摊开手，做出要拿红包的架势。
“要红包，现在可没有。等你请我去吃喜酒了，我肯定给你包个大的。”他眉目舒展，像是被她逗笑，“只要你家那位不介意我这个身份。”
他说起两人曾经的感情时云淡风轻，没有尴尬的神色，可见确实是放下了。
她在心中自嘲地想着，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把和她谈过的那一场当真，那场感情约莫只有自己全情投入想要获取他的心。
只是到最后，也是自己支撑不下去，黯然地选择退离。
“对了，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道。
她敛去心头乱七八糟的想法，听到他这样问，脸上浮现出温柔，“他也是个教书的，就在a大教历史。”
陆叙点点头，“挺好的。”
谈起那人，她的神色透出几分真切的笑意，“他就是个书呆子，一天到晚地要和我谈历史。”
“你都不知道，这人头一次和我约会的时候，和我谈魏晋名士。”
“看我没兴趣，又自己心里着急，想要给我讲笑话。”
她模仿着样子，挺直了背，学着那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从豫章至下都，人久闻其名，观者如堵墙。玠先有羸疾，体不堪劳，遂成病而死……”
她学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还能想起当时的场景。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比起他讲的历史趣事，倒不如说她是发现他这个人呆板得让人觉得可爱。
“和他在一起啊，大概最大的压力就是不懂点历史知识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了。”
她抿唇。
忽而睇了一眼面前俊逸温文的男人，他的唇边亦有未消散的笑意。
而后她缓缓收回了目光。
正如收回了自己那份多年来的痴想。
……
咖啡厅临窗的街道对面，一个穿着背带裤，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呆立在原地许久。
半晌，她蹲在地上，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舔舐着手里快融化了的冰淇淋。
长相精致明丽，任谁看得都是眼前一亮。
然而神情看上去茫然而又懵懂。像是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子。
她不时抬头往街对面看去。
远远地，透过玻璃窗可以瞧见谈笑的那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再没有比他们更登对的了。
苏喜心里想着。
或许这次重逢后，他们又会重新在一起。
他们本来就一直相爱，只是因为要异地的原因才迫不得已分手的。如今陆叙回来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她告诉自己要放下自己那点不堪的私心为他们高兴。
有情人终成眷属，值得所有人高兴。
咬完最后一口冰淇凌下面的蛋筒壳，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终于站起身来。
而后转过头，朝相反的方向走。
她逆着人流，穿过一条条街道。
苏喜想起了生日那晚，自己那个充满冒犯的吻。
想起他将她推开时脸上犹残有的惊诧的神情。
再然后，她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记不得，也不敢再去回想之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现在想起时，依然觉得自己怕是当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以下犯上去强吻他。
大概这就是酒壮怂人胆了，这么多年没干成的事情一夕之间竟然如此草率地达成了，突然得叫人觉得像是在做梦。
半是美梦，半是噩梦。
只可惜自己醉得不清，都不记得吻上去是什么感觉了。也不知道软不软。
不过他年纪大了，脸上胶原蛋白少，她猜大概是没想象得那么软。
苏喜胡思乱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她其实有些害怕。
她怕陆叙再也不理她，用长辈的身份警告她，然后再像照月姐那样告诉她自己这么做是错的，是年少轻狂，是天真幼稚，是一时迷惑。
她害怕陆叙会讨厌她，觉得她不懂事，觉得她的感情恶心无法接受。
她害怕他避之不及的样子。
所以连着几个月都自己悄悄躲着没敢见他。
直到今天。看到他和李照月在一起。
她揉了揉眼睛，压着帽檐继续走。
他们会在一起，会结婚，会有共同的家庭。
这些都不会和她有关系了。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像是急着逃离。
猝不及防，一下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一旁，女孩的惊叫声响起。
“苏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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