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陆叙。”
女孩的声音带着缠绵的甜意,在他耳边轻唤着,像是在朝他撒着娇。
细白的手臂揽着他的脖子,一双迷濛带雾的眼凝着他,蓦地笑得甜蜜。
“小喜。”他想要推开她,却不知为何无法动弹。
他被女孩压得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了车门上。
她的脸离得很近,腮上是晕红的醺然醉意,脸颊发烫,像是觉着难受,一下一下地在他身上乱蹭,“陆叙。”
“好热……”她嘟囔着,脸上的皮肤贴着他。
他侧过脸,能够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和泛着水光盈盈看着他的眸子,瞳孔里黑漆一片,像是要把人的心神都引诱进这片深渊。
陆叙沉默地看着她。
忽而她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透着狡黠,仿佛有些苦恼没能叫他上当。
艳丽的眉眼,此时随着笑意倾泻而流露出几分潋滟柔媚。眼波漫不经心地扫过他,冰凉的手指轻轻地从他的脸侧往下划。
待要划过心口的位置,他终于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往下的动作。滚烫的手心触着她玉石般透着凉意的手。
她似是疑惑,歪了歪头,神情本该带些天真的意味,却因她姝丽的颜色而显出些放肆的妩媚娇态。
陆叙定定地看着女孩。
下一刻,手蓦地按在她的脑后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
她仿佛有些惊奇地睁大了猫儿一样剔透的眼睛愣愣地仰头看他,那光彩又在瞬间被他的宽大的手掌盖住,不再泄露分毫。
睫毛轻颤,在他的掌心划过,带出些痒意。
浑身的血液渐渐像被烧灼,燃成滚烫的温度,在四肢百骸汹涌流淌,沸腾着无法停歇。
真是疯了。
他的心里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却将怀中娇软无力的少女更加用力地按在胸前,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带着些荒唐的放纵。
陆叙睁开眼。
他揉了揉眉心,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
等站到洗漱台前,他打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瓷面。
他拢了一捧水毫不犹豫地泼在脸上,。
接的冷水,浇在脸上分外的凉,叫他一瞬间清醒了许多。梦中的燥热感也随之消褪下去,只有躁动的心绪依然告诉自己方才做了一个多么糟糕的梦。
糟糕到叫他竟然生出平生少有的渴望。
喉结微动,他随后抹去脸上的水渍,垂下了眼眸。
他想到方才的梦。
迷离的夜色,懵懂引诱着他的少女,唇上相触的温热潮腻。
一帧帧画面,似走马观花,飞快地从脑海中呼啸而过,叫他所有的思绪都翻飞凌乱了起来。
他的眸色沉了沉,。
水龙头依然开着,良久,在水漫出洗手台前,水声终于止住。
宴会的酒店外人来人往,不时有相识的客人结伴进去。
酒店外铺着红毯,一直铺到酒店门口的台阶下,迎着客人往里走去。
陆叙踩着红毯,迈步往酒店大厅走。
“你好,请问你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脸上满是喜气,看见他,有些疑惑但仍然笑着打招呼。
“陆叙。”他说了名字,和男人握手,“新娘的朋友。”陆叙微笑着说道,语气温和。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也就是赵衔泉点了点头,“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对了!我记得照月和我提起你,你在a大教书对不对!”说起来,他脸上的热情多了几分,“我也在a大,在人文学院教的历史。”
……
他寻了个位置坐下不久,宴席便开始,新人在酒席间穿梭着敬酒。
到他这一桌时只见白色的裙纱已经换成了大红锦纹的礼服,旗袍样式。
长发盘在脑后,唇上抹上了口脂,明艳的色彩,衬得原本柔和淡雅的女子霎时添上了几分丽色。
难得的神采飞扬。
赵衔泉在一旁小心护持着美娇娘,一手拿着酒杯和客人敬酒。
而李照月就这么笑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不时在他耳边侧身低语。
手臂交缠,并肩而立的一对璧人。
陆叙举杯,朝他们颔首。
李照月瞧见他,脸上的笑意滞了滞,却又很快朝他举杯敬过去,“谢谢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你结婚的日子,应当的。”他饮下酒,闻言微笑着回道。
赵衔泉被要好的兄弟拉去了其他桌上喝酒,这一桌的其他人也都跑去凑热闹,倒是忽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在热闹的喜宴上,两人之间反而平和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实讲,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来的。”李照月微微垂首,勾了脸侧的发丝到耳后,笑着同他说道。
他摇了摇头,“你太小瞧我。”语气依然温和。
“不……”她吐出一个字,有些迟疑,良久,掩面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他,“我只是太高看自己了。”
女人有时候总会有一种自信,觉得一段感情的结束不会真正在对方的心里结束。
会觉得就像是野草难尽,情思也总是断续地牵连着。
她明知道他不是那种会留恋的人,却在心里悄悄以为着或许他对自己还会存着些什么。
哪怕感情被时间冲散了一些,也该是残有着些许痕迹可以有据可查、有证可考。
到底是她自负了。
李照月这样想。
她和他在一起度过了人生中最灿烂青春的时光,如今岁月一去不返,再回过头来看,两人却早已经各自走散。
她以为自己应当在他的心里有着重量。
正如她在意他的过去与未来,她以为陆叙也是如此。
可是终究两人是不同的。
李照月心里叹了一声,复又注视向他,凝望着他俊秀清冷的脸庞,“陆叙,你有爱过我吗?”她勾着笑,语气轻巧,仿佛只是随意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闻言,眉梢微动,“抱歉。”他看着她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黯淡的神情,没有再开口。
女人穿着大红的旗袍,上面绣着暗纹,勾勒着她的身段。妆容精致,姿容秾丽。
她像是释然,朝着他笑了笑,“你太认真了,我就那么一说,有些好奇而已。”她拉开身侧的座椅,“好累啊,要站这么久。”她穿着高跟鞋,跟着赵衔泉一桌一桌地敬过去,不知站了多久。
方才不觉得,此时却发现脚底早就酸痛难忍。
“从前不明白,如今自己结上一次婚,才知道结婚原来这么累。”她笑着抱怨,脸上却没有太多烦恼。
“人生约莫也就累这么一次,总该受着。”他与她默契地忽略方才的那番话,只是像普通老友一样对答,不再谈及任何逾越界限话。
等到新郎过来寻她,李照月听到唤声,便笑着回身,重新挽上赵衔泉的手臂与他一同离去。
“陆叙。”一个甜而脆亮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他转过身。
正是梦中人。他在这一刻忽生此念。
女孩穿着白色上衣,红色的格子短裙,在他转过身的刹那朝他跑过来。
他没有防备,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陆叙本该开口告诉她下次别这么冒失,却在对上她亮晶晶地仰头望着他的眼眸时忽而失语。
“怎么了?”他问。
“没有,就是没想到你在。”她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缩了缩手,站直了身子。
苏喜抿着唇,克制着情绪,笑着问,“怎么你居然这样心宽,来参加照月姐的婚礼。”
她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语气有多坏,就像那种蔫坏地专门想要戳人痛处的小坏蛋。
她坐下,笑盈盈地撑着下巴看他,像是抓到了他的小尾巴。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是大人的事。”
抬手拿走她刚倒好的酒,“小孩子不要老是喝酒。”顺手换成了橙汁。
她不满这话,却不辩驳,只心里赌着气要抢,凑过上半身就要越过他从他这边把酒拿回去。
陆叙没有办法,自然是拦着,胳膊挡着不叫她碰酒,“小喜,别闹。”
女孩不管这话,反而听了这哄孩子般的话更加铁了心要和他作对,非要喝这酒不可。
本就是跪坐在椅子上,她这一倾身椅子的重心便一下子偏了。
他本就瞧着她的这个架势危险,好险才在椅子倒的时候及时抱住了她,不然说不定就要磕到旁边的桌子。
松了一口气,“小喜!”他皱着眉叫她。
苏喜两手支着他的胸口,抬头看他。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很近,近到她能够看到眼前他滚动的喉结和他说话时胸口的震动。
近到她的手掌下能感觉到他心脏一下下的跳动。
连带着她的心仿佛也失了措,被打乱了节拍,疯了一样地狂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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