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正是周六，难得不用赶着上班或是上课，因此即便天气还没暖和起来，不少年轻人依然乐意冒着寒风跑出来约会和逛街买东西。甚至街道上随处可见靓丽的年轻女性穿着短裙短裤再穿不薄不厚的打底裤另还套一件轻巧的羽绒服以周全温度，长发一甩便更是潇潇洒洒。
段尔度临窗坐在放了软垫的藤椅上慢吞吞地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又是羡慕又是钦佩地看着。
女人类真是不可思议的强大，明明没有多少的毛毛，还能这么耐寒。她心中暗暗感慨。
不知从哪处溢来的风，刺得她不由抖了抖，塞在毛线帽里的两只毛绒绒的耳朵也跟着颤了下。她鼓着腮帮子，有些不开心地提起两只手拉着毛线帽两侧往下拽了拽。她化形的本事不太好，一对兔子耳朵每次都会突然冒出来。
“给老子听好了！安分点别乱动，不然你们就死定了！”段尔度默念。伴随着心底这几句严厉的警告，困在毛线帽里的耳朵又嚣张地摆动了几下。
“……”莫生气莫生气，耳朵是自己的，不能打不能打！她吐了口气，重新压了压帽子，整理了下头发。
突然听到门口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她偏过头去。
门口挂着的风铃轻轻晃动，一边碰撞着一边悠悠地打了个转儿，透过风铃的琉璃片投在木色地板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摆不定，阳光在琉璃片上折射的碎光闪烁着四散开，叫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携着些许冰冷的气息，从凛冽的冬日冷风中踏入温暖安逸的室内，斜阳的光辉就落在他的身后，于是周身便仿佛散着层暖色的光晕。空气都似在这一瞬间忽的静了下来，店内的客人小声的私语滞了一滞又很快恢复如常，只是许多道目光仍是不由自主地徘徊在来人的身上，偶然能听见年轻女孩轻语窃笑声。
男人没有理会那些若有若无的打量与说笑，他只身在门口站立了片刻，似乎在察看四周。
段尔度并不太能体会到方才那几秒内停滞颇为微妙的氛围，但是出于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以及在看热闹寻八卦上孜孜不倦的追求稍微瞧上了那么几瞧。
那人穿着深灰呢子大衣，从侧面能看见内搭的黑色高领毛衣，往上则是一张轮廓深邃分明的脸，鼻梁高挺，眼窝内陷。段尔度只观了个大概样貌，心不在焉地想着，根据人类的划分标准来看这个男人应该是人类社会属于好看的类型。按照兔族的话……e兔族一般不把人类审美作为参考依据。对于兔族来讲，每一张人类的脸在她们看来都没什么太大分别。
就像一般情况下普通人类对普通兔子会脸盲一样，在兔族眼里，人类的面部辨识度也低得令人发指。嗯，公平公正。
她心里想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奶奶非要叫她过来和一个人类相亲，种族不同又何必互相刁难去混个脸熟呢？况且她现在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之前爷爷给的照片上男人的样子了。她叹了口气，继续捧着奶茶呼噜呼噜地吸里头的珍珠吸得来劲。
黑头发，白皮肤，然后还有什么特征来着？
她一边费力地嚼着嘴巴里鼓鼓囊囊的珍珠，一边苦思冥想，脸皱巴得像个小老太婆，却丝毫没有留意到刚进来的这个被她划分为好看人类的阵营的男人在下一秒突然转过头朝着她这一桌的方向走了过来。
随着轻微的推拉声，她怔愣地抬头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哦，还有右眉尾的一枚红痣。她暗自补充道。终于是将勉强记下的特征又重新从记忆力拽了出来。
“请问，您是段小姐吗？”
声音也很动听啊。她“咕咚”咽下嘴里的奶茶，然后很是沉稳地朝对方点点头。
相比起原本随意的一瞥，此时知道了对方或许大有可能是她今天的相亲对象，她不自觉提起几分郑重，又再次端详起这位人类相亲对象。
男人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双眼皮，高鼻梁，即便是坐下也依旧看得出个子很高，身形并不是肌肉发达十分健壮的类型，而是更偏向于瘦削修长，但是身姿挺拔气质出众。他的皮肤比大多数男人似乎都要白一些，有些清冷却不憔悴软弱，叫她想起寒日里树梢凝着的雪，干净而又带着隔绝的意味。
他笑起来，“你好，我是周衍微。”他说道，落在尾字时依然勾着唇。
她原本觉得他的面容清淡，仿佛从前在爷爷书房中偷偷拿着瞧过的黑白水墨画，精致高雅得叫她这个无甚品味的俗气兔子不免生出些敬而远之的心绪，但此时突然见他这一笑，忽觉这画中仙有了那么些红尘气，眉尾红痣耀目，笑唇勾起时甚至有种奇异的媚色。
段尔度难得看得呆了呆，倒是头一次品出那些人类所说的男色二字。却并非骨相或是皮囊之美，她晃了晃脑袋，也有些想不通了。
“我是段尔度。”戴着毛线帽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年轻女孩同样回以微笑道，没叫人看出方才差点就要色迷心窍。
就这样两人的这出相亲戏码不紧不慢地从从容容开场——
“你也喜欢那本《浮水》吗？最喜欢哪个角色？”两人从一开始的生疏很快就顺着对方抛出的话题聊了起来，段尔度觉得这次的相亲对象给她的感觉不赖，不，是非常不赖。她此时听他说起最近看的书于是兴致勃勃地接口问他。
周衍微略思索，回道，“我喜欢罗生。是个很有意思的角色。”
“罗生吗，”她回想着，有些意外，“你看书看得也太仔细了吧，简直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抠着看的。”她惊叹地看着他。那是作者铺的暗线中的小人物，在书里出现的次数不超过十数，这个名字也只是夹杂在书中轰轰烈烈的恩怨情仇里轻描淡写地带过这一笔。她和其他人聊起时从来没听人讲起过这个人物，她自己也是看了许多遍才能熟悉到在他提起的时候及时反应过来。
他见她这副感叹的样子有些失笑，摇头，“太夸张了，这还不至于。”他说完又忍不住笑，眉尾红痣愈发鲜亮，眼中潋滟眼尾含情，不自知地勾得人心旌摇曳。
段尔度托腮望着他，简直要被迷得晕头转向。看这样的美人，即便她是兔族的出身，也恨不得为他送上跨越人兔物种的彩虹屁。
她的目光直白得叫周衍微没办法无视，他询问地看向她，“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他带着不解问道，摸了摸脸颊。
段尔度正色，说道，“有的。”
“是沾了奶油吗？”她们点了甜点，他刚才也动了些，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揩到的。
“不，是你无与伦比的美丽！”她对着周衍微严肃地回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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