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婚礼的前一天晚上段尔度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
在九点半和周衍微温馨从容地互道了声晚安后挂断了视频电话,她马不停蹄地连线了隔壁山上的白彩彩并友好协商确定了一会儿的夜宵地点。
50分钟后——
段尔度和白彩彩一兔一人参,各自拉了个小马扎坐在阿旺烧烤摊外吃着烤串。
烧烤摊上还有不少人,还不到12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对于晚上出来吃夜宵的人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空气中充满着烟火的气息,混着孜然、辣椒粉的香气,轰轰烈烈地在人们大快朵颐与嬉闹谈笑中炸裂开。
桌与桌之间离得不远,她们能够轻易地听到周围人的声音,有的在划拳有的在谈天,有人捧腹大笑,也有人抱着酒瓶一边吨吨吨一边呜呜呜。段尔度很喜欢这种氛围,能看到人的种种面目,那种不算体面的真实的面目,每次看时都叫她叹为观止。果真无烧烤,不人生!
“干杯!”段尔度满上杯子,兴冲冲地和白彩彩碰杯。
“你是小孩子吗?”白彩彩嘲笑,对于段尔度每次都拿着可乐和她碰杯表示不满。
“你不能拿人的标准来要求——”一只兔子!怕被人听到,段尔度鬼鬼祟祟地掩着口压下了声音,一边朝白彩彩挤眉弄眼。
“对于我们家族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段尔度厚着脸皮吹嘘。
“呵。”白彩彩懒得和这家伙继续胡咧咧,她要是信了这只兔子的瞎逼逼她也就白活了这么多年,“约我出来干嘛?”她直截了当地说道,等着赶紧把这趟活儿搞完就赶紧吃了撤退。冷酷无情的社畜面孔,脸上写满了好麻烦啊不想营业只想赶紧倒闭的颓废。
“……”
“你说——”段尔度停顿了一下,低头叼了一口青菜串嗦进嘴里。
“你觉得——”又停了一下,仰头吨吨吨喝了口冰阔落。
“我——”又又停了一下,发现桌上的串不够了,提了口气喊道,“老板,再来20串烤面筋,多加孜然!啊呜——”她抱头,哼哼唧唧地委屈道,“白菜你干嘛!好痛!”
“赶紧把屁话说完,老娘还等着吃串!”人参精白彩彩面无表情地收回拳头,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扎上,一口撸掉一串。
也没见耽误你吃啊。段尔度心说。但到底没敢反驳,怕被劈头盖脸再骂一顿,毕竟她也知道大半夜叫白菜出来有点过分。
白菜作为人参精一直保持着家族养生传统,致力于每日充分吸收天地精华以求变成一根完美的保健品。这个时间点叫她出来相当于严重缩短了她的美容觉,影响了她的养生体验。她不给任何好脸色也是应该的。
“我就是……好像有点紧张。”她焦虑地抖着腿并焦虑地又猛干了一杯冰阔落。
“紧张什么?”白彩彩问她。
“紧张明天的婚礼啊!”段尔度长叹一声。
“咦?”白彩彩奇道,“谁的婚礼?我怎么不知道?”
“……”
一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留下白彩彩一刻不停的咀嚼声。
半晌,段尔度愤怒地大叫,“我的!我的!”连声强调,她瞪着眼,“半个月前我就给你发过请柬了!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白彩彩冷静中突地带着些许惊奇地回答,“我们什么时候当过朋友?”没有耽误地嗷呜一口又解决了一串烤年糕,似乎被辣住了,她赶忙找了杯子满上啤酒咕咚咕咚往下咽。抽了几口气缓过来,才分神看向段尔度,纳罕地反问,“我们不就是普普通通的金钱关系吗?”
“你花钱,我陪吃。”她摊手,显然搞不懂段尔度为什么要有这种误解,她以为这应当是不言而喻的。
“唉,这么说来也没错啦。”她沉痛地意识到这一点,有一种我想和你交朋友,你却只想把我当金主爸爸的悲伤。
你我本无缘,全凭我氪钱。
段尔度叹气,哀怨地看着人参精公款吃喝好不快活的样子。
“别耽误事儿了,抓紧时间。”白彩彩打了个嗝,“让我来为你激情算上一卦!”
虽然白彩彩看上去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一支参,但她们家这一脉却有着沟通天地、知晓未来的本领。然而也因此,无可避免地承受破知天机的恶果。就像是白彩彩她自己,便是应在了财之一字上,这一辈子只能当个裤兜叮当响的穷光蛋,手上留不住钱全靠蹭吃蹭喝。
她自己看得开,多认识几个像段尔度一般能够和她维持长期稳定的金钱关系的金主就已经足够她生活,更多的她也不强求。出行靠共享单车,娱乐靠公共wifi,衣服靠祖传,其他皆靠缘分。缘分来时享受它,缘分走时忍受它。反正都行,可以,没关系。
此时金主有难处,她也乐意看在这顿烧烤的份上帮上一帮,不待段尔度回答,便顺溜地拨拉着手指算了起来。
“哎?对了,”扒拉到一半,她又猛地停住,抬头朝她问道,“你想要算个什么?明天天气吗?这个我拿手!”
“不不不,”段尔度飞快地摇头否决,“明天的天气,天气预报要比你更准。”她老实地说道。
白彩彩轻嗤,“那你要算什么?”
段尔度沉吟,“你算一算,明天婚事是否顺利吧。”
两秒不到,“十分顺利。”白彩彩答道。说完,她叼着长签子,慢吞吞地吃上面的土豆片。
“这么快?”段尔度狐疑地看了她几眼。
“看家本领,业务熟练!”白彩彩给予官方解释。
“he-tui!白彩彩你放屁!”
蹲在更衣室的角落里,段尔度骂骂咧咧地从婚纱的裙底钻了出来。此时的她一身毛绒绒,身高不足十厘米。而她以为足够愤怒的破口大骂最终也只是哼哼唧唧的叫声。
是的,她段尔度,不幸地在婚礼这天早上变成了原形。
自己没办法变回去只能凭借外力或者靠时机成熟自动消失的那种不可控类化形。
她打算联系家里的长辈帮忙。此时段尔度只能庆幸自己的手机还随身带着,不至于落到无处求救的地步。
从婚纱下摆位置找到了刚才化形时从手里掉落下来的手机,她前脚爪刨了刨,将手机屏幕露出来。好在屏幕还亮着,不需要再按开关启动,只是——
她蹲在手机屏幕上,看着上面弹出的密码锁,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抬起自己的小肉爪端详了一下,只见爪子上只露出小小的一点肉垫,其余的周围全是毛毛盖着,她用脸蹭了蹭爪爪,努力把自己的脚毛蹭开些让粉色的肉垫露出来。
然后抱着侥幸她尝试着用jio上的肉垫踩上去。
屏幕没有任何反应。
不死心,她在屏幕上又用爪子按了几下,却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继续尝试,她自暴自弃地在屏幕上疯狂地前后滑溜着四只脚。仿佛一只没得感情的液晶屏幕溜冰机器在原地蹦迪……最后吐着舌头瘫倒在屏幕上。两只短啾啾的耳朵耷拉着盖在脸上,整只兔身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累了,让朕当场去世吧。
朕不要这江山了。
恨只恨当初自己没能勤修脚毛。悔之晚矣。——段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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