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钟畅坦然接受这样的安排。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她是要离开这里的。如果只能通过死亡才能离开，这样的死亡方式是最好的，能够离开，也能够帮助到师兄、师姐和其他人，也算是有价值吧。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格外的平静，这样的安排并不会影响她的心情。只是，她有些放心不下陶愿。
“不会让你死的，有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在，怎么会让你有事。我们不知道你死之后是不是回去你的世界。不过，如果是你生命垂危时离开，大概率是的。”郁蔓云身上的衣服有一朵绯红色的曼陀罗。红色的曼陀罗是生长在三途河边，是一朵接引之花。
“不管你是在这里长大，还是来自另一方小世界的钟畅，我们在的时候，这种事情当然轮不到你。如果我们不在了……就只有你自己了。”
在她们说这几句话的间隙，外面用作防御的城墙已然被破坏。
钟畅仰头看黑压压的一片敌军，又看见己方不断有人前赴后继去迎敌，面对敌我力量的悬殊以及现在的伤亡，心下一片骇然。
她能够做些什么？
正如郁蔓云所言，她现在站着都费劲，更别说其他的了。
钟畅的脚下浮现出丝丝红色的血迹，这血在迅速往玄枵方向延伸。
郁蔓云仰头一笑，而后对钟畅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这些是我们的命运。”
像是在验证郁蔓云的话一样，土地已经被血染成红色，重伤或是倒在地上的修士，血都汇聚在一起，向着玄枵的方向流动。
越来越多。
钟畅没有挺郁蔓云说过这个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做之类的。郁蔓云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击，不躲不闪，只是推开钟畅。
钟畅被郁蔓云推到在地上，突然想起从前郁蔓云曾经和她说过的话。
要用这个方法来解决问题吗？
——鹑火是不死鸟的心脏，心属火，当玄枵被毁，生灵涂炭，遍地焦土时，会燃烧灵气去净化所有恶念与不详。
登时，一声闷天巨响从玄枵那处传来，激起层层烟雾。通红的火光在远处燃烧着，仿佛把半边天空映的火红。
那是玡洲……
玡洲四周围都摆上了易燃的干枯树枝，普通的人群都被安放归云城深处，除此之外的地方都成了燃烧的场地。
钟畅重新站在郁蔓云身边，她垂头看即使是现在也要保持仪态和衣服整洁的郁蔓云。
耳边传来李朝阳的声音。
魁和璇玑已经就此以身殉道，李朝阳望着这副景象，也落入敌方的包围圈。
钟畅先前存放好的，从归云城带来的图纸已经被人发现。为了避免丢失，钟畅一行人都带着一份。最后一批普通百姓已经被安放好。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垂下脑袋在胡思乱想着。她之前挑选出来的那把剑在玄枵那处找到了。她那把剑和陶愿那把剑都是……
一道亮光在钟畅跟前越来越亮，离她越来越近。她学着郁蔓云的动作，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震动的动静在慢慢减弱。
应该是结束了。
幸而钟畅和郁蔓云并未走远，断机和陶愿很快就找到她们。陶愿望见钟畅受重伤躺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断机觉得他现在继续苟着这条命也没有用了。他平静地盘起腿坐在郁蔓云旁边，他让陶愿到一旁躲起来。
陶愿不听，他想问断机有没有生命方法能够找到钟畅。
断机沉默一下，才对陶愿说：“不要再试着看那天机了。阿畅希望你能为自己活着。”
“我要找到她。不管用什么方法。”陶愿有一缕神识跟随着手镯离开。如果钟畅是来自那里，陶愿现在不能确定钟畅的位置，他相信以后能够找到钟畅。
只要能够钟畅，他一定能够帮忙避开钟畅的死亡。陶愿是这样坚信着，他知道钟畅现在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钟畅重伤，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救她。她在死亡的边缘，承受着那些苦楚。陶愿想都没想就把风斩那里学到的方法用在钟畅身上。风斩没有教他的东西，只要结合曾经看过的书，再倒推测一番就可以得到新的。
他要与钟畅分担了痛苦。钟畅战死，他是也要死的。
尽管断机说他现在身上没有修为，就跟寻常人一样。
她不在，他也不想留下来。
“你觉得小畅知道以后会同意你继续这样做？”断机强撑着身体去算最后一次，“你怎么知道这样做，不是恰好走向小畅死亡的路？”
“她同意或不同意，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断机深深叹息说：“弟弟妹妹都是债啊。”
他要信守对钟畅的承诺，阻止陶愿做一些危险的事情。同时，他也不想看着陶愿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前进，去探索已经失传的术法，然后去看一个人的未来。
断机教给陶愿一个找人的算法。他的身体已经在不断流出血液，他忍着疼痛对陶愿说：“你们会再见面的。你要想办法留在那里。阿畅就是无法留在这里，一直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
断机说完话。头一歪就没有声息了。陶愿按照断机说的，在火烧过来之前，终于成功施法。
如果不是遇见钟畅，陶愿会对这个一个人死了之后，另一个人活不下去的说法嗤之以鼻。
这并不是一个古老的传说。
生灵涂炭，不死火燃起。陶愿被不死火灼伤，火很快将他覆盖，灼热的火气侵蚀皮肤，火苗舔舐他的躯体。
除去先前安置好他人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成为火海。
“你要为你自己活着，你来到这个世间是活出你自己，不是为了我。你既生机未断，便好好活下去。”
陶愿耳边似乎又响起钟畅曾经对他说的话。背脊有烈火灼烧疼痛感最为剧烈，他拥抱着钟畅，如心脏之形、颜色艳红如同燃烧火焰的条纹渐渐在他背后形成。
火熄灭之后，全然是烧焦的漆黑土地。土地里慢慢长出一些小植物，它们在捕食漂浮在空中的绿色絮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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