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支起一条细缝,一株木芍药探进,蓓蕾初开,妍丽美艳。

    距离宫殿不远处,一只娇小的雀儿停在树梢啾啾啼鸣。

    然而此刻,殿内的氛围窒息无比。

    谢琉霜站在原地,再温暖的日光也驱散不去她心底蔓延而上的无尽冷意。

    她抬起纤长的脖颈,宛若天鹅般白皙,眸光清亮剔透,看不见任何瑕疵污秽。

    良久,眼前的男人眼眸像是浸染着夜幕之中的浓墨一般,沉郁到叫人心悸生寒,出口的话语更是冰冷如霜:“怎么,你现在就这么想躲着我,更是不惜说出这样拙劣的借口?”

    若说最开始萧长霆对她留有温柔的眷恋,到了现在,被她这句轻描淡写的否认击溃得化为齑粉。

    他的眼眸寒光凛冽,几乎要通过她那双澄澈明净的眼眸,直直落到心底深处。

    谢琉霜不避不让,坚决地看向他,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位陌生人,眼底没有任何波动:“陛下,臣妇只有谢琉霜这一个名字,若是您不相信的话,尽可以让人去查,便知臣妇没有撒谎。”

    她的言之凿凿和强硬的态度,以及眸光之中的冷然叫萧长霆的心骤然凉了半截,看着面前这张和五年前相似的面容,这一刻,萧长霆的心生出几分不确定。

    莫非,她真的不是谢窈?

    还是她在骗自己?

    这一刻,萧长霆也有些不确定了。

    正在这时,忽而听到门外奕怀的声音传来:“陛下,陆少夫人来了。”

    萧长霆抿唇:“她是谁?”

    奕怀斟酌着词句,解释道:“是太傅义子的妻子。”

    说到这里,萧长霆有了印象,不过并不打算让她进来。

    “你让她去外面等着。”萧长霆沉声道。

    随后,萧长霆的视线重新落在谢琉霜身上。

    “孤不管你到底叫谢窈还是谢琉霜,若是真的在骗孤,孤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的这句话夹杂着无尽的寒霜,字字句句像是锋利的刀剑剐着人心,骇得人遍体生寒。

    谢琉霜因为他的这句话面色苍白了瞬,又很快恢复平静,镇定自若道:“陛下,臣妇所言字字属实。”

    她几乎是咬着舌尖才艰难将这句话说出来。

    而她口中的“臣妇”二字着实深深刺痛了萧长霆的心,萧长霆挥了挥手,“出去。”

    谢琉霜早就不想继续待下去,听闻这句话如释重负,行了一礼匆匆离开,直到出了大殿,才惊觉后背湿了一片。

    侯在殿外的孟锦瑶大惊失色,迅速上前扶住她,焦急说道:“我听他们说你被陛下带走了,这才进宫寻你,你还好吗?”

    谢琉霜此刻就连挥手的力气都没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唯有离她最近的孟锦瑶才听得清楚。

    “快走……”

    奕怀送走他们,看着阖着的沉重殿门,最后鼓足勇气重新迈了进去。

    殿门一开,只见最角落的榻上坐着一个人,墨发散落,单手支颐,森寒的眼眸沉郁得仿若积聚一团霜寒,迟迟挥散不去。

    “她走了?”萧长霆幽然出声。

    奕怀低低应了声,不解问道:“陛下好不容易找到谢姑娘,怎么就这样让她离开了呢?”

    “呵——”萧长霆发出一声冷笑,脸色阴沉如墨,“她说她不是谢窈,她叫谢琉霜。”

    奕怀跟着萧长霆最久的,因此也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难以置信叫了声:“怎么会?”

    分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啊!

    “有什么不可能的?”

    萧长霆站起身来,他的身材颀长,浑身凛冽的寒意几乎遮掩不住。

    随后,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阴鸷无比,抬手拂袖,只听“哗啦”一声,无数名贵的瓷器碎落在地。

    “她怎么敢嫁人?怎么敢!”

    此刻,萧长霆的眼中似乎凝结着无数的狂风骤雨,但凡来一阵风,便能席卷开来,彻底摧毁一切。

    奕怀不敢吭声,跪了下去。

    帝王之怒,震如雷霆。

    膝盖触碰到冷冰冰的地面,奕怀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直到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森寒的声音。

    “去查一查她所有的一切。”

    “还有……派人盯着她,一定要把人给孤看牢了!若是人丢了,孤要所有人陪葬!”

    ……

    一道银紫色的闪电撕裂苍穹,轰隆雷鸣震慑耳膜。

    谢琉霜甫一回府就病倒在床,面色通红一片,显然发起了高烧。

    英国公夫人冯氏一脸焦急,担忧尽写在脸上,不住朝着外头望去:“大夫怎么还不来?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呢?”

    谢琉霜头脑昏昏沉沉,不过并没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抬眸凝着眼前焦灼担忧的冯氏,面上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意:“娘,你别担心,我没事的。”

    冯氏握住她的手,将她的碎发拢在耳后,“羡安没走多久,你就病倒在床,他若是回来我又怎么好跟他交代?”

    显然,冯氏对于这位最小的儿子很是喜爱,就连对他的妻子亦是爱屋及乌,可以说谢琉霜嫁到温家这么些年都没受过什么苦,也难怪京城之中不少人暗搓搓都说她命好,有个好丈夫,还有个好婆婆。

    “娘,我真的没事,等大夫到了吃帖药就好了。”

    谢琉霜话刚落下,大夫就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这位大夫经常为这些达官贵人们诊脉,医术不凡,待把过脉后,捋了捋长须慢声问道:“三少夫人今日可是受了惊吓?”

    谢琉霜颔首。

    大夫正色道:“这就对了,心里受了惊吓再加上邪风入体难免得了风寒,不算什么大事,等会儿老朽开张方子吃上三日,大抵就无碍。”

    “多谢大夫。”

    冯氏亲自送了大夫出门,嘱咐谢琉霜好好休息,并让贴身丫鬟清月、照眠好生照料,先行离开。

    毕竟英国公府上上下下还有不少事情,亟待她这位当家主母解决。

    清月跟着大夫取方子煎药,此时房间内仅剩下谢琉霜和照眠二人。

    照眠不清楚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是听了清月说了一些,然而清月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寺庙中出现了刺客,随后谢琉霜就被当今天子带回皇宫。

    “少夫人,你是不是被今日的刺客吓到了?”照眠关切问道,“你别怕,我们都在你身边陪着你呢!”

    照眠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旁边露出一个可爱的酒窝,她从小就跟着谢琉霜,甚至五年前在江南的时候,也是她跟在自己的身边。

    一想到五年前的事情,谢琉霜始终认为那是一场美好的幻梦,也是她第一次真心爱慕一个人的开始。

    然而,如果说五年前横亘在她心头的那位皎若天上月的男子是遥不可及的白月光,直至今日重逢,她才惊觉,似乎所有的美好都是她臆想出来的罢了!

    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掌控着全天下所有人的杀伐。

    她没有去想为何他的口吻如此阴阳怪气,甚至夹杂着浓浓的质问之意。

    她庆幸的是,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及时理清楚思绪,从而做出最为正确的一个选择——

    她没有和他相认。

    甚至,她否认了两人所有的过往,只当做陌生人。

    事实证明,她这么做是对的。

    若是当时在大殿中她第一时间承认她在尚有记忆的情况下嫁给了别的男人,这对于帝王尊严是个极大的挑战。

    当初,因为谢琉霜喜欢过他,为他做了不少的事情,所以了解他的性格。

    他无疑是高傲的,甚至谢琉霜想过他也许也是喜欢过自己,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拒绝了她,最后还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萧长霆知道。

    她要让萧长霆以为她失忆了,她和谢窈是两个不同的人,性格也是截然不同,只有这样,萧长霆才会将她忘记。

    她现在的生活很好,公婆和善,夫君一心一意,她可不想毁了眼下平静的生活。

    谢琉霜深吸口气,沉声说道:“照眠,把火盆还有我的紫檀木盒一并拿过来。”

    照眠不解:“少夫人,您现在身子不适还是好好休息吧,而且您要紫檀木盒做什么?”

    她记得那个盒子谢琉霜一直都很小心保存着,就连磕了碰了都有些心疼。

    “拿来。”

    谢琉霜的态度很强硬。

    照眠无法,只能依言照做。

    谢琉霜让照眠点起碳火,随后打开上面的锁,将里面的书信一封封拿出来全部扔到火堆中焚烧。

    炽热的火苗一拥而上,将所有的信纸尽数吞没。

    照眠惊呼:“少夫人,这不是萧……”

    她才刚起了个头,谢琉霜冷冷瞪了她一眼:“闭嘴。”

    照眠立即噤声,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书信烧成灰烬,谢琉霜这才摆摆手,让她把这些全部销毁。

    其实,当初谢琉霜在嫁给温亭书的时候就不应该保留着这些书信,然而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喜欢人的滋味太过刻骨铭心,所以最后还是没舍得烧掉。

    直到今日和萧长霆重逢,她才终于做出这样的决定。

    将这些证据一一毁去,也算是和过去告别。

    这一刻,她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照眠。”谢琉霜喊了一声贴身丫鬟的名字,并未将今日的事情悉数相告,而是让她牢记一句话,“五年前我不小心磕到头,关于江南的记忆我完全不记得,你听清楚了吗?”

    谢琉霜的目光太过犀利,几乎要望进照眠的心底。

    照眠的心颤抖了刹那,立刻点头如捣蒜:“好的少夫人,婢子记住了。您放心,婢子的性命是你救的,无论如何婢子都不会背叛你。”

    有了她这句话,谢琉霜这才放任自己陷落沉沉的梦乡之中。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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