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我……”
“杀死了。”
亚兰……死了?
刹那间,像是有道惊雷“轰隆”一声在脑海中炸响,伊芮丝的脑海里只剩下电光闪耀的白,她傻傻地愣在了原地,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思考力和行动力。
这种时刻在伊芮丝的人生中委实不多。
第一次是得知父亲的死讯。
第二次是成为勇者的瞬间。
第三次……
是现在。
但失态仅持续了短短的一两秒钟。
尽管伊芮丝最近看上去毛毛躁躁的,还是时不时爆炸,可越是到这种时候,她越是冷静镇定。
冰蓝色的眸光宛如水汽遇上了寒冷的气流,一瞬冷凝,她沉沉地望向伊水,整张脸直接塌了下来,像是一把随时准备杀人的刀。
她冷声对祂发出警告:
“在没有引起更多的误会之前,把话给我说清楚。”
伊水耸了耸肩,看上去分外无辜的样子。
祂不是太能掌控表情的度,嘴角依然挂着那恐怖又诡异的笑容,像是在黑暗角落里静静微笑着的人面蛛。
“没有?误会。”
“就是……我杀死了他。”
伊芮丝:“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要杀,我。”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伊芮丝愣了愣。
如果伊水说的是真话,那不得不说,亚兰隐藏得实在太好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伊水的敌意,完全料不到他居然对祂抱有杀心。
不过这样的话……亚兰昨夜的异常便得到解释了。
伊芮丝:“他现在到底在哪?”
史上最强的勇者,绝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听到伊芮丝的话,伊水终于没有再坚持用“已经死了”来回应她了,祂怪异的微笑因为直到此时才笑得弯弯的眼角,而流露出一股孩子般的天真无邪。
“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要在意,他呢?”
伊芮丝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为了效率,她干脆坦率地说出了对方一直想听的话:
“我喜欢他,我在意他。”
“在我对你的耐心突破之前,你最好老实点说话。”
便是在伊芮丝坦诚的瞬间,祂的笑容里带上了点点胜利的喜悦。
祂冲伊芮丝伸出了食指,比了个“1”的手势,接着朝上的指尖慢慢慢慢向下旋转,整条手臂扭得有点诡异。
祂说:
“在下面。”
从再看到亚兰的第一眼开始,伊芮丝的胸口便闷闷的,像是有什么重重的东西突然压在了心脏上,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是在地下神殿找到亚兰的。
一路踩着砂石石块,看到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能塌落的“宇宙星河”,伊芮丝意识到这里是他们大战的第一现场。
亚兰并不像预想的那样、奄奄一息地躺在废墟之中。
但伊芮丝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暴露在空气中的、伊芮丝能看到的最轻的伤口,是他的额头上一个指甲大小的口子,从伤口流下来的血污一直流到了肩膀,凝成了一条黑红色的虫。
他的衣服失去了衣服的形状,像是烂布条一样挂在身上,之所以没有掉下来,是因为被洇出来的鲜血粘住了,仿佛和身体融为了一体。
明明伤重到这种程度,立刻昏迷甚至死亡都不是不可能,他却没有治疗自己,而像是在忙碌些什么。
伊芮丝怔怔走近。
走近之后,借着天花板闪烁的星光,她看见被清理的空地上有一个尚未完成的魔法阵。
而魔法阵的主人,正是亚兰。
伊芮丝不禁又愣了愣。
坦白说,自从进入了“佩诺”的新神时代后,手绘魔法阵已经很罕见了。
只要喊出简短的“口诀”,魔法阵便会自动形成,甚至连魔力都会自动注入,完全没有手绘魔法阵的必要。
除非……这不是靠“口诀”就能施展的古代魔法。
亚兰的感知能力很高,可直到伊芮丝走近,他似乎才察觉到她的存在。
蹲在地面由内至外刻画魔阵的男人,像是刚刚遭受了重物撞击的受害者,愣了好一会,才对片刻前的信息作出回应。
“……伊芮丝?”
他的声音并不通透,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罩子传了过来。
伊芮丝马上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头往正前方砸去。
小石子果然像在半空撞上了什么,落到地面后,“咚咚咚”地弹跳了好几下。
是防御罩。
他……到底打算干什么?
意识到所有的答案或许都隐藏在了画在空地上的魔法阵里,伊芮丝的视线从亚兰的身上掉了下去。
可在这时,防御罩一样的隔离结界像是往清水里滴入了一点墨,从透明变成了朦胧的灰,隔绝了她的目光。
幕布彻底被拉上之前,是亚兰的疲惫的笑脸,他还对她说:
“很快就会结束了。”
“我们一会见。”
然后就再也没办法看见里面发生什么了。
伊芮丝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亚兰从来没有说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又是为何而来。
伊芮丝马上对着“空气”发号施令:
“我要看那个魔法阵。”
“你可以让我看到的吧?”
伊水的身影无声地在伊芮丝身后的黑暗里浮现出来。
“可、以。”
但祂没有立刻那么做。
对语言、对人类的感情,乃至思考力皆在逐渐跟上这个时代的界外邪神,此时犹如恶魔一样,在挑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你,在怀疑他?”
伊芮丝连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直接说了声对。
她面无表情地回首望向伊水。
“为了杀死新神,你的力量是必须的。召唤仪式绝不能出现差错,这个世界……不,是我,非常需要你。”
只有保持清醒、拥有理智地活着,她才能实现她的夙愿,所以出于保守的策略,她之前一直是以逃离邪神身边为首任。
但现在不同了。
她拥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既然如此,她就要尽最大程度,争取到能杀死新神的所有武器。
邪神必须降临。
祂不止要降临到异空间的魔王堡,更要回到现世,用祂的力量,摧毁掉这个被新神统治着的世界。
“伊芮丝不用,担心。”
“召唤仪式,一开始,就不会停下。”
伊芮丝并没有因为祂的话而放松警惕,毕竟人类远比祂知道的还要充满智慧,是一种狡猾又讨厌的生物。
况且……亚兰确实加入了新神的敌对阵营不假,可他是勇者,而所谓勇者,就是一种为了守护人类能豁出一切甚至生命的存在。
就连她也不能撇除在外,毕竟曾经是勇者的她,确确实实为了保卫人类国度切斯特而死在了对抗魔王的战场上。
是摆脱了勇者的身份,成为了魔法师后,她才彻底脱离了勇者的宿命。
可怕的不仅是这个职业,而是随之而来的驱动力,那种能连你的思想、你的意志、你的性格都能改变的可怕神力。
伊芮丝没有解释更多,只固执地提出了要求:
“给我看魔阵。”
伊芮丝不知道伊水是怎么做到的,她的话音刚刚落下,仿佛在防御罩内装了个监视器,未完成的魔阵投射在了伊芮丝的眼前。
没有任何魔阵能瞒过满级魔法师的眼睛。
她很快辨别出:
“这是逆召唤阵。”
伊水懵懵地问:“什么,意思?”
伊芮丝皱着眉,简单地解释了下:“就是在被召唤物的所在地,使用一个相同的召唤仪式……就结果来说,就是召唤仪式确实不会中止,但你在过来这边之后,又会被那边的召唤阵给弄回去。”
一解释完,伊芮丝的脸颊靠近耳朵脖子的地方突然绷紧了,像是狠狠咬紧了牙关。
她默了默,但下一秒,她当机立断,声音冷酷得简直无情:
“摧毁掉防御罩,摧毁掉魔阵,”伊芮丝的视线从魔阵上收了回来,冷眼看向伊水,仿佛死神在无情预告祂的死期,“如果你不想回到那个永远孤独又黑暗的地方。”
此刻的伊水竟是比伊芮丝还要犹疑。
祂似乎被她一瞬做出的决断给惊到了,祂张开了嘴,有种不能理解兼不知所措的迷茫:
“可是……我这么做的话,他,一定会受伤。甚至,或许会被反噬。”
伊芮丝的回应迅速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知道,快动手吧。”
“……”
“伊芮丝,我不懂。”
“你明明……喜欢他。”
“我确实喜欢,甚至爱他。但是啊伊水……”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是那么的冷静,却又那么的坚决,仿佛即使放眼全世界,也绝不可能会找到什么东西动摇她的信念、她的决心。
“只要是阻止我实现夙愿的人,哪怕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也一样绝不留情。”
“快点动手。”
伊水被她那坚持得可怕的态度深深震撼了。
“……我觉得,他是有苦衷,的。”
伊芮丝的脸上流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一顿饭就把你收买了。他还想要杀你啊……”
曾经一遍又一遍体验伊芮丝人生的伊水,很显然是被伊芮丝对亚兰的感情所影响了。
但很可惜,比伊芮丝更向往温暖的邪神,并不能像她拥有绝对、乃至到令人害怕的理智和冷静。
“有没有苦衷的事情,我会亲自问他。”
“假如……他能活下来的话。”
伊芮丝似乎已经厌倦了和优柔寡断的伊水拉扯,她烦躁地啧了一声,话音中透出了对祂的失望:
“算了,别废话了,你不来我就自己来了。”
“使用技能‘大地神之怒’。”
地下,是属于大地神的领域。
且因为地下神殿里有邪恶的大地神雕塑,大地神的怒火比以往任何时候来得都要凶猛激烈!
就好像……防御罩里的男人不是她喜欢的男人,而是势不两立的死敌。
于石崩地裂、在飞扬的尘土之中,仿佛把宇宙的色彩装进眼睛里的异色瞳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轰轰烈烈的一切,伊水忽然发现:
祂明明代入过她的身份,体验过很多遍很多遍她的人生,祂甚至对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件能倒背如流,熟知她每一刻的每一个情绪,可到了此刻,祂陡然觉得自己……
好像并没有多了解她。
祂只是执着于男人与女人之间让人脸红心跳的爱情,而并没有去认真地认识,那个叫“伊芮丝”的女人的全部。
出自满级魔法师手下的a级魔法是压倒性的。
“大地神的怒火”就像是海浪一样连绵不休,犹如置身于怒海之中,汹涌的浪潮从每一个方向凶猛扑来。
没有过太久,防御罩上便出现了裂痕,在绝对暴力的力量下,被轰击得岌岌可危。
可就在彻底击溃它之际,另一道力量进行了干预:
[“勇者加护”对你的力量进行了限制。]
“提示框”里冷不防跳出这么一个提示,伊芮丝的眼神变了变,但下一秒,她立刻解除了“勇者加护”的状态,并限制它自行触发。
勇者的力量在试图干扰伊芮丝失败后,开始为防御罩注入新力量,试图支撑它在逆召唤阵完成之前不被摧毁。
可它们似乎不愿和伊芮丝站在对立面。
就在这时,半空中逐一浮现出了它们的虚影。
一个、两个……死去的家人们全部出现在了伊芮丝的眼前。
呈现出的虚影并非他们死时的模样,那无疑会更刺激伊芮丝的神经。
然而它们并不知道的是,正是它们离家时的模样,才是折磨了她无数个夜晚的、真正的梦魇,那种被抛弃、被背叛的绝望和恐惧,顿时涌上心头。
一无所知的前任勇者们苦苦规劝伊芮丝回头是岸:
“伊芮丝……住手吧……”
“复仇只会让你继续痛苦,不要再伤害自己,也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你想要的未来,是一个会让所有人,包括你自己流血和痛苦的未来啊……”
“我们只希望你能和你喜欢的人,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伊芮丝没有对它们的话做出任何的回应。
但“大地神之怒”的力量似乎变得没有那么强劲了。
感受到仿佛要把这个异空间撕碎的恐怖力量有了衰弱的趋势,伊水理所当然地理解为,伊芮丝正在为曾经的亲人而踌躇,她的步伐或许不会立刻停下,但无疑有了动摇。
然而,伊芮丝接下来的表现,完全推翻了伊水的猜想。
祂看见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
祂以为她会流泪,可是她没有。
她仅仅是用很平淡的口吻,问祂:
“你知道正厅有四块石碑吗?”
“……知道。”
她的下一句话是:
“帮我毁掉它。”
“伊芮丝……”
“毁掉它,彻底的。”
“可……”
“别再废话了!!动作给我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啊!”
今天的伊芮丝,她的每一个举措,都在伊水的意料之外。
伊水清楚发生在伊芮丝身上的每一件事,正如祂清楚,当在异世界的魔王堡里重逢了早已死去的家人,虽然表面上不肯承认,也不肯表现出来,可在她内心……是为在不期而至的重逢而喜悦的。
哪怕后来有再多的悲伤与痛苦,但他们始终是把她当成小公主养大的亲人们。
有爱,有眷念,有牵挂,有不舍。
这些情绪,伊水都从她的回忆里感受到了,然而,如今的她却面无表情、连声线都不颤抖一下地说:
“毁掉它。”
他们曾经以悲伤分别,好不容易重逢,如今又要以决绝的姿态永别。
祂能为她做什么呢?
或许……大概只有……
痛快地毁掉它了吧。
当魔王堡正厅的四块墓碑粉碎,半空中前任勇者们的虚影顿时无影无踪,甚至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能留下。
伊水:“……毁掉了。”
“做得好。”
伊水静静地看着她。
她虽然不说,也没有表现出来,但伊水知道,不会有比这更悲伤的事情了。她没有把时间分给悲伤的情绪,当干扰的力量消失,她重新对防御罩发起了猛烈的冲击。
当防御罩碎裂,逆魔法阵被毁,她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很好,已经毁掉了。”
伊芮丝不是没有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亚兰,她也确实往他的方向走去了,可她的注意力依然全在异界邪神的召唤仪式上面。
她看了一眼已经到达“996”进度的召唤仪式,呼出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等——”
破空而来的怒骂打断了伊芮丝的话:
“逆女!!!”
“还不停手?!”
伊芮丝一直相信异世界的魔王堡和现世存在着某种更直接的联系。
当初伊水能把自己的力量投入现世,抢走了伊芮丝的金珠、昆特的神力,便能证实她的猜想。
她不是没有想过通过这种“联系”接触现世,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因为那不是她一个人类可以做到的事情。
只有神。
身为界外邪神的伊水,以及——
旧时代众神神力的凝聚体、当今唯一的新神、统治并主宰着生灵万物的……
“佩诺”
当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出现了在这里,伊芮丝忽然意识到:
“祂开始反击了”
祂要阻止她得到弑神的力量,阻止她得到奇迹魔法的超凡种子。
“不、不可以……!”
她的挣扎并不能改变什么,就如从来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反抗祂的支配。
伊水口中说的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的召唤仪式……
失败了。
进度停永远留在了“998”。
伊水一眨眼就消失了,连天花板的“裂缝”也重新闭合,仿佛从不曾出现。
地下殿堂陷入了黑暗。
陡然坠入黑暗的伊芮丝还来不及为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而愤怒、而惊惧、而灰心丧气,来不及想出挽回的办法,上空又传来了第四者的声音:
“根据《圣典·新约》第二十七条:若是有疑似犯下重罪的罪人,神的代理人获得代理审判授权,并对罪人立刻进行现场审判。”
“现在,开始审判——!!”
灰蒙蒙的视界当中,伊芮丝看到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那是一双和昆特相似的,金色的眼睛。
这不该是他眼睛的颜色。
这种威压……
是……神临!
是该死的佩诺附身在了他的身上,这该死又狡猾的家伙终于按捺不住了,居然想趁这个机会就把她干掉吗?!
没办法了,虽然附在神职身上的神的力量无疑会大打折扣,但那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她能够轻松应对的存在。
只能向同阵营的神的意志碎片请求帮助了,尽管向神请求帮助可能会被索要可怕的代价,但……现在不是在乎这个的时候了!
得快!!
伊芮丝正心急如焚地在和同阵营的神的意志碎片交涉的时候,虚空的“审判之剑”的幻影像是不想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果断挥落。
而就在这时,一面用技能幻化出来、泛着白金色柔和暖光的盾牌,牢牢挡住了破空而来的剑。
“哐当”一声巨响!
似乎连整个异空间的魔王堡都抖了一下。
持盾而来的人……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血泊中起来的亚兰。
明明他和她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他却在一瞬间冲到了她的身前。
像是本能。
他受了伤,流着血,却依然高举巨大的盾牌,庇护她于他伤痕累累的羽翼之下。
巨大的盾牌像在无边又漫长的黑夜里点亮的一盏暖黄色的灯。
照亮了黑夜,也照亮了他的面庞。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坚定,形如无坚可摧的战士,即使一次次地被击倒、被踩进泥潭里十次百次,他也依然会顽强地站起来,守卫他的魔法师,成为她的剑与盾。
发现勇者竟在反抗,一簇簇象征着盛怒的红色火焰“蹭”的一声在上空燃起,满怀愤怒的诘问在半空炸响:
“勇者为何阻挠我?!”
“身为勇者,我……必须守护每一个……人类。”
“她是恶人!”
来自半空的怒喊响彻了地下殿堂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他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他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公正正义——罪大恶极的魔女必须接受他的审判。
然而,亚兰的气势并没有因为对方强硬的态度而有一星半点的屈服示弱。
就算身上没有不痛的地方,即使连呼吸都像是在凌迟,他——
依然用更大、更坚定不移的声音吼了回去:
“我只知道她是我必须要守护的人!!!”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敌人是谁,我将永远——与她同在!!”
两句话似乎用光他所有的力气。
当他回头,那双温柔的水绿色眼睛落到伊芮丝脸上,他的话音脆弱得仿佛满是裂纹的玻璃瓶,随时会支离破碎四分五裂。
“钥……匙……”
“快……”
“他不知道,伊芮丝……快……我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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