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白川便独自回了东京,即使青峰不能上场,也因教练原泽克德的要求下留在了大阪,跟着桐皇的队伍一起行动。
只是终于寻找到自己人生目标的白川,这两天并不像以前一样轻松,不仅全天候泡在图书馆里埋头苦读,闲暇之余还要练习篮球,一时间竟忙得晕头转向。
就在决赛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刚从知识的海洋里探出头的白川,便被眼前淅淅沥沥的蒙蒙细雨拦在了图书馆门前的屋檐下。
阴云接地,湍急的雨流从高空中坠落,远处的高楼看不真切。
早上出门前,她为了把洗好的外套还给来东京打球的冰室辰也,匆匆忙忙间竟忘了带伞,这会儿见到细密的雨帘,她才想起来昨晚的天气预报。
她垂头凝视自己抱着的笔记本和珍贵的参考资料沉思了片刻,果断放弃了冒雨跑出去的想法。
还是等天晴吧。
不过,去学校找青峰定是要迟了,只希望黑色的大猫不要炸毛。
白川攥着手机无力地叹了口气,刚想发条信息告知青峰,屋漏偏逢连夜雨,幽幽亮起的手机屏幕挣扎着闪烁了几下,随即电量告罄,宛如恶作剧般变成了黑屏。
烦闷瞬间涌上心头,喉咙焦渴,反射性摸出口袋里的香烟,白川虚靠着柱子猛地吸了一口,几缕白烟从鼻尖袅袅升上头顶兀自淌水的屋檐。
正当她透过缭绕的烟雾,百无聊赖地祈祷着天空快快放晴之际,身后倏地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白川同学吗?”
白川微微疑惑地转身看去,那女孩穿着花布裙,脸上架了副书卷气十足的细框眼镜,乌黑的秀发在胸前绑了两个麻花辫,看着文文静静的,令人心生好感。
不认识,这次是真不认识。
那姑娘见白川眉头紧皱,有些迷茫地盯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对她毫无印象,略显尴尬地匆匆介绍起自己:“我和白川同学在一个班级啦,我坐在你前两排的位置,我叫诹佐理花,不过平时白川同学也不怎么在教室出现,可能不记得我吧。”
白川对着自己的同班同学抱歉一笑,摁灭了指间的烟头,她一向疲于认识新朋友,再加上有青峰作伴,对班级里的同学更是没几个脸熟的。
诹佐理花却没在意,指了指檐外的雨幕,友善地问道:“你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吧。”
“欸?”
诹佐理花笑了笑,柔声细语地解释道:“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的,时间已经不早了,白川同学再等下去就太晚了,不安全。”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种话,上次是黑子,这次却是一个陌生的同班同学,一时间竟有些意外,白川愣愣地眨眨眼,方才的烦闷感无形之中竟消散了些许。
“麻烦白川同学先把我送回家,再打着我的伞回家吧。就当作是我借给白川同学伞的谢礼好了!”诹佐理花自顾自地撑起了伞,递到了白川手中,笑得狡黠,“白川同学个子比较高啦,我举伞会比较苦恼呢。”
白川哑然失笑,倒也没拒绝,举着伞跟她一起走进了雨幕里,“那就谢谢诹佐同学了。”
“我家在前面路口一拐弯就到啦。”诹佐理花轻轻笑笑,“白川同学要去哪里?”
“去学校。”
“欸?是要去找青峰同学吗?”
白川微微错愕地看向她,又见她继续说道:“全国大赛结束了,桐皇是亚军,这会儿他们全都回学校了,我哥哥刚刚告诉我的。”
白川根据姓氏轻松联想到那晚转瓶子的老实学长,“诹佐学长?”
“对呀,平日里白川同学跟青峰同学看上去关系很好的样子,所以我猜你是去找青峰同学的。”诹佐理花神情一顿,看着她的眼神有些犹疑,“不过,青峰同学好像跟桃井同学闹了些矛盾,刚才冲出学校去找桃井同学了。”
白川脚步骤停,“诹佐同学,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诹佐理花点头,将手机递给她。
白川在键盘上快速按下一串数字,没人接,等几秒后再打过去,只剩绵长的忙音在耳畔回旋。
“这个混蛋”
“打不通吗?要不白川同学打给桃井同学问问?”
可她只背下了青峰大辉的号码。
雨天总是平添事端。
关于这点,在白川十六年来的狗血生活里被诠释的很是彻底。
在告别诹佐理花匆匆赶来学校后,篮球部众人早已不见身影,情急之下,她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学校附近来回乱转。
雨势愈来愈大,白川幸子倒下的破碎身影在白川眼前盘旋不去,各种各样的预想瞬间涌入脑海,攥紧伞把的手指不由得被她捏得骨节发白。
而当白川站在十字路口边等待信号灯变灯之时,全速而过的轿车驶过沥青路面上的汪汪积水,轮胎瞬间溅起近一人高的泥水,以流星坠落天际般的高速将她钟爱的水蓝色印花短裙淋了个透底。
白川阖上眼睛,胸口怒意翻腾不息。
脑海中随即浮现出前些日子青峰在比赛当天睡过头,自己穿着短裙驾车疾驰的狼狈画面。
她发现只要青峰大辉犯混,倒霉的必定只有自己。
她短促地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绪,一想到青峰打不通的电话,顿时睁开了双眼准备继续寻找,却不成想,她刚一转头,余光便扫见了街角一闪而过的熟悉背影。
伞面被劲风吹得摇摇晃晃,而伞外密密麻麻的雨点似是织成了一张透明的大网令她如陷囹圄,想要追上前质问,双腿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垂头看去,小腿上醒目的斑斑泥点仿佛是在讥嘲自己担心他出事的想法蠢得可笑。
半晌,被烟草砺过的沙哑嗓音沉声骂道:“idon‘tfuckingcare”
她突然就不想管了。
黑夜落下帷幕,窗外传来车声轰鸣。
雨停了,青峰大辉却没回来,放在床边充电的手机也仍未响起。
简单冲完澡后,白川窝在黑漆漆的房间里盯着明天要带去北海道的行李箱抱臂发呆。
大概是阴雨天的影响,她突然矫情得心里发酸。
不是因为青峰在找桃井,也不是因为青峰忘记了和自己的约定,而是她意识到了他们之间并不对等。
青峰大辉在她心里是唯一,但自己对他而言并不是。
凶神恶煞外表下的温柔也好,疾言厉色背后的关心也罢,从来都不是只对她一人展露的。
他们只是关系亲密一些的朋友。
而那些暗流汹涌的晦□□意注定被她藏匿于心底,止于唇舌。
想到这,白川无力地侧躺在床上,蜷缩成团。
黑暗之中,就连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也慢了些许,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想换个姿势活动活动僵硬的肌肉之时,家门被推开的声音却清晰响起,而后屋外趿着拖鞋的脚步声渐趋渐近,白川屏住了呼吸,心也莫名被高高悬起。
数秒后房门大敞,突如其来的明亮光线刺得她双眼微微眯起。
“干嘛不开灯?”
白川僵了僵,坐起身抬眼看他。
令她思来想去的身影此刻正拧着眉心站在房间门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蔚蓝色短发半干半湿,深色短袖被大雨淋透后颜色更深了几个度,让人看着发冷。
她瑟缩了一下脖子,一片空白的大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青峰见她滴着水珠的头发在床单上洇出了一大朵牡丹花,眼神顿时黯了黯。
“头发都不吹?”
白川对着那道蔚蓝色的冷光心头一涩,勉强提起嘴角笑了笑,“忘了。”
他抬手挠挠头,神情不耐地转身离去。
而她的心也跟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缓缓沉了下去,仿佛被刀子捅了心窝,一抽一抽地疼,连带着鼻头都有些发酸。
是她太贪心。
白川呆坐片刻,随即直挺挺的仰面摔进被子里。
她大力地甩了甩头,但脑海中青峰不耐烦的表情却始终挥之不去,积攒成海的情绪不断上涌,干涩眼眶里倏然打转起了泪珠,白川无力地抬起手臂紧紧盖住了双眼。
她其实很少哭,上一次还是因为白川和也再婚,但此时眼角的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流。
然而下一秒,挡在眼睛前的胳膊蓦地被人抓着手腕移到了身侧,黑暗散去,青峰的脸径直撞进了眼底。
“哭什么?”
白川见原本离去的青峰正俯身凝视着自己,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头顶刺眼的白光,落下一片充满安全感的阴影,他眉眼间凝聚着的担忧,在她模糊的视线里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说话啊!”
白川睫毛轻颤,摇头不语。
许是她不愿多说的意味太明显,青峰轻叹一口气,直起身将插头插进床头的插座里,无奈道:“你是笨蛋吗?湿着头发吹空调会感冒的吧。”
她这才发现他右手拿着的吹风机。
他刚刚是去拿这个了?
霎时间,心底那些酸胀得如同芬达汽水的心思瞬间变成了勾着甜气的草莓棉花糖。
白川撑着身下的夏凉被乖乖坐起了身子,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低头不敢看他。
“转过来坐。”
青峰的语气有些涩然,她侧头看去,不解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青峰对上她的视线后表情骤然一僵,不自然地提高了声音:“老子给你吹头发啊!”
白川眨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给她吹头发?她不是在做梦吧?
心里虽是满腹狐疑,但眼见青峰眉毛愈发高高竖起,脸色也越来越沉,白川还是赶在大猫炸毛前僵硬地转过了身子,撑着床一点一点朝边沿挪去。
汹涌的少年气息自身后袭来,而后吹风机开始轰鸣,青峰的手略显笨拙地在她纷飞的发丝间轻轻游走,仿佛是在擦拭无价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回学校以后就跟五月吵架了,给你打电话没打通,等看见未接来电再拨回去的时候你就已经走了。”
“我没把你忘了。”
青峰的语气生硬得过分,掺杂在吹风机的噪声中也听不真切,但落在白川的心底,却刹那间炸响了满空的绚烂烟花。
她背对着青峰向上牵动了嘴角,眸子里漾着难以遏制的欢喜。
白川心想,自己应该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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