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喜滋滋的, 故作不经意的和太医炫耀道:“德嫔就是太关心朕了。”
年过半百,和妻子夫妻和谐,相敬如宾了几十年的太医, 看到康熙炫耀的表现, 牙酸的差点把胡子揪掉一半。
太医严肃的给康熙搭脉,搭着搭着, 太医的神色愈发凝重。
阮酒酒在旁边看着, 心都提了起来, 大气不敢出。
这是怎么了?太医这表情, 看的怪吓人的。看病的时候, 最怕大夫沉默不说话。
不仅阮酒酒心慌, 康熙也跟着紧张起来。
康熙仔细回忆着最近的饮食,和接触的人。抽丝剥茧的,最后发现, 一切和往常相同, 并没有突兀的事件。
“太医,皇上龙体可是还好?”阮酒酒攥着康熙的手, 试探问道。
“皇上年轻力壮,龙体康健,气血十分充足。”太医松开手, 收回脉枕包道。
阮酒酒顿时放开康熙的手,改抱胤禛。
手被放开的康熙, 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心,他把气撒在太医身上。
“朕既然身体康健,为何你方才神色凝重。”康熙道。
太医道:“皇上就是身体太好,肉类补品用的太多,有些补过头了。秋天易燥, 皇上应多食用些蔬菜、水果,少食辛辣、重油的菜肴。”
胤禛的大眼睛,唰的一下,盯着康熙不动。阮酒酒也幽幽的看向康熙,原来胤禛挑食的毛病,是从他这儿遗传的啊。
康熙心虚不已,御膳房拟菜单时都是按着他的喜好来。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发现他挑食的本性。
康熙道:“朕知道了。你将开给奶嬷嬷的方子留下,就退下吧。”
快走快走,别越说越错,真是个大漏勺。
太医医术很好,至今没当上院使,甚至连左、右院判也没捞着的本质原因,就是他醉心医术,不善人际。
太医院亦是一个官员聚集的场所,有人的地方,就有权利争斗。
太医没看出康熙的催赶,他还慢悠悠的告诉康熙,吃那些菜比较好。
还是梁九功看不下去,把太医请了出去,才让康熙逃出苦海。
太医走后,阮酒酒对着康熙冷哼一声:“嫔妾好似从未见过皇上,吃过添了胡萝卜的菜肴。”
康熙讪笑:“朕也不知御膳房,为何不上这道菜。可能是近年来,内务府采购的胡萝卜,品相不大好吧。”
阮酒酒听着康熙滑稽的借口,哭笑不得。
康熙道:“朕记得,当初你为了那一碗没有味道的鸡丝面,可是和朕闹了一番脾气。”
胤禛的脑袋,霍的一下,又转向阮酒酒。
康熙得意一笑,这就是祸水东引。
“皇上,您这回送来的新书里,有一本内容格外有趣,嫔妾拿来给您看看,您也鉴赏鉴赏。”阮酒酒落荒而逃。
“学到了没?”康熙冲着胤禛,挑眉一笑。
胤禛撇撇嘴,和康熙如出一辙的丹凤眼里,透着一股子嫌弃。
康熙掐了掐小卷毛的脸,还敢嫌弃他。人小鬼大的。
阮酒酒真拿来了一本书,内容讲的是海外寻宝,写书的人是位传教士。
“皇上,海洋之外,真的四处是黄金吗?”阮酒酒问道。
康熙翻了翻书,图文并茂,文字有趣,用白话所写,并不晦涩难懂,难怪德嫔喜欢。
从顺治十二年起,清朝施行全面海禁。之所以延袭前明的海禁制度,是为了防止郑成功抗清力量和内地抗清力量联合。
当时,顺治帝颁布的“迁界令”,将沿海民房物资、船只,全部销毁,立界移民,以此实现彻底禁海的目的。
直到如今,八旗军队还分别驻扎在各沿海地区,一旦有人出界,立即以违旨罪杀害。
康熙翻动书页的手指,停了下来。
前几年,平南王尚可喜曾经上疏请求开放海禁,准许百姓造船出海谋生。当时,康熙驳回奏折。平南王病逝后。朝中暂时没有人再提海禁的事。
“大清之外,皆是蛮荒,哪里有黄金。这些书你看着玩儿就好,莫要当真,也不许移了性情。”康熙笑道。
阮酒酒不解道:“可法兰西的红酒,就很好喝。要不是嫔妾又有身孕,最后一瓶就也保不住喝完了。”
康熙道:“会做些吃食算什么,再好喝能有大清的美食之多吗?”
涉及到国家荣耀,阮酒酒毫不犹豫道:“华夏自古地大物博,文化传承悠久,皇上又治理天下教化有方,海外之地自然无法相比。可是,虽无法相比,但也许海外有许多大清没有的东西呢?”
“秦始皇派徐福海外寻方,未曾有音讯传回。前明郑和七下西洋,未得利处,反倒耗损大量钱财,造成当时一度钱荒。你在后宫之中,不知道天下局势,难免天真。”康熙不愿细说。
话点到为止,再说下去,康熙心情就不畅快了。
阮酒酒把书拿回来,道:“嫔妾只知有皇上在,大清就是□□上国,国力强盛。”
光明正大的拍马屁,康熙非常受用。
他飘飘然许诺道:“知道你喜欢新奇的东西,以后有外邦上贡,除了指明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的贡品,其他都让你先挑。”
“嫔妾谢皇上。”阮酒酒喜滋滋道。
阮酒酒不清楚,但是胤禛知道,他皇阿玛最后还是开了海禁。外来文化传入大清,一时之间备受风靡追捧。就连身为皇子的他们,也学了外邦之语,还有番邦文化。
不得不说,有些东西,确实有用。
阮酒酒央请着康熙,给胤禛做早教。说些文人典故,寓教于乐,提前教导胤禛。
康熙教养太子时,也是这般。听到阮酒酒的请求,只觉得德嫔果然与他心有灵犀,是同道之人。
身为帝王,康熙的经历与见识,远超于常人。
哪怕是活了一辈子的胤禛,也不敢说他现在就比年轻时候的康熙强。
康熙耐心的给胤禛说着历史故事,用词粗浅易懂。胤禛听得津津有味,给足了康熙面子。
一个说一个听,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上晚膳时,胤禛的面前,摆放着一碗肉末炖蛋。
胤禛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张着嘴,八喜端着碗,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他吃。
巴掌大的小碗,份量不多,但也不算少。
胤禛吃的干干净净,康熙看的惊呆了。
“难怪长的这般壮实,能吃是福。”康熙感慨道。
思及乾清宫的太子,每次用膳都要宫女追着哄着,才吃个大半碗。
康熙道:“朕让保成也偶尔来你这里用膳如何?他总问朕,四弟长什么样子,和大阿哥有什么不同。朕下回带他来看看,也提前培养他们兄弟的手足之情。”
阮酒酒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皇上,这合适吗?”
康熙道:“哪里不合适了?你怕太子年纪小,和胤禛一起玩,伤到胤禛?”
“自然不是,有宫女、奶嬷嬷在边上护着,怎么都不会受伤的。再者,皇上亲自教养的太子,不是霸道不懂事的孩子。嫔妾绝不担心这个。”阮酒酒道。
“嫔妾在宫中也有几年了,从未听过皇上将太子,带去妃嫔的宫殿里。嫔妾以为,皇上是不喜欢后妃与太子太过亲近。”阮酒酒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免得康熙误会。
“你想的确实不错。”康熙承认道。
佟贵妃初封贵妃的时候,就曾自荐,由她抚养太子。她的位份和家世,都匹配的上太子养母的身份。康熙断然拒绝,太子不是给后妃用来固宠的。
“但是,那是以前。太子年纪尚小,不懂分辨,朕不敢让他胡乱亲近他人。如今,太子已经开始读书识字,朕不能把他总圈在乾清宫和慈宁宫。你的为人,朕看的分明,朕信的过。”康熙道。
阮酒酒忽然瞥到胤禛鼓鼓的肚子,还有干净到一点碗底不剩的饭碗。
她道:“皇上是看胤禛用膳用的香,想让太子也一样吧。”
康熙迟疑片刻,不否认道:“朕在你这里用膳,也比别处吃的多一些。朕想着,大概是永和宫的风水利此。”
阮酒酒嗔道:“皇上直说就是,还拿风水说事。嫔妾不就贪了些口腹之欲,爱吃些好吃的么。”
康熙哈哈笑道:“朕怕你脸皮薄,不敢直言。若是惹你羞恼了,哭给朕看怎么办。朕这身衣服再给你哭湿了,就没的新衣服换了。”
胤禛坐在小椅子上,安静的听着康熙和阮酒酒说话。
不一会儿,他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
阮酒酒利落的把他从椅子上抱出来,动作温柔轻巧,毫不拖泥带水。全程行云流水一般,胤禛浑然不知自己换了个地方,还睡的很香。
阮酒酒竖起食指,堵在唇前,示意康熙不要出声。
她抱着胤禛,亲自把他送回屋里睡觉。
康熙久等阮酒酒不归,他看着桌上的剩菜,让人撤下。菜都凉了,德嫔回来后若是还饿,再做新的菜送来就是。
康熙蹑手蹑脚的站在胤禛屋外,隔着门窗,听着屋内轻柔的摇篮曲,歌声松快温暖。
康熙脸上的笑容,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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