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唐凝和秦肆送伯父伯母回家,伯父还叮嘱道,让她在赵家住的这段时日里,看有没有机会帮忙引见赵家人。
要紧事办完了,唐凝还打算游玩一番。赵员外这次来府城会久住一段时间,他们回去没有便车,不过也好,这样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每日,他们都沿着街头小巷、廊桥河边,一路走一路吃,逛了三日还没能逛完。
这里多的是唐凝和秦肆没见过的新鲜玩意。除了那种一看就很贵的大店,沿路边全是摊贩,摆满了各种精巧的手工艺品、滋味各异的小吃,比县城热闹太多、有趣太多。
府城临海,海边小店卖的海鲜又新鲜又便宜,唐凝吃到舍不得离开。
晚上,他们喜欢沿河边散步。
春风渐暖,细嫩的柳枝轻抚堤岸,风里夹杂着不知从哪飘来的花香,令人感到惬意。
两岸不少灯火通明的小楼,河水泛着粼粼波光。一艘艘花船悠然飘过,华丽的装饰美轮美奂,横跨两岸的廊桥灯火灿烂,要胜过他们曾在上元节看过的那场花灯。
远远地,能看到船上舞女曼妙的姿态。歌谣似乎永远不会停歇,混着悠扬的琴音,随风飘散。
秦肆抱着一大包仙豆糕,唐凝时不时拿一块,口感丝滑甜而不腻,她慢慢回味着其中豆香,只觉得这一刻分外美好,想要时间停下。
他们还采购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食材,比如平县没有的虾米、瑶柱、海带等等,想着能回去丰富饼店的菜单。
在回平县之前,赵员外再三邀请他们出去吃。
唐凝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平时赵员外就很照顾生意,几乎天天都要去饼店吃饭。这次来府城,赵员外更是关怀备至,付出的钱财唐凝暂时无以为报。
赵员外说请客吃饭,唐凝本想抢着付钱,可一看这酒楼的门脸,她就知道完了,肯定是她出不起的价格。
酒楼临江而立,附近没有遮挡,视野很好。楼体和桌椅都是红木,显得典雅贵气,雕花精致,处处透露不凡。进出的人大都穿着上好的丝绸,腰间挂玉佩,还跟着小厮。
二楼最里面的雅间,桌边已经等了个老者,是赵员外的朋友,酒楼的陈老板。
八宝鸭,佛跳墙,蒸海蟹,一道道都是大菜。唐凝猜到这顿饭可能不一般,但以她的性格,遇到喜欢的绝不会客气。况且,对方能图她啥?她身上所有可都不够付这饭钱。
陈老板吃过赵员外带来的肉酱,觉得味道很妙,再和赵员外聊起在饼店吃到的美食,不由地对做出美食的小娘子十分感兴趣。
而今日见到唐凝,果然非同凡响,鹅黄色的普通布衣,不施脂粉,没带金翠珠宝,也不太讲究礼数,看上去仍贵不可言。实在让人无法相信是个出身小县城的普通女孩,也不同于平常见到的那些贵女,她脊梁挺直,目光深邃有力,仿佛与性别和年龄无关,有种功成名就看透一切的自信从容。
陈老板便请唐凝品鉴桌上的菜。
“老板这样爽快,那我就不客气啦。这个调料太重盖住了食材的鲜味。这汤煮过了头太浑浊……”唐凝本就挑剔,总能说出个不好来,她也时刻观察老板的脸色,一旦有不对她就闭口。
但见那老者笑意盈盈,听得认真,频繁点头,她才放心大胆地说。
“不过,这些都是我个人喜好,千人千味,不是说这些不好。恰恰相反,陈老板这的菜是我在外面吃过的最美味的,我最喜欢这虾饼,没什么调料和淀粉,虾肉给的很有诚意,扎实弹牙,好吃极了。”
“唐娘子果然懂行。我这酒楼卖得最好的,便是这虾饼,须得最鲜活肥美的大虾才能做出这样的味道。”陈老板大笑,“唐娘子这样说,可是在家里做过什么极品美食啊?”
赵员外抢先回答:“这你可就不知道了。你这大鱼大肉做得够细,可远不如我在唐宅吃的羊肉,放在大铁锅里,摆盘都没有,全是大块的肉,咋能那么好吃,一想起来我就要咽口水。
唐凝笑道:“多谢赵员外夸奖。陈老板的菜已是登峰造极,只是美食的味道因情景而不同,每人的最爱也各不相同。”
“我尝过唐娘子做的肉酱,没有一点异味,想必用料和制作工序都相当讲究。”陈老板说,“今日请唐娘子来,就是为了这事。”
陈老板谦逊好客,唐凝很乐意与他合作。只是肉酱的生产还没有成规模,能提供的不多,更别说平县到这还挺远。
赵员外主动提出肉酱可随赵家的商队运输过来。赵家在平县有生意要经常跑,带些肉酱不难。
陈老板便掏出十两银子付给唐凝作定金,以每斤一百文的价格,要求唐凝每月供货一百斤。
白吃了顿豪华大餐,还得了个大单子,唐凝高兴到快飞起来。
也深深感激赵员外和陈老板,便写下能用肉酱的菜谱,让陈老板的厨师去尝试,并许诺第一次送货时,会随之送上其他几种酱料及用法。
怀揣人生中第一张银票,虽是面额最小的十两,唐凝也是喜滋滋的,脑海里全是宏大的商业版图正在展开。
在临走前,她去白府拜访,把这张银票交给了赵珠儿。她们曾约定在府城团聚,她让赵珠儿帮忙留意府城的铺子,这十两就是迈出的第一步。府城好点的地方,一间房就要十两银子,铺子更贵。她还需努力赚钱。
这天,唐凝向赵府的人问了马市,便带秦肆上街。
府城卖马的地方规模很大,有固定店铺,低头哈腰的伙计们迎客人进去看马。一侧还有巨大的马场,草地绿色正新,供人试马。还有零零散散的人,牵着一两匹马沿街叫卖。
唐凝找到她打听好的店铺,抬脚往里走。
“这位小姐,不知您想要一匹什么样的马?”一个瘦小的男孩,满脸笑容迎上来。
“我想要一匹小马,用来拉货的,不用太好。”唐凝已经打听过行情,正常健康的马价格从十两到上百两不等。她这次的预算只有十两。
秦肆感到疑惑,娘子为什么突然要买马?
男孩带着他们去合适的地方看马。
顾客们陆陆续续从他们身边走过,有人高兴地牵走一匹马,有人四处打量似是还在犹豫。
“这里的马都是十来两,很便宜。”男孩带他们走过一片栅栏,“只是因为血统不纯,品相不佳。用起来没什么问题,说不定比那边贵的还要好。”
“那边的要更便宜一些,在十两银子以下。不过都有点小毛病,受过伤或是先天不足。也有老年马和瘸腿马,价格就要更低。”
“多谢小哥。”唐凝递给男孩一块仙豆糕,“我们就在这挑吧。”
男孩羞红了脸,一匹匹给唐凝介绍。
“秦肆,你快来挑一匹。”唐凝拉秦肆的胳膊,让他站在前面。
“我挑?”秦肆张大眼睛。十两银子的花费,对秦家、对唐家来说,都是巨大的一笔,娘子竟然让他做决定。
“当然是你挑,以后就由你来养,大部分时候也是你骑。”唐凝笑道。
动这念头是在月余前,爹娘谈起舅舅家生意做不成了,只能卖掉马。十两买来的,往出卖七两都没人要。七两银子买匹成年大马算很便宜,但县城里大部分人买不起,买得起的人用不着或是看不上那马的品相。
唐凝是有些心动的,但她怕跟舅舅这样的人做生意,就算做成了,后续也有可能会纠缠不清。
前几日,秦肆说他这半年来在城乡间卖货赚差价,唐凝便确定了买马的想法。
店里的食材大都是从乡下运来,全靠秦肆几个哥们儿推板车,早上要很早出发才能赶上。有了马,店里的食材更新鲜,他们不累,秦肆的生意也能扩大,自家出行也方便。
秦肆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便向卖马的小哥打听起每匹马的情况,以及买回家后要如何照料。
最终他挑中了匹灰色小马,面貌还挺清秀,就是毛色很杂,白灰茶黑各色毛混在一起,不够规整讨喜。
唐凝想起他们都不会骑,便让小哥教秦肆,也顺便试试这马如何。
秦肆胆大,不用人扶,利落地上了马,小哥牵着马走过一小段,他便能自己驱使着马往前走了。
唐凝便跟小哥去付钱,砍价后最终用十两银子拿下。
回到马场时,秦肆已经能骑着小马在马场上跑圈了。蓝衣少年挺拔俊朗,束起的长发在脑后飘散,英姿飒爽,唐凝暗呼还挺帅。
秦肆把马停在唐凝面前,问:“娘子想试试吗?”
他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星光,看来是相当高兴。
唐凝有点儿心动,也想体验一下“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便让秦肆骑马,带她回去。
秦肆扶她上去,让她坐稳,再自己上马,坐在她身后,四只手拿着缰绳,走出马场,上了街道,只不过因为街道上人头攒动、摊贩众多,只能慢行。但在高高的地方,一路看过街边的繁华盛景,唐凝还是感到几分豪气。
车厢,他们是去二手市场买的。拉上在府城买的东西,便打算回平县。
临走前,她在街边的小馆子回请了伯父等人。
伯父等人送他们去城门。见到秦肆驾驶着马车过来,伯父和伯母互相对视,眼神复杂。
堂哥随意地问:“堂妹,赵员外借你们车,没派马夫吗?”
唐凝笑道:“这马车是我刚买的,秦肆刚学会骑,但应该不会把我带沟里去,我们回去跟商队走,小心点慢点便是,你们不必担心。”
“买马车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让你爹来呢?”伯父一脸严肃,“该不是你瞒着他们乱花钱?”
“没有没有,不信您写信问我爹娘,买这些的钱都是我们自己赚的哦!”
唐凝大笑着挥手,向伯父一家告别。
看到灰色大马拉着车厢缓缓驶出城门,留在原地的伯父脸上红了又白,想起前几天说过的话,是既羞愤又嫉妒。
堂哥却没看到这脸色变换,哀怨道:“爹,你不是说妹夫家穷到揭不开锅吗?人家都有马勒!我求了那么多次,你们都不肯给我买。”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到人家说是自己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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