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块水田,长年累月的都是湿田,上面一层水,也只有过冬的时候才会干一些,太湿的田种水稻收割的时候反而麻烦,一般都是种莲藕。

    莲藕不能用锄头去锄,断了价格不好卖。

    莲藕在八月十五的时候更好卖,中元节也能先卖一部分。

    温清哲将一小角的莲藕桔梗给拔了,撸起衣先行下地摸起来,不久挖出一大截莲藕。挖出来一看,有五筒,关节连着关节的,白白胖胖,跟他手臂那么粗长,沉甸甸的。

    一家子一下子都笑开了。

    张云秀眼睛也弯弯的,跟着陈红梅下了田。

    小苑与小杰还小,陈红梅没让他们下田,他们就在绕着田梗四处采莲蓬。

    采了一颗莲蓬,迫不及待的掰出来生吃,清甜脆口。

    村里人都认为生吃的东西不能吃太多,特别是小孩子容易坏肚子。吃了几粒莲子,陈红梅就不让他们吃了。

    他们继续采莲蓬玩。

    陈红梅边挖边说:“听说莲藕亩产有五千斤,比种什么都要赚钱。”

    莲藕一个铜板一斤,算下来确实很赚。不过挖断了的莲藕,就得贱卖。

    就算是这样,按亩产五千斤算,一亩地也能赚个四两银子。

    那个花生种了三亩地,也才赚了四五两银子。不过花生是在种在旱地的,旱地一般都没有水田这么值钱。

    温清哲又挖出一根莲藕,他看了看旁边放着的几根莲藕,再看看整个田地道:“有这么多吗?”

    陈红梅有点不确定:“有吧?你六婆说的亩产五千斤。”

    温清哲笑了笑:“可能是一年不止一季吧?”

    陈红梅觉得就算是长两季,亩产二千斤也很不错了,只是那六婆说话,不知道得扣除多少水分。

    但是有个千斤也不错了。

    “就是挖起来麻烦,”陈红梅叹息,在她说话的功夫,她才挖出了一颗,还是断了的,她已经累的够呛了,举头望着茫茫无边的水田:“赚的都是辛苦钱啊。种了这么多,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

    要下水田一根一根的将它挖出来,还要赶在中元节,中秋节这两大节日里,种得多的话一般都赶不撤,不在节日里就得贱卖。

    现在小日子过的还行,村里的人一般都不喜欢种。

    张云秀跟在温清哲后面,一下子就摸到了粗壮的莲藕,泥地虽软,妇道人家要想将它从泥泞里□□,还是挺费劲的。

    挖了一个上午才挖了小小的一角,陈红梅挖累了,皱着眉头看一望无际的藕地,头大地说:“明年还是不种了。”

    张云秀被大嫂逗笑了,这是丰收的烦恼吧。

    种莲藕请人工也不划算,烂在地里更不划算。

    而且种莲藕的地方淤泥都很深,女人家的不好呆在淤泥深的地方泡这么久。

    将近中午,陈红梅挑了一小担莲藕去洗。

    张云秀力气小,在淤泥里寸步难行,最后还是温清哲笑着将她从淤泥里抱了出来。

    他就让她跟大嫂回去了:“你在这里也没用,再下来都泡到你腰了。”

    水田里还有蚂蝗像小鱼那般在里面游着,张云秀最怕这玩意儿,也不嘴硬,连忙过去了。

    陈红梅刚好洗完莲藕,直接挑到村口去卖。

    要过中元节了,家家户户都大丰收,才到村口就一大堆人涌上来,一下子卖光了,还是一个铜板一斤。

    陈红梅喜不自禁的切了一斤烧鸭回去,还买了骨头,回去炖莲藕汤。

    赚的钱都不够买肉,但不妨碍卖了好价格心里高兴,想着明年还是要种的,种少一点。

    经过六婶家的路口,让小苑送了一些莲藕过去,家里人吃的都是挖断了的,不讲究。

    但是到大伯家,他们就不敢给大伯吃挖断了的,都是完好的最好的,生怕大伯说是不是看不起他家。

    大伯家生了八个女儿,儿子是抱养的,在这重男轻女的年代很敏感。

    陈红梅专门挑了长相最好的莲藕留给大伯,让小杰送去,但是一个都不愿意去,没法陈红梅只能亲自出马。她想放下莲藕就跑,不想被坐在门口抽烟旱的大伯喊住了:“大嫂,种莲藕卖了多少钱?”

    陈红梅心一惊,回头看到大伯婶拼命摇头,她笑道:“不多,比种谷少多了,我估计都不到五百文。又累又辛苦。”

    大伯抽着烟哼了一声,没眼看她了。

    过了转角陈红梅才一身轻松。

    温清哲挖一个上午累的不行,感觉比担一天稻梗还要累,要回家休息一下,下午再来。

    他回到家的时候刚好能吃饭,陈红梅也没节省,大中午的就炖了个骨头莲藕汤,烧鸭也直接吃了。

    吃过之后,温清哲又砍了一会柴,张云秀就站在旁边,看着自家这个一刻都不能闲下来的男人。

    温清哲起初还没发现,偶尔抬头一擦汗,看到了她,再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感觉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让她回房先睡。

    张云秀不说话,默默的将他砍好的柴抱到柴房里。

    温清哲无奈只能提前休息,他道:“我砍了这道柴就回去。”

    他说话总是很耐心,都是哄人的语气。

    张云秀的脸不知不觉落下一片红霞,她回想自己刚才的行为,像极了一个丈夫不回房就赌气的怨妇。

    张云秀红着脸去洗手脚,水温冰凉,越洗脸越烫。

    温清哲砍了手上的这根柴,也放下了柴刀,他们家并不缺柴,毕竟种了十五亩水稻,光是桔梗就够烧的了。

    不过煮饭一般都烧柴,烧饭的红炉子小,烧柴灰少火大,煮出来的饭更香。

    简单的收拾一下,温清哲懒散地伸了个懒腰。

    有了媳妇,他再累,也不像以前那样直接躺在竹席里了,拿干净的毛巾细细的擦了脸、身板,又冲洗了手脚擦干,这才回房。

    房间里熏着草木的香气,防蚊虫。

    透过朦胧的蚊帐,床里已经躺了个人,温清哲不由心头一痒,也钻上床。

    张云秀很害羞,大热天的还要盖着一张薄薄的被单,仍盖不住玲珑的身姿。她微微侧着身子,脸不敢向他,闭目装眠,一段身姿凹凸有致,腰肢陷下一寸。

    温清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过了好一会才移开,脸上浮起笑容,拿过蒲扇缓缓摇着。

    夏热未消,尚有蝉在叽喳。

    张云秀不知不觉睡熟了,睡到后面感觉越来越热,感觉有人抱着自己,耳边还拂过若有若无的清凉气息。脸脖间渗出细细的汗珠,她微微的挣扎一下,还是靠在别人怀里,很热但是别样舒服。这一个午时,她睡得太沉,好不容易张开眼眼睛时,身后就什么都没,温清哲早就起床了,在厅堂里逗小杰小苑玩。

    张云秀刚睡醒,朦朦胧胧走出来,脸边还压着竹席的痕迹,温清哲笑了一下,突然伸手向她,张云秀吓了清醒,杵原地不动,不知他想干嘛?

    温清哲沟了她一根被汗水湿润的发丝拨到耳后。

    张云秀心跳都加速了,抬起头见他的动作很自然,仿佛这个是很正常的举动,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没离开。

    他说:“今天下午你就在家里吧?”

    张云秀浑浑噩噩的点了个头。

    温清哲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有点失落。

    张云秀想起什么:“不挖莲藕了吗?”

    温清哲道:“我去啊。”

    张云秀终于明白了,平日他这个时辰早就出发了,现在居然还在家里等她,其实就是想让她也陪他去嘛。

    陈红梅没有去莲藕地里了,早到其它地里去砍芋头。

    两个小孩别看年纪小,他们也是有工作的,要放牛喂鸡,不能时时跟去莲藕地。

    张云秀陪着温清哲,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坐在旁边帮忙洗一下莲藕,温清哲还特意给她带了一把伞,插在田地里,让她坐在小凳子上。

    张云秀感觉温清哲似乎很开心,下地之前还给她抓了一圈周边的蚂蟥。

    她心情也很好。

    路过的村人看到了,说:“看你们这就不像是来下地的。”

    幸亏是个年轻的媳妇,就打趣了一下,没多说走了。

    日落西山,张云秀见温清哲呆呆看着没挖过的藕地,她跟着他的视线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按这个速度,至少还得再挖二三十天,但是现在离中元节还有五天,将来中秋节估计也是提前那么五六天开挖,根本挖不完。

    到时价格就要大贱卖了。

    张云秀瘪瘪嘴,哪个农民看到自己种的藕卖不了好价格,不心疼的。

    她很懊恼,觉得自己没帮上什么忙,反而拖累他。

    挑莲藕时,她硬是要帮温清哲分担,田地离家里都挺远的,什么都用温清哲自己来,太沉了。

    温清哲无奈,只能随她的便。

    温清哲看着走在前面、连挑担动作都不正规的妻子,笑着,慢慢的跟着。

    其实都让他挑,他会走的更快,他挖得慢,区区五六十斤,还不算沉。

    晚上回房睡觉温清哲又盯着张云秀看了好一会,后者躺在床里边面对着墙壁,似乎在面壁思过,不知道她想通了什么,突然嗯了一声出来一扯被单盖过身子,闭目睡觉去了。

    她决定明天好好下地挖莲藕,蚂蝗什么的才不可怕!

    温清哲觉得心痒难耐,越看心头越上火,忍不住轻轻将人揽了过来。

    张云秀哪有这么快睡着的,被他这突然揽进怀里,窝着一动不敢动,直到头上传来沉稳的呼吸声。

    张云秀大着胆子摸了摸他揽在她腰肚子上的手,那只手覆上来的时候,她感觉一阵骚痒,但还好他一动不动了。

    那么修长好看的一只手,手上的青筋暴凸着,还能感觉它在轻微而规律地跳动。

    如此近的距离,张云秀都不敢转过身去看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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