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在吃粥之前,温清洛已经带张云谨在村里逛了一通,甚至将张云谨带到鸡舍里参观。
他是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好都塞给张云谨看。
也不知哪抽筋突然说要带张云谨摘龙眼吃。
温清哲都惊了,这个时候摘龙眼只剩下壳。但是听说张云谨已经在等着了,只能去了。
小杰最喜欢三叔了,二叔虽好,但不会像三叔带他这么浪上浪下。
他一直在温清哲身后当跟屁虫,他娘听说到摘龙眼,就不让去,龙眼园太远了,对小孩来说跑不了这么长的路,而且人家这是读书人去观光的,他一小屁孩去那里干嘛。
因为有张云瑾在,陈红梅很兴奋煮了饭,烧了好酒好菜,忙了一早上,连猪都还没吃,简直皇帝老儿的待遇。
要不是张云秀拦着,陈红梅还打算煮个八菜一汤,那两娃儿都要饿晕了。
陈红梅买了一大串猪肉,昨天买的猪肉基本都腌起腊肉了。
这一次去的晚,肥的已经卖的差不多了,大多都是半肥半瘦的。
听温清哲说原来他俩姐弟不吃肥肉,陈红梅立刻晒出了当年迷住他们大哥的看家厨技。
据说大嫂嫁过来之前,家里是在学堂门外摆摊的,烧的一手好菜。大哥以前在学堂读过两年书,每次去她家摊上吃饭,她都给多加两勺,一来二去,大家都起哄上了,大哥这就请父母找了媒婆。
陈红梅烧的菜跟温清哲的还是有点区别,后者烧的比较精致,不过也不妨碍陈红梅做饭好吃。
她拿一把梅菜跟肉剁碎,搅成肉泥,加上油盐盛在碗里,放在饭上面蒸,饭熟了,蒸肉也熟了。
吃起来半点不察觉肥肉的肥腻,这是张云秀唯一能将肥肉吃完的一次。
陈红梅煮青菜的时候大大的浇了一口花生油,花生油的清香一下子让菜变得更好吃。
吃过饭,四人往龙眼园走去。
乡下人走的快,张云谨这体质,还没到龙眼园就开始喘粗气。
别看张云秀黑黑瘦瘦的,比他还有干劲,大约是农忙这段时间虽然累,但吃的多,吃了睡,睡了干活,干了再吃,走这一段路竟然没有感觉。
岭地里四处都是茂密的树木荒草,路边时不时冒出几个坟包,张云秀看了害怕。
还好温家两兄弟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温清哲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她。
岭上四处是汀泈流水、鸟鸣,基本没什么人烟,显得很空灵。
到了龙眼园,温清洛似只猴上蹿下跳,整个林地简直是他的主场。
不过龙眼确实没多少了,树顶还有零星几束,好不容易摘下来,剥开一看,头上还有虫。
林里种了一棵枣树,生得矮小,没结多少枣,他们一人摘几个就没了。
有一处还种了几颗黑蔗,温清洛直接折断了两根,又用膝盖折成几段。
四人都是空身而出,这时候只能看谁的牙齿锋利了。
温清哲跟温清洛经常这样吃,掰断后直接就用牙齿撕皮。
张云秀不好意思这么粗鲁,看了一眼张云谨,见张云谨并没在意这个,学着温家兄弟的样子用牙齿撕皮。
温清哲将自己的甘蔗递给她,将她的接了过去。
温清洛见状,也想有样学样,不过对面站着的是他最尊敬的老师,迟疑着不好意思说出口。
甘蔗很甜,多汁多水。
他们吃完逛了一圈,温清洛问:“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学堂啊?”
张云谨中秀才之后就在他们学堂谋了门差事,不过之前是偶尔去,如今已经在学堂那边住下了。
张云谨道:“明天。”
温清洛就跟他约着明儿一块回县城。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回去闲着也是闲着,温清哲就说到山上看看,张云秀点点头,一抬头发现温清哲还在看着自己,别扭得微微垂头。
他自己笑着说今晚回来。
张云秀不敢正视他,就这么点头应了一声,但他还没走,张云秀抬头,见他指着山那边说:“山在那边,离这儿不算远,一个时辰即到。”
阳光明媚,他的笑容也明媚。
张云秀吃不准他是不是想带自己去,心里面有点高兴。不过,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日说的山上这么远的。他们从温家到这就一个多时辰了。
难怪他上山之后极少见到他,想到他有时还一天之内来回,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欣喜有之,心痛有之。
不等他郎情妾意,温清洛来了一句:“哥,那你早去早回,我们仨先走啦!”也不等温清哲回应,就高抬手摇了摇,表示再见。
温清哲举起来喊再见的手都有点僵硬。
温清洛先送张云秀回了自家,再送张云谨回去,张云谨本说不必,怎耐盛情难却。
回家没有太忙,张云秀无所事事,想着温清哲站在原地等他们消失不见的孤寂身影,想山上到底长什么样,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
小苑是个臭美的小姑娘,自从有了二婶后,她的臭美得到了发扬光大。
她拉着张云秀去摘野花,说要用野花洗澡。
这种野花一束一束的,花面鸡蛋那般大小,红黄参半,由无数长得像喇叭那样的小花管儿簇成,他们采花就是采这些小花管儿。
小杰也帮忙,主要是这些小花管可以吸出甘甜水汁,只有一点点,结的子还可以药用,成熟了变成黑色,小孩子们摘来吃。
那种野花在乡下遍地都是,叫七彩梅。
在田野走了半天,采了一个下午。小苑看到漂亮的野花,还想拔回去种。
张云秀跟着他们,心里面不知不觉老是想起一个人。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张云秀心情愉悦起来,早早的洗了个澡,野花采了许多,洗过之后,她也撒了一些来洗澡,还特意用皂角将长发洗了好几遍,之后帮大嫂烧火煮饭饭。
陈红梅问二弟是不是回来?她笑着连连点头,陈红梅多淘了两把米。
张云秀坐在炉子旁的小凳子上烧饭。
小苑见她捧着脸蛋盯着火直笑。
然而他们吃了饭,温清哲都还没有回来。因为有温清洛在家,屋门迟迟未关。
夜幕完全笼罩下来之时还是把门给关了。
张云秀坐在厅堂里盯着门口看,生怕温清哲回来,没人给他开门。
陈红梅安慰她,可能是老头又病了,那老头年纪大了三天差五的老生病,温清哲要照顾他,别担心。
“早点睡,明天让三弟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张云秀回房,也开着窗,盯着门口看,生怕温清哲出事。这么晚了,山那么远,也不好去看他。
温清哲一夜未归。
温清洛一早就上山,张云秀心神不宁,面容也憔悴,昨晚一夜没睡好。
温清洛下午才回来。
原来老头中元节那天自吹正当壮年,洗了凉水澡,一病不起。
“二哥要照顾那老头,看来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
老人家生病不似年轻人。
张云秀放下心来:“不要回来找个大夫帮忙捉药吗?”
温清洛道:“不用啊,高岭附近也有村子,到那边去看就是了。哦,二哥让我给你带话来着。”
张云秀拭目以待,温清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忘记了他要我说啥了。当时急着回来报平安,嘿嘿嘿。”
他不但急着回来报平安,他还急着去找张云谨,一起去县城学堂。
温清洛到县城去了,温清哲也好久没回来。
陈红梅剁了猪草才洗澡,张云秀坐在厅堂里面教两小孩写字。
小苑小小年纪做什么都像模像样,别看字写的歪歪斜斜的,劲儿认真。
澡间忽然传来响动,张云秀一抬头但见大嫂身子都还没擦,直接套上衣服也没穿鞋就往角门方向奔去,经过门口还抄上扁担,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张云秀安抚一下两小孩,忙过去问怎么了。
陈红梅已经出了角门,在四处张望着些什么,一眼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回来皱着眉头低声说好像有人在外面偷看,她刚洗澡时听到了喘声,追出去又没见人。
张云秀吓一跳,也出了角门去看,角门这里是个柴房,他们家澡间就在柴房旁边,被柴房挡着,只有一面墙朝外,那堵墙刚好与旁边的破屋隔了道污水沟,平日污水都从这里排出。
破屋的墙到人腰高,夜晚猫在那里确实不易觉察。
从角门出来四处没见人影。
但是这一阵功夫逃跑,要绕过破屋,应该也不容易,跑不了这么快。
张云秀后怕道:“会不会看错了?”
陈红梅没说话,脸色很难看,心情怪异地看了张云秀一眼。
“怎么了?”
陈红梅又沉默片刻,吃了苍蝇般一言难尽:“我最近老有亵裤、心衣不见了……”
家里没有男人在,平日陈红梅的衣服都是直接晾在天井下。她的心衣比张云秀的还要鲜艳好看。
面对张云秀震惊的目光,陈红梅说:“一开始还以为是我自己丢三落四,不知道丢哪去了,后来觉得就算我性子粗,那么重要的衣物也不能老是丢了,这才觉得奇怪。谁想今日……还真有人这么不要脸?”
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服软,张云秀当年也是无人依靠,在家里半夜遇到有人翻墙进来的,被她跟张云瑾拿狼牙棒打了出去,大白天一些闲汉在她家门外流连,她摔碗假装大声打骂弟弟,传了个恶声在外,这才没人觉得她软弱可欺。
这还不算,她家里的墙镶上了一层锋利的瓦片,地面也铺上了一层尖锐石子。
在这世道随便翻墙进人家家里直接打死都行。
陈红梅越想越觉得恐怖,跑去再三检查门闩上没。
张云秀的防贼意识很强,只要只有她们几个妇人小孩在家,她每晚都会检查门,今晚还用几根扁担顶着门,搬来最重的石来顶着扁担。
狗洞也塞上了石头,做完这一切陈红梅的手还在抖,毕竟是妇道人家,还没有张云秀沉稳。
陈红梅道:“你说是什么人这么恶心?”
张云秀看着很镇静,心跳也是砰砰砰的:“光棍、寡夫都有可能。”
平日里,陈红梅看着蛮不在乎这些,白天老是将大门打开。张云秀还以为温家村大同社会,夜不闭门。原是哪都有这种贼心狗胆的人,看她家没有男人在,就想欺负。
张云秀提醒大嫂注意关好门窗。
这晚睡觉,张云秀都不敢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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