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们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秦陌钰忽然话锋一转,且将目光转向纪瑜华一桌丰盛的午餐,“三哥,我看你这吃穿用度都挺豪华的呀,听爹说他给你送了很多银子,你是不是用过?”
纪瑜华冷笑道:“他非要送银子,我为什么不能用?不过谁也不稀罕他那点银子,我就算只用诊金也不会缺钱。”
“是呀,三哥你又不缺钱,为什么银子也用了,人也留下用了呢?”秦陌钰说着看了站在纪瑜话餐桌边伺候的言凛一眼,“三哥你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跟爹撇清关系吧?”
“……秦陌钰,”纪瑜华的目光锐利起来,“不要以为你很擅长琢磨人心。他秦言鹏欠了我们母子那么多,我就是用光他所有的银子又如何?但我只是想让他付出代价,绝不是想跟他谈什么父子亲情。我根本就是个不懂感情的人。”
秦陌钰听三哥那么说,心中有些酸涩,“你娘待你不好吗?”
“好?”纪瑜华冷笑着一个反问,“天天看着个长得像她仇人的人,能有多好?”
“可是,在她临终前把你托付给了爹,可见她终究还是牵挂你的。她对爹想来也是又爱又恨,不是‘仇人’那么简单吧?”
“……”纪瑜华沉默了片刻,“娘好歹教了我医术,把我养到那么大,我总是该感激她的。不像那个男人,”说到这里,纪瑜华刚才柔和了几分的神情重又一冷,“什么都没做过,还敢以我爹自居……你们也一样,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们这些秦家人在我眼中都如同蝼蚁。”
“住口!”白沧岚忍无可忍地开了口,“阿钰重视亲情故而才对你好言相劝,今天你对他是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
“你想逼我治他?”纪瑜华的冷笑中带上几分玩味,“你不怕我故意把他给治死了?”
“你敢!”白沧岚真想立刻拔剑把他砍成十块八块的。
“好了沧岚你冷静点……”秦陌钰拉了拉白沧岚的衣袖,再次看向纪瑜华,“三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治我?”
“那倒也未必。”纪瑜华的神情忽然显得有些诡异,“你先让我把把脉。”
“三哥请。”秦陌钰见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惊喜地伸出手去。
纪瑜华细细把了一阵脉,然后用仍旧平淡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看你这病世间除了我也没人能治得了了,我若不治你,你最多只有一年可活。”
“胡说八道!”白沧岚闻言不禁又是惊惧担忧又是恼怒,“你年纪轻轻竟敢夸下如此海口,难道这世上除了你还没有大夫了不成?”
“我的确年轻,但论医术,我若自称天下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纪瑜华说起话来一点不谦虚,“寻常大夫受生计所迫,大病小病都得治,而我向来只治自己感兴趣的病。更别说你们宫里那些御医还得忙着参与嫔妃之间的勾心斗角,何曾有时间用心钻研医术?”
“……”秦陌钰觉得他的话也很有道理——这世上的大夫中恐怕也就只有他,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读医书。
纪瑜华淡淡道:“你们若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考虑给秦陌钰治病。”
“什么条件?别卖关子,快说。”白沧岚忙问。
“你不是自诩对秦陌钰情深似海吗?我一直想知道世间情为何物,你若肯死在我面前,一命换一命,我就治他。”
“什么??”秦陌钰第一次对自己这所谓的三哥产生了厌恶的情绪,拉起白沧岚的手,“算了沧岚,跟这人说不通,我们走吧。你说得对,世上还多的是大夫。”
“可是你刚才,分明已经信了他的话。”白沧岚却停在原地没有被拉动,只是直直凝视着秦陌钰。
“……”秦陌钰的确是信了。所谓久病成良医,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最近的确每况愈下,而且看遍了大夫,都只能开些延缓时日的药而已。而纪瑜华虽然性情古怪,却不像是个乱夸海口的人。
“也罢。”白沧岚右手握着秦陌钰,用左手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心窝刺去,“若我这条命能换你的命,值了。”
“不许胡来!”秦陌钰连忙去抢他的匕首。
“倒也不必搞得如此血淋淋。”纪瑜华再次冷淡地开口,“白沧岚,你知不知道那枚银针是有毒的,你以为把它取出来就没事了?只要它碰过你的肌肤你就会中毒,毒液早晚会渗透你的全身。这世上只有我有解药。现在你只需要选,是给你解药,还是给他治病。”
“……纪瑜华!”秦陌钰忍无可忍地一声厉喝,“你身为医者竟如此恶毒,我不屑被你这样的所谓大夫治病!把解药交出来,然后我们立马就走!”
“不!”白沧岚却看着纪瑜华道,“你给他治病,不必给我解药!”
纪瑜华看着两人都抢着为对方去死,若有所思。
“公子,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一直沉默的言凛忽然忍不住开口道,“那银针上根本没有毒,你也根本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对不对?”
纪瑜华“哼”了一声,“不要以为你很懂我。”
白沧岚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恐吓自己,可恨自己竟三番五次地着了他的道!
“来人!”白沧岚黑着脸一声令下,“给本王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纪瑜华!”
“别别,”秦陌钰这会儿也被言凛那句话给点醒了,“我就说,三哥不该是那样的人才对……算了,治病之事强求不来,沧岚你别伤害三哥,我们走吧。”
“罢了罢了。”白沧岚揽过秦陌钰的肩,“我们走。大不了,我与你同生共死。”
“不许走。”纪瑜华却忽然出声,“你们不要我治,我还偏要治了。我现在就开药方。”
“……”白沧岚和秦陌钰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
纪瑜华坐回桌边,提起笔就唰唰写下一个药方,递到秦陌钰手上,“一日三次,连续服用半个月,至少可以延续五年的性命。”
白沧岚皱眉:“就五年?”
纪瑜华白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半个月后再来找我看病,我开新的方子。”
白沧岚松了口气,“那么,你可以保他长命百岁吗?”
“我又不是神仙。如果他出门路上被马车撞死了呢?”
“……陌钰,我真的很想砍他。”白沧岚快要被这个人给活活气死了。
秦陌钰却“噗嗤”一声笑起来,“三哥的意思我都明白了,谢谢三哥!”
“不过,这里也太偏远了,”白沧岚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从京城来一趟就要花费两三天,半个月一次,我们哪儿有这般清闲?”
秦陌钰道:“下次你不必陪我了,我自己来就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白沧岚看向纪瑜华,“搬到京城去住吧。”
纪瑜华冷笑道:“我答应给你们看病,你们倒还得寸进尺起来。”
“三哥,你这里确实也太冷清了,”秦陌钰看了一眼除了关键时候绝不说话的言凛,“我猜你俩平时互相都不聊天的?”
“有什么可聊的?”纪瑜华毫不犹豫地回答。
“活着都不与人交流,那有什么趣味呀。我看你不如回秦府住一段时间吧,你若怕吵,我叫五哥给你准备一间偏远些的别院就是。”
纪瑜华断然拒绝:“让我回你们秦家,绝不可能。”
“三哥你不是知道想知道世间情为何物吗?那你不能只研究爱情呀,”秦陌钰抿唇一笑,“兄弟姊妹间的亲情不也很宝贵吗?你恨的只是爹,和我们并不相干,我们也不想爹妻妾成群呀,你若连我们一起讨厌,我们多冤。”
“……”饶是纪瑜华跟人唇枪舌剑惯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话,“言凛,送客!”
“好啦,我们也只是提个建议,没有强迫三哥你的意思。我们这便走了……沧岚,走吧。”
“嗯。”白沧岚搂着秦陌钰走出了纪瑜华的小屋,言凛也跟着他们走出去。
“谢谢你们。”言凛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话。
“啊?”秦陌钰一时愕然,“三哥同意给我治病,应该是我谢他才对。”
“我伴在他身边两年,从未见过他有那么多情绪起伏。而且他似乎……有点开心。”
“你管那叫开心??”白沧岚忍不住道,“他连表情变化都几乎没有。”
“呵,我倒觉得言公子说的可能是事实呢。”秦陌钰此刻却理解了言凛为何要道谢,“要是真能令三哥开心些,我也是欣慰的。”
“哎。”言凛叹了口气,“也怪我笨嘴拙舌,甚是无用,不知如何令他开心起来。”
“不不,”秦陌钰笑道,“你要是像我今天的话那么多,他早就赶你走了。偶尔热闹一下无妨,但他恰是喜欢你这样的特质,才能与你相伴两年吧?”
“喜欢……?”言凛的脸上顿时掠过一抹微红。
秦陌钰已经看穿一切:“你也喜欢他吧?两个相似的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呢,我觉得你可以勇敢一些。”
白沧岚笑着插嘴:“阿钰你怎么还当起月老来了?”
秦陌钰正要答话,忽听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等一下。”
“公子?”言凛率先识出了这个声音正是他思慕之人。
“我改变主意了。”纪瑜华仍旧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跟你们去京城。”
“……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一会儿变一下脸?”白沧岚总看这个人不顺眼,一跟他说话就想挖苦。
“我高兴。”纪瑜华提着行李大踏步地走在了前面。
“甚好甚好。”秦陌钰笑道,“沧岚,那我送三哥回家一趟吧,正好我也回家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
朝堂上的事这几天白沧岚暂时不想管。正好多陪着秦陌钰逍遥快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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