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剑尖缓缓挑开面具,入目是一副枯瘦破败的容颜。

    “怎么会?”赵明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具下破败的容颜,难以将面前的人与那个朗月清风、相貌堂堂的温润夫子联系在一起。

    徐景容自嘲一笑,低下头去,一手捂住脸上的伤疤,小声说道:“抱歉,吓到你们了。”

    “你的脸,是那场大火?”赵明月突然想起那日大火之中不顾一切冲入火海的人,她一直以为那是韩昀息的意识,如此看来,还有徐景容本人的意识和本能。

    梁辰听着三人谈话,又看三人神情突然沉重起来,便明白了此人当是与他们所说的幻境有关,当时情况紧急,大家并未细说,只是挑了些重要的事情来讲,关于幻境,也只是粗略一提,不想如今却见到了幻境中的另一个主人公。

    徐景容伸手轻轻拨开剑尖,仰天长叹一口气,神情突然轻松了起来。

    他看着三人变幻莫测的神情,轻笑一声:“不用猜了,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呀!”

    徐景容寻了块倒塌的梁柱兀自坐了下来,三人对视一眼,都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景容却不管他们,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

    徐景容认识戚瑶琴的时候正值加冠之年,那日他与几个至交好友偷偷溜出村,去了烟霞镇,少年自幼未曾出过村子,见到镇上的繁华景象一时玩性大起,待到月上枝头才反应过来该回村了。

    谁知走到一处巷子时被一只手抓住了脚腕,他当时心下一震,想要逃离,却听对方呼吸微弱,语气发颤地向他求救,看着地上满身伤痕、生命垂危的狼狈女人,他也不知怎的就是狠不下心肠,坐视不理。

    那天他不顾同伴相劝,执意救下了女人,他带着女人寻了一间无人居住的破屋,给她疗伤治病,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女人的伤病好的差不多了,他也是时候离开了,可看着面前娇弱的女人,他就是狠不下心肠,他想他或许是喜欢她的吧。

    就这样他决定带着女人回落霞村,起初村长和村民们都不同意,可在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村民们又听说她父母双双亡命,孤苦无依之后还是心软同意了,但条件是他们的居所必须远离村落,且永远不得离开落霞村。

    那时候的他一心想着女人,所以无论什么条件都会答应的。

    他带着女人回到了落霞村,他们成了亲,在远离村民居所的地方搭了一座小木屋,虽然条件简陋,但现在他们有家了,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一年后,女人怀孕了。

    他很高兴,对于父母双亡的他来说,有一个家是他毕生的梦想,如今他也有了妻儿,自然想将这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他们。于是趁着夜色偷偷溜出村子去了烟霞镇,他想给女人扯几匹花布,再买一些婴孩的用品。

    却不想遇见了那个本该在家里安心养胎的人,他听见女人对那个男人说自己对她言听计从;听见她说主人交代的事情她会办妥的,让男人放心;听见他们说找到宝藏就杀光落霞村的所有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看着家里忙前忙后招呼他用饭的女人,他只觉得讽刺。

    一张如此美丽的脸却生了一颗恶毒丑陋的心。

    那段时间他彻夜难眠,他不敢告诉任何人他的妻子的真实身份,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枕边人每一天都在算计自己。他开始早出晚归,看着女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喜悦,有的只是恐惧和心寒。

    那一天还是来了,女人生了一个小子,他长得很可爱,他很喜欢那个孩子,可是有多欢喜他的到来,就有多害怕他的到来。

    每每看着摇篮中熟睡的婴孩,他总是在想让他慢一点长大,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后来,女人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院中也开始经常出现石子摆放的各种图案。

    直到他看到了花圃里一把带血的小木匕首,他知道那一天快来了。

    思虑再三他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村长,村长很愤怒,当即就要召集村民去找女人,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说他会带女人和孩子离开村子,永远也不回来,村长虽然生气,却架不住他苦苦哀求,只好冷声同意了。

    可女人却不愿意离开,直到那个黑衣道人的出现,所有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村长找来道士谎称女人是妖怪,要将她赶出落霞村,却不想那道士却临时变卦,执意要烧死女人和他们的孩子。

    村长起初并不肯答应,但那道士不知在村长耳边说了什么,村长突然之间脸色大变,立刻呼吁村民烧死女人和孩子。

    他被村民架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绑上火架,大火燃起来了,浓烟滚滚,火光烟雾之中他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一声婴孩的哭声响破天际,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挣脱了束缚,跑向火堆,救下了不省人事的女人和奄奄一息的婴孩。

    他再也支撑不住,眼皮开合间看到了纷乱逃窜的村民和满脸是血的道士,他看着那把刚才刺穿女人心口的利剑刺向了村长,一剑封喉,村长嘴巴张得大大的,捂着脖子说着什么,他们说了什么他也听不清了,恍惚间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等他醒过来时女人和道士已经不见了,还有那个黑色的身影,如同那天的大雪一样从天而降,也如同雪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满地血梅堆积,开满了雪色枝头,他抱起冻得青紫的婴孩,发现那孩子竟然还有气息。安顿好孩子后,他开始将死去的村民一个个拖到火架旁,雪还在下,他点燃火堆,将满地罪恶都化为灰烬,他想这样也好,就让这白雪掩了这一地罪恶。

    后来,他带着那个婴孩离开了落霞村,本想找个私塾继续做教书先生或是找个酒楼药铺的做个账房也好,可他在那场大火中被毁了容貌,人人都嫌恶他,觉得他晦气,没有一个人敢收他。

    几经辗转他又回到了翠屏山,却发现整个村子都不见了,落霞村被夷为平地。

    他四处打听,这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一个村子,七十二户,三百多号人一夜之间消失,却没有一点风声,他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于是去了烟霞镇,想要找到户官查明情况。

    起初那户官本还对他以礼相待,但听他问起落霞村时瞬间脸色大变,急忙截住他的话头,让他赶紧离开,莫要再提此事。

    他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活着,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徐若谷还那么小,戚瑶琴又下落不明,他只好改名换姓,谎称自己是外来客商,在烟霞镇住了下来。

    可他不找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了他。他刚落户不久,县官陆鸣就找上了他,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一个关乎落霞村以及整个中元大陆生死存亡的惊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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