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僵笑着推托道:“不必了,瑞儿从小跟着我,还是我来管教吧。”
顿了一下后,她又补充说:“因为侯爷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平日里难免养得金贵了些,脾气也比较任性,这才冲撞了大小姐。好在他年纪还小,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阿琥微微一笑道:“那夫人多费心吧!三弟这个霸王脾气真要好好改一改了。身为长姐,我也会时时留意教导他的。”
这番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如果冯瑞再犯到她手里,她可是不会客气的,一定会严加管教不可。
宋氏拿阿琥没办法,满肚子的火气只能对着下人发作。
她下令把今日跟着冯瑞的两个小厮各打十大板,责罚他们没有看住小公子,让他跑去了厨房生出这么一场事故。
永安侯冯铨除了有着侯爵的爵位外,还在兵部任职,白天都在衙门办公。
傍晚回府后,冯铨一般会直接去前院的书房,在那儿用晚膳,饭后再在书房处理一些公务或读书作画消遣一番。
冯瑞是唯一一个能跟冯铨一块在前院书房用膳的人。
一来其他女眷不方便出二道门;二来他作为独子也有被父亲另眼相待的特权。
书房的外间已经摆好了一桌精致的饭菜,冯瑞正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站在门口等着父亲进屋。
“儿子给爹请安。”
冯瑞再怎么没规矩,在冯铨面前也是知道要守规矩的。
他年纪虽小,却很清楚哪些人面前可以耍横,哪些人非但不能还得恭敬有加。
“你的手怎么伤着了?”
冯铨一眼就发现冯瑞的手受了伤,整只手都裹着白布,裹得跟个熊掌似的,想看不见都难。
“爹,大姐烤了羊肉不肯给我吃,还害我被烫伤了。”
冯瑞趁机告歪状,冯铨听得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今天跟着小公子的人呢?叫过来回话。”
两个挨了板子的小厮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冯瑞身边换成了两个老成的婆子跟着。
其中一个婆子进了屋,对侯爷汇报了今日发生的事。
她自然是向着自家主子,添油加醋地把整件事描述为大小姐对幼弟太过小气,连烤羊肉都舍不得分一块给他吃。
只字不提冯瑞开口就要抢走整只烤全羊,遭拒后还直接动手打人的事。
冯铨听了自然有些恼怒,沉声道:“速传大小姐来书房。”
阿琥走进书房时,一张粉白的梨花面上挂着盈盈浅笑,若无若事地跟冯铨行了一个万福礼。
“女儿给爹请安。”
以往冯琥见到冯铨时,总是满脸小心翼翼的神色,唯恐自己做错什么招来父亲的加倍厌烦。
那副缩手缩脚惶恐不安的模样,却让冯铨越发不喜欢她。
如今的阿琥没有这些心理负担,见了冯铨既不畏惧也不巴结,一派落落大方。
冯铨却又有点不太习惯,觉得她“欺负”了幼弟还不当一回事,自己这个做父亲必须要拿出威严气势压一压她才行。
“冯琥,你今天是不是欺负你三弟了?”
“谁说我欺负他了?他都快要骑到我头上来了好吧!”
详细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后,阿琥慢条斯理地道:“爹,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三弟虽然年纪还小,但也不能如此没规矩吧?身为庶子不敬嫡姐,这般冲撞冒犯,可不是大家公子的作派呢!依女儿愚见,还得严加管教才行。”
冯铨原本想要教训阿琥一顿,没想到她却给出了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
根据她的说辞,他要教训的对象就要换成冯瑞了。
“冯瑞,你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冯瑞之前对冯铨告了歪状,就是想让爹帮自己出口气。
可是现在阿琥来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他就像一只被老虎盯着的小鸡,不由自主地就怂得一塌糊涂。
“爹,我……错了!”
冯铨本来是把女儿叫过来追究责任的,结果搞了半天责任被归咎到了宝贝儿子头上。他再有心偏袒,也不得不把冯瑞训上几句。
“瑞儿,你以后不准再对嫡姐无礼,否则家法伺候,明白吗?”
阿琥似笑非笑道:“爹,那今日这事就这么算了?三弟已经七岁了,又不是无知的三岁小孩,做错了事若是不罚,只会纵容得他日后越发没规矩。今日冲撞我也就算了,若是将来不小心冲撞到了什么惹不起的贵人,到时恐怕连爹也护不住他。溺子如杀子,这个道理想必爹也是懂的。”
本来阿琥都没打算再揪着这事不放了,可是冯瑞居然还敢告歪状,他自己要作死的话她就成全他吧!
她一番话有理有据,永安侯无从反驳。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嫡女受了委屈也当面跟他抱屈,他怎么也要给个交代才是。
毕竟大户人家嫡庶有别的规矩是绝不能乱的。
私底下含糊一点可以,公开闹出来就会成为笑柄,到时候别人会说永安侯府不成体统。
如果有这么一个不好听的名声,将来冯家无论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都会教人看不上的,认为冯家的儿女都没规矩。
最终,冯侯爷只得木着一张脸道:“冯瑞,你晚饭别吃了,现在去祠堂里跪上一个时辰,静心思过。”
冯瑞告黑状没成功,反而还把自己折进了祠堂罚跪,要饿着肚子跪上一个时辰。
他哭得惨兮兮地被人带去祠堂时,冯铨心里窝着一团火。早知道把冯琥叫来的结果会是这样,刚才就不叫她了。
再一想,除了冯瑞告黑状外,那个婆子也添油加醋地黑了大小姐一把。
冯铨的满肚子火气可算找着人发作了,马上命人把婆子拖出去赏了一顿板子。
三更过后,冯铨从书房直接回了后宅的正房。
那时候,在祠堂跪满一个时辰的冯瑞已经被宋氏接回来了,正在看着丫环用药油替他揉两个跪到发麻发木的膝盖。
“娘,腿好疼,肚子好饿。”
宋氏虽然很是心疼,却也不敢违背侯爷的意思。
“瑞儿,你爹既然罚你不准吃饭,今天晚上你只能饿肚子了。一会儿早点睡,睡着了就不饿了啊!”
得知冯铨来了正房,宋氏留下两个丫环在冯瑞屋里照应,自己赶紧回去伺候夫君。
“侯爷来了。”
“嗯,瑞儿怎么样了?”
“还在哭呢,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侯爷罚过,小脸蛋都哭花了。”
“瑞儿虽说一生下来就抱给你养,可他毕竟是庶出,不敬嫡姐这种事,如果琥儿不跟他计较没关系,一旦要计较只能是他吃亏。如今的琥儿可不是从前那个软性子,你以后要约束着一点瑞儿,别再招惹到她头上。明白吗?”
“是,我明白了。”
冯琥已经今时不同往时,宋氏也很清楚这一点。
别说冯瑞这个小霸王了,就连冯铨这位在永安侯府说一不二的侯爷,恐怕也对自己的长女怀着三分忌惮之意。
“侯爷,今日有一个好消息,我说给您高兴一下吧!”
“哦,什么好事。”
“清河大长公主府派人送来了请柬,邀我明日带上两位小姐一起去天香园赏花。”
这个消息倒确实不错,让冯铨听了都不禁露出喜色。
清河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一般的勋贵世家都高攀不上。
能获得邀请的人家基本上都称得上是京城的顶级豪门。换而言之,属于上流社会中的上流社会。
像永安侯府这种并非世代簪缨的新贵人家,在世家的交际圈里都有点排不上号,更别提公主府了。
如今能收到这张请柬,着实是意外之喜。
“太好了!明日你和琥儿、琅儿前往公主府作客时,一定步步小心,处处谨慎,千万不要有任何失礼逾矩的地方,惹来公主不悦。”
宋氏含笑道:“侯爷放心吧!我自会小心谨慎的。”
次日上午,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载着宋氏与冯琥、冯琅一同出发前往清河大长公主府。
冯琅从头到脚都仔细装扮过,是那种看似随意实乃精心的装扮。
不会让人觉得用力过猛,也不会泯然于众人,是恰到好处的出挑。
毕竟是在公主府做客,总不能抢了主人的风头。
所以冯琅和宋氏商量一番后,既要艳压群芳,又不能太过张扬,决定走“淡极始知花更艳”的路线。
冯琅穿着一身色彩淡雅的衣裳。
上衣是雨过天青的青色宽袖襦衫,下裳是碧如芳草的绿色百褶长裙,裙腰上挂着一枚白璧玉环绶,用来压住裙幅不会随风飘舞,那样会失了大家闺秀的优雅仪态。
长发挽成双鬟髻,这是未婚少女的常见发型。
发饰选了一只白玉凤首挂珍珠流苏的发钗,再剪了一朵浅绯色的西府海棠簪上。人面花颜交相辉映,花好人更娇。
宋氏对女儿今日的装扮十分满意,素雅又不失清艳,任谁见了也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吧?
相比之下,阿琥就有点用力过猛了。
绿竹听说自家小姐要去公主府做客,唯恐穿得不够鲜亮会失了体面。赶紧把最好的衣裳、最贵的首饰都找出来,全部给她穿戴上了。
反正阿琥也不懂这些,就任由绿竹把她打扮成花孔雀一只。
穿红挂绿披金戴玉,鲜亮倒是很鲜亮,却难免显得有些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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