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以为,自己不应当受到责罚是吗?”道姑莞尔问。

    这似乎是个无所谓的问题,回答是与不是或许多可以,可简川却不由自主的警惕起来,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回答不好,甚至有可能后患无穷。

    于是,简川斟酌片刻方才回答:“学生有罪,却无措。”

    “何解?”道姑的眼睛又亮了些,竟似有些期待的问。

    又是斟酌片刻,简川言:“学生浅见,法乃一成之法,不应因人而变,不应因事而全,法既是法,所谓法理不外乎人情,应解为酌情,而非枉法。故,罪就是罪,不严惩无以立法威,而于道德之对错善恶,不应先于法,如若道德凌驾于法律之上,长此以往,必为乱世之源。”

    “所以你以为,在道德上你为有人出手是对的,可在宋律上你是认罪的,是否?”

    简川这次回答的爽快:“然也。”

    “可你认罪却不认错,日后岂不是还要在犯?那律法于你,又有何用呢?”

    “学生以为,所谓礼法,应区分开来,礼,扬善,法,治恶,不可混于一谈,更不可因噎废食。”

    这话说的婉转,其实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你说对了,律法于我,就是没用,该打的人我还是会打,该收的债我还是会收,你指望我做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也可以,你先让这天下所有人皆奉公守法在说,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不外如是。

    道姑显然听懂了简川的真实意思,却未表态,也没有再问,而是说:“那好吧,你既然认罪,便应受责罚,这样吧,小惩大诫,每人五戒尺,你等可认?”

    闻言,简川有心想对道姑说就算你是师长,可不能乱用死刑了,可想了想,终归是没讲这混账话说出来,一来者时代的师道威严是可强势的,二来吗,简川也知道姑是在变相的保护自己三人,毕竟虽然当众被师长责罚有些羞耻,可怎么也比闹到衙门挨板子要强上许多,要知道,到了衙门可就不失戒尺打手了,而是脱光了打屁股。

    显然这不是个艰难的选择题,于是乎,简川心一横,硬着头皮道:“学生认罚。”

    邱兰息和葛春竹虽有不忿,可还是识趣的紧随其后,认怂了。

    恰此时,一个手欠的女学生屁颠颠的跑进了木兰书院,片刻间回转,将戒尺递给了道姑。

    于是道姑便问:“谁先来?”

    葛春竹面含愧疚之色,对简川和邱兰息说:“是我连累你们了,我先来吧。”

    邱兰息立刻接口说:“不错不错,是你连累的我们,要不,你把我们的戒尺一起受了吧,最起码把为兄的五个板子给受了,你也知道,为兄身子骨弱,你和简川一个胖,一个皮厚,多挨几板子没事。”

    “邱兰息,你要不要脸。”简川怒吼一句,继而却对葛春竹说:“春竹啊,你也知道,我这手还得留着做活呢,要不,你就替了我吧,放心,我一定把你照顾的妥妥的,让你过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隐。”

    闻言,葛春竹眼中的感动瞬息间烟消云散,继而便对道姑说:“先生,是简川嫌动的手,邱兰息紧随其后,学生本来只是想去拉架的,稀里糊涂的才被卷了进去。要打,该先打简川,再打邱兰息,至于学生我嘛,先生,学生真的愿望啊。”

    好一出狗咬狗的闹剧啊,围观众人哄然大笑,鄙夷的很,要不是自诩读书人,怕是早就唾沫横飞了。

    然却又明眼人默然,敬佩之情溢于言表,这等无声胜有声的兄弟之情,多么令人羡慕啊,难道他们会不明白不管怎么推脱都不可能逃掉各自的板子吗,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推脱呢,其实想要相互传达的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信息,不就是五个板子嘛,算个屁,别矫情。

    道姑自然是明眼人之一,更有成人之美之意愿,故而戒尺指向简川,不容置疑的说:“你先来。”

    无奈,简川只能踱步上前来,颤巍巍的伸出了左手,这可不是装的,是真怕啊。

    却见戒尺拍来,简川下意识的想躲,然这道姑似有功夫在身,根本就躲不开,继而连续五个啪啪声,清脆嘹亮的很,再看简川,手掌通红渗血,脸色铁青,所幸还要脸,死忍着仅是闷哼几声。

    邱兰息就不一样了,这厮根本就不知道‘脸面’两字怎么写,故而板子还没落到手上呢,先惨嚎几声清清嗓子,紧接着便是刺破天迹的高音,惊天地泣鬼神,有些监生甚至都把耳朵捂住了。

    第三个是葛春竹,这厮比邱兰息好一些,却也没好多少,又让大家伙的耳朵受到了一轮冲击,偏生这厮太胖,手上也有肥肉,故而挨了打后看起来并不起眼,比简川和邱兰息的惨样好多了,自然也让两人恨的牙痒痒。

    打完三人,大家都以为事情就要结束了,便是简川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事实却是,道姑继而便将戒尺指向了正相互搀扶着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被打五人,说:“尔等可知错?”

    此时五人尚还在小声商量着日后怎么报复简川三人呢,被突如其来的这么一问,具皆懵了,其中一人问:“先生,我等何错之有?”

    对这五人,道姑却是又换了副面孔,毫不留情的斥责道:“辱骂同学,错其一;以多欺少,错其二;以多欺少尚不能胜,错其三;错而不自知,错其四。四错并罚,每人八个板子,谁先来。”继而,还没等五人反应过来了,人已经走过去了,并随之道:“罢了,从左往右,一个个来,本座没那么多时间听你们瞎扯。”

    好嘛,你和简川东一句西一句没完没了的打机锋可以,我们还没说话呢你就断定我们是瞎扯了?你这明显是偏袒嘛,真当我们好欺负啊。

    于是乎,最左侧一人叫道:“我爹是户部……,啊,疼死我了……”

    一二三四五,啪啪的板子声不绝于耳,而至打完,五人具皆面露惊恐之色,没办法,道姑这板子比简川三人的拳脚可要厉害的多。

    如是打完,道姑环顾四周,喝道:“此间事了,都散了,各去钻研学问。”

    随着道姑率领众女监生回到木兰书院,人群散去,被打五人亦早已不知去向,一场闹剧结束了,简川三人面面相觑,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兄弟嘛,本就该这样,我不需要你告诉我对错,那是判官的事,你要做得,就是跟我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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