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卢海棠终于踏进了御书房。
然观其神色简川的心中便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可还是紧张的问:“没找到?”
卢海棠叹息答:“找到了。但,已然被炖,残羹尚在,可为实证,且,我带回了一枚蛇卵。”
说着话,伸手将手中一枚椭圆形的蛇卵递向了简川。可简川却没有结果,他神色木然,忽的摇晃了几下,终是一屁股跌坐在御塌上。
小皇帝这此没有责怪简川失礼,而是疑惑问道:“可是要用活蛇救命?”
简川默然无语,卢海棠替他回了句:“是的,陛下。”
如是,小皇帝皱眉,良久才叹气说:“若然活着,朕可命令禁军进慈宁宫搜查,可却死了,进去搜查也已无用,那么此事,先放放吧,你们回去,继续查,查出实证后,至于怎么处理,再说吧。”
果然,小皇帝还是有心要维护皇太后的,现今的他,或许可以为了简川舍弃皇太后向氏,可其现今已然清楚,莽山烙铁头蛇已死,那么皇太后向氏是不是真凶对简川本人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接下来的差事,也只是应付差事而已,水落石出乃是必然,然真正的角逐还未开始,或者说,接下来的角逐不是简川能参与的了。
这些,简川自然也明白,故直接告退,因脚步虚晃而被卢海棠扶着退出御书房,对尚还等候在此的奴婢禀报了实情后,继而便离开了宫闱,出了承天门直至家中。
卢海棠仍旧没进家门,没有安慰,也没有庆幸,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此刻到底是何种心态,是希望苏茶儿死呢?还是活呢?她不知道,故不言,目送着简川疲惫的走进去,转身消失于黑暗中。
此时的简川没有心情想这些,此刻的他,失魂落魄,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能做的似乎只有陪在苏茶儿塌前,苦熬等待。
接下来的六天里,一道院门,宛若两个天地。
外面,大雪纷飞伴着风起云涌,以六扇门为中心,整个汴京城仿若一个巨大的黑洞旋涡,渐至人人自危之境,可少有人知的是,这只搅弄风云的利剑,此刻却没有握在刑部六扇门清吏司郎中的手中,执剑的却是一个教坊司的琵琶手。
齐引章的能力,在这场风波中发挥的淋漓尽致,足以让任何人胆寒,随着案件的调查深入,一个恐怖的团伙浮出水面,这个团伙,势力遍及皇族,宗亲,朝堂,世家,江湖,他们的主脑有七个人,各个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他们是一个利益集团,更是一群阴谋家、野心家。
案卷,早已堆积如山。
第六日晚,太皇太后懿旨送达六扇门,令即刻停止调查,尽快结案。
也是当晚,齐引章踏入了小院的大门,看着心伤乃至枯槁的简川,终是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有说便转身离去。
院内,间或落雪,却更显寂寥。
随着时间的流逝,苏茶儿的情况越加糟糕,饶是以瘸子鬼斧神工般的医术,也渐至黔驴技穷之境,故而慢慢的变的暴躁,双眼早已通红。
瘸子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必说,坐如针毡,寝食难安,不外如是。
而至简川,更是度日如年,短短七日,竟已白发渐生,形容枯槁,瘦的不成样子。
初七,晴空万里,暖阳却驱不散小院里的阴霾。
屋内,瘸子手捏银针,却久久无法下针,终是叹了口气,提在半空许久的手放下,落寞的走出了房门。
见状,没有人责怪瘸子,这几日来,瘸子的尽心竭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没有瘸子,苏茶儿或许早在除夕当夜便死香消玉殒了。
绿柳的眼泪终是成串的掉了下来,感染着上官红母女,具皆落泪。
屋外,邱兰息愤怒的踢着积雪,葛春竹的胖脸抖动的厉害,老黄手牵着小苏昀的手,强自忍耐。
床边的简川,脸色却出奇的平静,细看却是恍惚,恍惚间,他看到了自己重生的一幕,恍惚间,他认为自己即将随苏茶儿一起再度重生。
……
忽的,院门被猛的撞开,铁蛋手提一个大麻袋跑进来,不知所谓的喊着:“小哥,小哥,快来看啊,俺抓到一条大蛇。”
然却没人理会他,苏茶儿的毒,唯有莽山烙铁头蛇可解,其它的蛇再大又有什么用呢?
铁蛋见没人理他,顿时苦恼的抓了抓脑袋,然后随手就将麻袋扔到了院墙角落,那袋口本就拴的不牢,此刻没有铁蛋的大力束缚,当即被从内睁开,一条巨蟒慢慢的,警惕的伸出脑袋,吐着信子,左右观察。
瘸子随意瞥了一眼,然后楞了一下,继而猛的揉了揉眼睛,再次细看,然后一蹦而去,啥也顾不得了,直奔巨蟒扑去,所幸还知道喊:“我的娘嘞,这不就是莽山烙铁头蛇吗,快,抓住它,抓住它……”
啥玩意,不是说莽山烙铁头蛇被炖了吗,怎么还有一只,难不成卢海棠说了假话,不可能啊。
这个疑问,困扰了众人很久,直到几日后简川再次进宫方才得到答案,原来,皇太后向氏在宫中秘密养了两条莽山烙铁头蛇,其中一条炖了,另一条却是逃了,且逃跑的那只,正是小皇帝和小苏昀看到的那只,也正是因为小苏昀杀了那两人,才最终造成了皇太后向氏没有将那条逃走的抓回来。
当时,简川的脸要多黑,有多黑,简直想当场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所幸没有酿成大祸,这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了自己。
而此刻,众人虽有疑问可哪里管得了那么许多,稍一愣神便一拥而上,连不会武功的邱兰息和葛春竹都嗷嗷叫的冲了上去。
可怜这条丈八巨蟒,面对的却是如老黄铁蛋这般的变态,加之上官红提剑上场助阵,片刻间便已遍体鳞伤。
简川提着七星刀脚步踉跄的跑出来,哆嗦着催促:“快,快……”
瘸子哪还需要简川催促,一把夺过简川手中的七星刀,当下就坐起了屠夫的勾当,仗着七星刀之锋利举世无双,一刀刨出了蛇胆,而后大跨步冲进屋内,也不顾满手血污,粗暴的掰开苏茶儿的嘴,将胆汁混着蛇血滴入苏茶儿体内,继而对快步跟进来的简川吼道:“马上,她的反应会很剧烈,看住她,按住她,记住,千万不能吐,一滴也不准吐,就算吐了也得咽回去,我这就去配药。”
简川的眼中,擒满了泪水,却是希望的泪水,这一刻,他终于看见了光。
……
隔日,苏茶儿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双目炯炯有神的简川,却是嘶哑的先问:“你怎么了?”
此时的简川,虽已经特意洗漱沐浴过,但鬓角的白发,消瘦的脸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补回来的,但无所谓了,反正苏茶儿已经醒过来了,反正瘸子已经批过胸脯保证,之后再细加调理个半月,便能恢复如初了,且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既如此,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能有什么奢望呢?
又何须解释,只需紧紧握住对方的说,只需说:“万幸,我还在,你也还在。”
……
又隔日,李正和李三才登门。
这些天,他们出了不少力,也着实有些憔悴。然见了简川却是一连的羞愧。
简川见状,略一思索,心下已然了然,笑道:“没捉到吧,无妨,无需在意。对了,贾亮死了没有?”
当时,瘸子正在旁边给苏茶儿把脉,闻言立刻笃定的道:“当然是死了,这还用问。”
而见李正父子俩闻言,似乎更羞愧了,于是略有诧异的问:“没死?”
李正:“其人自进入后山后,很快便没有踪迹,帮众搜山三日未见端倪,这才来报,我们也是昨日晚间才知晓。万幸,若然因此生祸,我父子俩万死不足。”
简川连说不必如此在意,后而看向瘸子,却见其若有所思,忽的却又露出一幅恍然状,继而是无尽的落寞,表情变换不定,终至平静,像是不知道此事似的继续给苏茶儿把脉。
简川明白,这其中端倪肯定牵扯到了瘸子的过往,且瘸子很有可能知道贾亮逃往了何处?
然瘸子不愿意说,简川更不愿意逼迫,于是乎绝口不提,转而聊起结拜的事情,毕竟距离年前之约已经过了,须得再择吉日。
李三才无所谓的说:“全凭贤弟安排就是,左右我等在汴京还有些事情要做,还是多留些时日呢。”
简川笑道:“那感情好。那便改在下月初八吧,再有,有件事情想和兄长和伯父商量一下。
”何事啊?”
“是这样,小弟有三个好友,其中邱兰息和葛春竹想来兄长已然熟悉,此外还有一人名曰宗泽,亦乃小弟敬重之兄长,此外,青玄为人本分忠肝义胆,铁蛋于我更有救命之恩,不若,你我七人结拜如何?”
闻言,李三才拍掌大笑:“贤弟真与我想一块去了,为兄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呢。”
“那敢情好。”
“只是,宗兄似乎不在汴京吧,不知能不能赶的急?”
“只要兄长同意,宗兄自然赶的急。”
“那还等什么呢?”
“好嘞,小弟这就安排人去寻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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