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剔骨鸡还不错。”林陶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季绪青瞥了她一眼:“淑女点吧。”
“下辈子吧,行了,我别处玩儿去了,你就自己回去吧。”
“好。”
林陶走后,季绪青又看向了那张海报。盯了许久,他转身进了电影院。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服务员顶着标准的职业微笑问。
季绪青温柔笑道:“我想定一张电影票。”
“好……好的,请问是什么电影?几号座?”服务员小姐姐看着他,不免有些呆。
为什么笑起来那么温柔好看!
“《追梦女郎》……至于座位,随便哪个都行。”他问,“多少钱?”
“好,一共五十七。先生,你的票。”
“麻烦了。”说完他接过票便转身离开。
“妈,我哪里在乱逛啊,我在超市买东西呢,”林陶看着周围摆满零食的货架说,“难不成过年你不准备点东西招待客人?”
“哼,那买好了回来吃晚饭。”
她拖长语调:“好。”
挂断电话后,她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大衣。低头一看:“哟,小豆丁啊,你怎么一个人在超市?你妈呢?”
“在你身后啊。”乔林舟笑着说,伸出手指向她身后。
林陶瞬间转身,果不其然,她看到了乔玉竹。
乔玉竹手里拿着一袋巧克力,估计是给小豆丁买的,毕竟她当年对自己说过自己不喜欢吃这种甜甜的东西。
岁月一溜,竟是十几年,林陶记忆里拿着木棍跟人打架的人现在手里提着巧克力,眉目间也不似当年那般锐利,反而有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烟火气。
“你也来买年货?”乔玉竹说着,把巧克力放进购物车。
林陶缓过神:“啊对,买点零食什么的。”
“哈,林姨多大了,还吃零食,”小豆丁笑道,语气里带了点小孩子的骄傲,“我四岁就不吃零食了。”
乔玉竹闻言瞥了他一眼,又伸手将巧克力拿出来,放在了林陶的购物车里:“不吃零食?行啊,那给你爱吃零食的林姨。”
小豆丁瞬间急了:“妈!我这不说着玩玩嘛。”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乔玉竹说。
小豆丁知道说服他妈难如登天,所以眨巴着眼睛,望向林陶。
卖萌可耻。
林陶本来就没打算要,现下乔林舟对她卖萌,她自然是把东西还回去的。
结果事实证明,她和一个小豆丁都是说服不了乔玉竹的。
林陶刚想把巧克力放回去,乔玉竹却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给你你就收着。”
她闻言一噎,好久才小声说:“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生气?自己的崽呢。”
乔玉竹看着她,看了很久,什么也没说,但是松了手。
林陶连忙把巧克力放回去。
乔玉竹看着她,心想:我记得你挺喜欢这个巧克力的,以前常让我带。
“你还要逛吗?”林陶问。
乔玉竹回过神,摇头轻声说:“算了,我还要回家打扫卫生。”
“哦好,对了,你……先生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到时候我上你家拜年。”
小豆丁闻言暗笑,忍不住仰起头看,谁知他妈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说:“今年忙,他说他不回来过年。”
林陶不疑有他,点点头:“哦,那我就初三上你家吧,欢迎吗?”
小豆丁抢答:“当然欢迎!”
乔玉竹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行,那我就放心了。”她笑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
“拜拜。”
“妈,要我说你就不该和林姨撒谎,果然老师说得对,撒一个慌是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弥补。”小豆丁摇头晃脑道。
乔玉竹看着他:“大人的事儿你少管……不过你老师说得倒也对,但她一定没有告诉你,有些时候,谎言是必需品。”
有些时候,谎言是必需品……
乔林舟思考着,为什么呢……他抬头看了看自己老妈,到底不敢问。
“发什么呆?跟上来啊。”乔玉竹看着愣在原地的自家儿子说到。
“哦。”
季绪青回到店里时,在门口发现了一只猫。
这几天下了小雨,街道上都是小水洼,那只猫十分应景,毛发被淋湿,浑身脏兮兮。它长得不算好看,但那双眼睛特别亮。
当他看见它伸出粉红色的舌头打算舔它面前那个肮脏的水洼时,他转身进了店。他拿了一个茶杯,往里面倒了点牛奶,再找出一袋面包,走出去蹲在小猫面前。
季绪青把牛奶放在它面前,然后将面包撕成小块,沾上一点儿牛奶送到它嘴边,轻声说:“店里只有这些了,你就先将就一下好不好?晚上我再给你买小鱼干。”
小猫抬起头,眨巴着眼,它小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什么,然后才开始吃面包。季绪青也不嫌弃它满身的泥泞不堪,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小猫也配合地拱拱。
季绪青挑了挑眉,勾唇笑道:“你也不怕。”
左右也没有客人,他就索性从店里搬了小板凳坐在门口喂猫。
他现在无聊,于是一边喂一边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一个人啊……一只猫啊,要不你跟了我吧,我陪你过年。
“你吃慢点……晚上还有小鱼干呢……”
“你说,明天我买点什么来过年呢?”
“你是公还是母啊?名字都不好取。”
“要不你自己决定?等会儿啊,咱们抓阄。”
“好了,来,选吧。”
小猫挺有灵性的,它围着那两张纸条转了一圈,最后把爪子放在了右边的纸上。
“好嘞,我看看你的名字是……禾米。”
“喵~”
“哟,看来你挺喜欢,那你就叫禾米。”
晚上十点,季绪青关门后打了个响指,“禾米,走,回家。”
一只脏兮兮的猫迈着猫步跟在他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勾起嘴角。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期待的心情了。
因为下过雨,所以天幕缀满了星星,月光也不吝啬,水洼受其照耀反射出同样的光芒,也映出了这一人一猫。
“叔,买点小鱼干……和牛奶。”季绪青摸出钱包。
“养猫了?”老板拿袋子将东西装好,轻声问道。
他点点头:“嗯,有个伴儿。”
老板笑了几声,把袋子递给他:“身体好点没有?”
“你这话说的,没有差过。”他笑着说,“倒是你,有时间上医院看看,都咳多少年了。”
“老了,正常。”
闻言季绪青看了他一眼,确实老了,腰板不直了,嗓门也没有当年那么洪亮了。
他觉得眼眶有些酸涩,末了只能说一声注意身体,然后转身上楼。
禾米慢慢跟上。
季绪青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抱起禾米:“先给你洗澡。”
他以前听说猫是不喜欢洗澡的,所以洗澡会很闹腾。但是禾米却很乖,它坐在盆子里任由自己揉搓。这样也好,洗起来轻松。
后来将它的毛吹干季绪青才看出它是只橘猫,年纪应该不小,难怪那么乖。
他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来,吃东西。”
他将拿出小鱼干,然后一个一个喂。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一滴血落在了地板上。
太快了,季绪青都没有反应过来,又是一滴,然后便越来越多。他连忙站起来,但是却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禾米吓坏了,围着他转来转去,却没有办法。
季绪青现在顾不上它,他现在使不上劲,站不起来,只能先拽过桌子上的纸将鼻血擦干净。但是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那么好止,反而越流越凶,不一会儿地板上全是带着血迹的纸。
季绪青也没有像之前自己想的那样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力气。他现在反而是全身无力,况且,他的胃开始疼,他忍不住弯了脊梁。
这一刻,季绪青清楚的明白,自己得的是要死的病。
明白这一点后,他竟然有些想笑。他虽碌碌无为十几年,但无愧任何人,最后却是对不住这幅娘生爹养的身体。当初他妈走时唯一的遗言就是要他照顾好自己,这才几年啊?
季绪青的内心充满了悲怆。
禾米看着他,有些着急,围着他绕来绕去,尾巴不安的甩着,最后将他的钱包甩了下来。
季绪青微微一抬头,就看到了钱夹里的照片,虽然离他有些远,但他还是想起了江晏,那个如骄阳般映在他生命里的少年。他闭上眼,同时眼泪滑过脸颊。
江晏在自己心里究竟有什么样的地位?他想不明白,但是一想到那个在骄阳中向他奔来的人,他心中的悲怆如阴云被烈日驱赶,只剩缕缕阳光。
鼻血已经止住,季绪青用手臂撑住地板,慢慢站了起来,他忍着胃部的剧痛踉跄往洗手间走去。凭着记忆,他用热水洗了洗脸,不用看,衣服肯定是一片狼藉。
胃疼没有停止,他还是没有多大力气。双手撑着墙,冷汗直流。撑着墙的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最后没了力气,他背靠墙滑坐在地上,眼神里尽是痛苦。
他现在意识涣散,最后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死,直到禾米来到他身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是带着温度的。
他还活着。
季绪青扯了扯嘴角,用尽最后的力气才将手放在禾米脑袋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胃部的疼痛开始减轻,他也松开了紧握的手。
小东西,这次我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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