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起了很大的雾,湿闷的雾气在粗壮的树干间缓慢的流动,矮处的灌木丛蒙上了一层白纱,一对年轻男女牵着孩子,拖着一个硕大的鹿皮囊,有说有笑的走在密林中,一丝几不可查的微风涌来,似在这粘稠的雾气中掺进了一剂清新的佐料,四下张望的男人好像发现了什么,小跑过去,一脸惊喜的呼唤妻儿。平地上立着一颗硕大的蘑菇,孤零零的看上去有些突兀,菇伞笼罩在雾气中,下端的菇身上密密麻麻的刻着东西,两个人对着菇身兴奋的指指点点,随即打量四周,女人摘来许多片宽叶,男人从鹿皮囊中取出马蓝叶、木蓝叶和一些树皮种子,在旁边的石块上研磨成汁,两人将这些汁刷在菇身,把宽叶覆盖上去用力按压。待取下宽叶,菇身的奇异字符被拓印下来,墨色浅淡如鸣蝉的翅膀,隐约能看出菇身特有的纹理。二人照此方法,手脚利落的忙碌着,蘑菇脚下很快垒起厚厚的宽叶,待菇身四周都拓完,谁也没有发现雾已完全散去,风势大了起来,二人将宽叶塞进鹿皮囊中,扎紧了口,就在此时,草丛中的鸟雀叽叽喳喳吵闹起来,四散飞走,一条五彩斑斓的水流将灌木丛的草叶分开,缓缓划了过来,在孩子好奇的目光中,水流停了下来,顶端摇摆了几下,竟然腾空而起,一颗巨蟒头颅赫然而立,邪恶而冰冷的目光盯着面前三人。惊呼声中二人抱着孩子拖着鹿皮囊跑向来时的路,巨蟒紧随其后,树木减缓了巨蟒的速度,三人跑到了水边,男人转身捡起地上树枝迎向巨蟒,女人将鹿皮囊栓在孩子身上,一把推进水中,转身跑向男人,抱着皮囊的孩子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向下方而去,远处的岸上巨蟒立起半棵树高的身子向两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而这一幕印入了水中孩子清澈的瞳孔中……
“啊!”
稚子大叫着惊坐而起,一双褐色瞳孔因巨大的恐惧急剧收缩,胸口下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又做梦了。
她缓了许久,心跳才恢复过来,抬手抹去额头冰冷的汗水,在萤火虫灯微弱的光亮中抱着被子蜷缩在床角。
窗外刚透出第一丝晨光,稚子就迫不及待的推开了屋门,寒气扑面而来,衣衫单薄的稚子仰着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试图甩掉脑中的昏沉,晨光照在女孩的脸上,白皙的面孔上五官还未张开,一双丹凤眼隐现雏形,樱桃小口透着苍白,微卷的栗色短发中露出支棱的耳尖,一身没有颜色和饰纹的粗麻衣裤十分质朴。身后那颗灰色的蘑菇就是她的家,黄底灰点的菇伞上开着一扇斜窗。仙境森林古树参天、草木葱茏,植物长的异常巨大,树木之间根系相通,会互相传递虫灾或旱灾等威胁,在根脉伸展不到的地方,菌类的经络就接替了传递消息的任务,它们展开极细的白色菌丝,与很多植物根系交织在一起,树木将糖分作为回馈赠与蘑菇,因此这里的蘑菇长的很大,寸泓人身材小巧,这些散落在树根处和河边的外壳坚硬的蘑菇就成为屋舍的首选。
春日无疑是森林最有生机的季节,阳光像一缕缕金沙从浓密枝叶的空隙中照向大地,投下些斑驳的光点,雪层化去,水流渗入土壤,植物争先恐后的开始冒出枝丫,草地上露珠闪烁,花朵绽放着五彩缤纷的活力,冬眠的动物饥肠辘辘的苏醒,走出巢穴寻找食物。
寂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的簇簇脚步声打破,一个包裹严实的女孩跑了过来,冲进了稚子的蘑菇屋,顺手将她也拽了回来。
“大早上那么冷你站在屋外干嘛。”门将寒气挡在外面,元珊脱掉粗麻兽毛所制的粗褐外衣,挂在墙边,没有听到回答,扭头看去,只见稚子愣愣的站在原地,两个肿起的眼泡十分醒目。
元珊叹气:“又做噩梦了?”
屋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冲了进来:“我来蹭饭啦!”
“昨日不过让你帮着采了些菌桂,今天为了这碗菌桂汤就能起个大早,伐木和狩猎时也没看到你这么积极,”元珊揽住稚子的肩,“稚子,告诉你一个虎牙的小秘密,第一次跟着族人学狩猎时,他爹怎么都唤不醒他,急的把他扛在肩上扛去的,别人在狩猎,他在睡觉,他爹怕他被野兽叼去还得在旁边守着他,哈哈哈哈……”
“天黑时就起身,我当然睡不够!”虎牙不好意思的喊道。
看着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稚子不禁扬起了嘴角,他们总有最简单的办法让自己开心。
三人围坐桌前喝着汤,元珊看向稚子:“我和虎牙的蘑菇屋都选好了,你从阁楼窗子往外看,草丘后面树下,一颗灰顶蘑菇是虎牙的新家,我的也不远,南面那棵被雷击倒的树下有几十颗蘑菇,其中一颗最显眼的白色蘑菇就是我家。”
“选白色蘑菇,以后要经常打扫的。”稚子道。
“没关系,你知道我最喜欢漂亮的东西啦。”
“和几十户人住在一起,你也太爱热闹了些。”虎牙撇撇嘴。
“我是医女嘛,大家都想和我住在一起,看病方便啊。”元珊道,“这两天开冻,大家都准备好了工具,过两日开工。”
“好,那就来我家吃饭吧。”稚子道。
森林中盘踞着两条溪流,一条穿过中心地带的巨杉树、望天树、檀树、桑树和松树林,闭合成一个圆圈,水质清澈流速缓慢,起名为清漳溪,另一条穿过森林外缘地带的水流也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形,有三个清漳溪那么长,水面很宽,流速湍急,水中混合着泥沙,较为浑浊,起名为浊漳溪,这两条溪流并不相交。
寸泓依溪水分为三个地界,清漳溪内是离耳界,两溪之间的地域为贲愚界,浊漳溪的外围地带是大封界,每界设有管事的里正,族人虽散居在森林各处,生活方式都是相似的,一年四季各有应时的农活,春天建屋,盛夏播种,秋季收割,冬季窝在家里。森林里有无穷无尽的丰富资源,但寸泓人简单质朴,只取生存所需,绝不浪费,他们用树枝和草皮取火,从植物种子中榨油,将瓜果做成腌菜,采摘药草治病,建屋伐木狩猎这样的大事由族中统一安排,谁家有刚成年的孩子在初春报上去,待到春季解冻后,会有心灵手巧的工匠为他们凿空蘑菇、打造桌椅,夏季身强力壮的男人组成伐木的队伍,共同配合砍伐十几棵树木,制成木材供下一年使用,狩猎人是世代相传的,打到的猎物会平分给族人。孩子自小要跟随爹娘学习一样求生的本领,男孩大都是狩猎、建房、工匠之类,女孩则是织布做衣、采摘、医术,寸泓人在一代代的传承中将生存技巧延续给后人。
元珊的爹娘是族中有名的医者,她自幼随着学习医术,因为很有天赋,在族中小有名气,虎牙的爹是狩猎人,虎牙胆小不肯学狩猎,天天盘算着要改行,稚子的祖辈皆是族中学者,几代人都曾辅助过族长,是极有贡献的人,三人今年都刚满十岁,稚子一直都是自己住,虎牙和元珊依照族规要从家中搬出单住,这个春天两人的蘑菇屋就开始修建了,他们都选在了稚子家旁,互相作伴。
建屋的队伍十分熟练,短短一上午就将附近的蘑菇都凿空了,虎牙和元珊饥肠辘辘跑到稚子家,狼吞虎咽的吃着蕨菜饼。
“工匠打制的桌椅床柜都是一模一样,走进谁家里都像自己家,我瞧着太没新意,央求了附近住着的一个好木匠,让他按我的意思打制一套。”元珊两年前就开始出诊,常在外走动,性子活泼,结交了许多朋友,是个自来熟的,“我还要把楼梯建在外面。”
虎牙直摇头:“楼梯在外面,日晒风吹要经常打扫修理,很不实用。”
“我就是要建一所绝无仅有的蘑菇屋!”
元珊吃完擦擦嘴,又拿起两个:“这么好吃的菜饼,我拿两个给木匠表达谢意。”
三人相处已像家人一般熟稔,稚子看着她出了门,踩着木梯上了菇伞中的阁楼,这里是虎牙和元珊的禁地,堆叠如山的木简占据了大半个角落,只在窗前留下一小块空地摆放着桌椅。窗外传来人声喧闹,笑声喊声此起彼伏,稚子走过去推开窗子,不远处那棵断树下的蘑菇群前聚集着新邻居,元珊站在人群中,正在笑盈盈的和众人聊天。
附近搬来这么多人,看来这窗前的清静不会再有了,说不上是开心还是烦恼,稚子只静静看着人群发呆,忽然元珊侧过身,伸手指向稚子的方向,像是在给众人介绍自己的朋友家,稚子看到一群人乌泱泱的脑袋齐齐转了过来,连忙几步退开窗边。
看来是烦恼,她摇摇头在桌边坐下,拿起了竹简,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稚子却没有虎牙和元珊那样的活力,她的生活规律而刻板,除了忙活计,剩下时间都在阁楼读书,从不与其他人接触,出门也会避开人多的地方。
几天后,元珊的蘑菇屋终于完工了,这颗白蘑菇十分耀眼,菇身外侧环绕的木楼梯与蘑菇融为一体,方圆十里的女孩都慕名而来,羡慕的指指点点,元珊自然十分得意。傍晚时分,屋外人群渐渐散去,蘑菇中亮起了灯光,人们都回家吃饭了,稚子这才出了屋子,向元珊家走来。从外面看去,这屋子还真是一道亮丽的景致,推门进去,桌椅也十分新奇有趣,稚子和元珊正聊着,敲门声响了起来,原来邻居去而复返,送来些果子,元珊接过不免要聊几句,因门是打开的,转眼又进来了两户人家,想必知道这里住着医女,都急着前来结识,屋内瞬间拥挤了起来,稚子退到角落,侧过头摩挲着手指。
一位大婶扭头看见她,热情的拽过手问道:“这小姑娘是哪家的?也住附近吧。”
稚子皱了皱眉,抽回了手,元珊已拦在面前,笑呵呵道:“是我的朋友,就住在不远处。”
“哦?可也是位医女?”大婶双眼放光,上下的打量着稚子,看元珊否认,又问,“那学的什么?可是制衣……”
稚子只站在元珊身后,侧着头一言不发,元珊提高了嗓门:“好了好了,今天晚了,大家都先回去吧,改日我再去各位家中做客。”
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元珊吐吐舌头:“我没想到这么晚她们还来。”
“没事,我回去了,你早点睡吧。”
元珊拉住要走的稚子,嘟嘴道:“一个人住好害怕,会不会有野兽钻进屋子,我真的不敢睡觉。”
“这里是寸泓的中心,族人住的密集,很安全的,我一个人住了这么久都没事,你习惯就好了。”稚子笑笑,“别想那么多,好好睡,明早我们一起去采花。”
别人采花都是午后天气晴暖时去,因为稚子不喜欢与陌生人相处,总是一大早出门尽早采完回来,三人向东走了半个时辰,林间一片空地上长着茂盛的花丛,此时四下无人,十分安静,风中轻摆着风信子和紫罗兰,红红的枸杞子已结出了果实,水灵石红艳艳像一串串宝石,五颜六色的小花如繁星闪烁,草叶上露珠滚滚,泥土散发着湿润的芬芳。森林里的孩子懂得很多,管状的红蓝花可以制成颜料印染衣物,细长而柔韧的龙须草是编织草席的好材料,而木槿的花有解毒止痛、利水消肿的效果,族中女孩大都喜欢百合、薰衣草这类香草熏洗衣物,可稚子独爱橙花香味,此时享受着阳光和花香,手脚麻利的在花丛中翻飞,元珊和虎牙在不远处嘻嘻哈哈的斗嘴打闹。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已爬到了头顶,看着装了大半的篮子,稚子舒了口气伸了伸腰,那边的虎牙突然低低喊了一声:“蛇!”
一个字,仿佛魔咒一般将稚子钉在原地,全身僵硬,元珊从后面过来,拉起她的手向花丛外跑去,稚子被猛的一拉,脚却是软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面色如雪,嘴唇颤抖,口中嗬嗬的呼着气,元珊使劲摇着她的肩膀大喊:“不要怕,是很小一条,虎牙已经把它赶走了!”
稚子不知听不听得见,目光却涣散起来,全身连着牙齿都在格格打战,额头上满是冷汗,元珊怕的厉害,大声喊着虎牙,虎牙几步跑过来,将稚子背起,三人冲出了花丛,稚子从虎牙背上滑落在地,俯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虎牙焦急喊:“怎么办!”
元珊急忙起身,四处打量一番,钻进草丛中翻捡片刻,摘了几株草在石头上咣咣砸的稀烂,捧过来塞进稚子口中,并用力按压头顶穴位,这般折腾了半晌,稚子面色终于渐渐恢复,呼吸也顺畅起来,两人不禁松了口气。远处传来人声,采花的人陆陆续续过来了,稚子拽拽元珊的衣袖,虎牙会意,背起稚子三人向家走去。
傍晚的蘑菇屋内,元珊和虎牙坐在床边,一脸担心看着稚子。
“我好多了,你们不用一直陪着我,回去吧。”
虎牙站起身来:“今天是我粗心,一惊之下忘记了,对不起,你好好休息吧。”说罢垂着脑袋走了。
元珊在床边蹭了蹭,牢牢抓着稚子的手:“你今晚一定又会做那噩梦,我就在这里陪你,如今我住的这么近,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
稚子双眼通红,喃喃道:“噩梦做了许多年,多一天少一天也没有什么分别,只是怪我自己太软弱了,始终战胜不了心里的恐惧。”
“你那时才五岁,那样的境遇对谁来说都很难面对。”
满盛风信子和紫罗兰的篮子放在门廊地上,萤火虫碰撞灯壁发出轻微声响,忽明忽暗的室内,两个人从潸潸落泪到抱头痛哭,最后在眼泪和鼻涕泡中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春和日丽,万紫千红,阳光明媚的晌午,白蘑菇外的木台子上摆满了枸橼,稚子熟练的翻捡着果子,虎牙百无聊赖,把元珊家的木梯当成了滑梯,坐在梯把上上下下玩的不亦乐乎,元珊看的有趣,跟在他后面上了楼梯也想玩,迎面飞来一只蜜蜂,前面的虎牙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开。”蜜蜂摇摇晃晃绕开了他向后面的元珊飞了过来,元珊惊慌中学着虎牙的样子摆手:“走开走开!”没想到那蜜蜂直直冲向了她的脑门,元珊只觉额头刺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虎牙挠着头手足无措,稚子知道元珊家里有药,急忙拉着她进了屋,附近的邻居听到动静,三三两两的凑过来,跟着进了元珊的屋子,看到元珊红肿的额头,七嘴八舌的出着主意,见稚子在那里找药上药缠纱布,有人开了口:“这小姑娘是元珊的朋友吧,手脚真利落,也是医女吧。”
“不是不是,我上次问过。”又是那个热心大婶的声音。
见稚子背对着她不言语,大婶疑惑的伸头看看她的脸:“小姑娘怎么不说话,你是住在这附近吧?”
稚子收好药,叮嘱了元珊两句,转身向屋外走去,这下大婶不乐意了,侧头向旁边人道:“这小姑娘真奇怪,怎么不理人啊!”
察觉到众人目光纷纷落在自己身上,稚子双颊涨红,加快了脚步,出了屋还听到身后大婶声音:“这性格不好,我认识的小姑娘都是活泼开朗的,像元珊这个样子多讨人喜欢。”
“兴许胆小没见过世面,算了。”旁人劝道。
稚子径直回到蘑菇屋,关上门后长长呼了口气,上了阁楼坐到桌边拿起木简,这一读就到了傍晚,屋内昏暗的实在看不清字了才抬起头,桌上的桐油灯被点燃,屋内瞬间雪亮,角落那堆落满尘土的木简映入眼帘,视线在小小的空间里避无可避,稚子觉得胸口憋闷,赌气般起身跑下了楼。
森林的夏季并不十分炎热,清漳溪从林木间蜿蜒穿过,玉带般盈盈一握,但在寸泓人眼中仍似河流般宽阔。正午阳光下,水面波光粼粼,溪中的光滑卵石清晰可见,水流击打着石块发出叮咚的欢快音律,让人心神愉悦,虎牙从溪水中拖出渔网,里面两三条肥鱼蹦跳的厉害,按稚子的主意,只留一条装入竹篓,其他放回水中,随后三人围坐在树下整理起渔网。
“还是稚子聪明,用粗麻编出渔网,如今我们捕鱼方便多了,我爹他们那些狩猎人还要冒险下到溪水中插木栅帘,或用石击,捕到的鱼不多,不像现在网撒下去就捕上三条。”虎牙道。
“仙境草原上河流纵横,中容族人捕鱼的法子很多,这渔网就是其中一种,我也是从中容古书中偷师学来的,但用粗麻编织很是费力,又极易腐烂,用不长久,况且族中向来不许族人向森林过多索取,所以我们不要声张,偶尔捕一条即可。”稚子道。
“听我娘说,你祖辈都是族中学者,帮族长处理异族事务,真是家学渊源,稚子也懂异族古文。”虎牙道。
“四百年前六圣子创仙境文,之后各族古文都废弃不用了,如今各族都说仙境话,写仙境字,古文连本族人都没几个认识,我也是感兴趣罢了,家里许多祖辈收集的异族书简,我译着解闷的。”
“可有什么有趣的讲给我们听听。”元珊道。
“很多是没有意义的记事或祷文,也有些正经的史记和民间鬼怪传说,有时知道的越多,脑中的问题就越多,我刚才看着这溪水,就有一事想不明白,书简中描述河流溪水,总是依仗地势获取流动的力量,高处向地处,主流向支流,这是自然常理,可清漳溪是一个闭合的圆环形,森林地形也没有明显的高低倾斜,那溪水因何流动,而且流速不慢,很是不解。”
虎牙耸耸肩:“真不亏是稚子,千年来这溪水都是这个样子,有几个人会去想它为何流动,以稚子的眼界和本事,应该去为族中效力的。
稚子笑着摇摇头,看向元珊:“听说异族往来越加频繁了,你姐姐最近可曾来信?”
“信从昆夷发出,要经中容再到寸泓,想必十分繁琐,所以姐姐很少写信,我和爹娘十分挂念她,都盼着五年之期快点到呢。”
“没错,五年到了你们一家就能团聚了,你姐姐刚成年就被选为使者去了昆夷,是很大的荣耀,听说昆夷玉石成山,珠宝遍地,定然比我们寸泓生活富足,你姐姐带着森林中许多珍贵药材去治病救人、传授医术,昆夷定会好好待她。”
元珊笑道:“没错,谁说我们稚子不善言谈,我最喜欢听稚子说话。”
“你的医术也不错,若是有一天要你去做使者呢?”虎牙道。
“我才不去,异族我呆不惯,我要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
耳边听着两个小伙伴叽叽喳喳的笑闹声,眼前是川流不息的溪水,一旁的稚子弯弯嘴角,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
渔网整理好,三人收拾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森林中草棘藩茂,群兽蛇虫出没其间,寸泓人习惯手持木棒出行,可以探路、辟草、投击蛇兽、御盗劫,也能作手杖,沿途看到一些拦截的木桩,这是族中开始伐木了,高大树木倾倒时因为视线遮蔽会十分危险,木桩起到警示的作用,三人绕过木桩向前走去,刚踏上一个草丘,走在前面的元珊忽然停住了脚,低呼一声,原来对面坡下立着一只野驴。
这种动物虽体型大,但一般不会伤害族人,只是在这里突然近距离对峙,三人一时手足无措。
“怎……怎么办?”元珊拉住了稚子的手。
虎牙鼓了鼓胸膛,撑起一副无畏的样子:“不就是个野驴嘛,我还跟着我爸爸打过黑熊呢,不要看它的眼睛,从边上慢慢走下去。”
三个人低垂着眼帘,手拉着手缓缓向坡底挪动,余光中野驴站在坡底一动不动,三人挪到一半,野驴突然腾起蹄子飞奔而来。
“啊!”最胆大的虎牙也吓的大叫起来,三个人掉头就跑,还没跑出几步野驴就追上来了,在他们身边却没有停下,一直冲到了坡顶,又掉转头看着三人,三人惊慌失措返身往坡底跑去,野驴又撒蹄子追来,在他们之前冲到坡底,就这样将三个孩子堵在路上。
这时不远处的伐木人听到动静,吼了一嗓子,浑厚的嗓音赶走了野驴,三个孩子手拉着手一口气跑回了家,进了门,气喘吁吁的三人对视一眼,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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