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在起伏的沙丘间若隐若现,零星的骆驼刺和柽柳把广阔的沙海映衬的更为苍凉,风声似旅人在喃喃诉说着孤寂,飞鸟走兽不见踪影,目之所及除了沙,还是沙。
两年过去,这片沙海见证了数不清的迁徙和战争,人们从一个部落来到另一个部落,许多生命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炎热、战乱、漂泊而无声的消失了。
北境如今存在盈惑、乌龙、其献、峦、凌次五大部落,各自盘踞一方,都在炎热干旱、肆虐风沙中艰难生存,相较之下,南境是沙漠中的宝地,这里水源丰沛,偶见绿洲,盛炎部凭借雄厚的实力已将整个南境统一,如今发展的十分强大,人口和牲畜众多,更有三十万精兵,边界线守卫严密,南北局势一触即发。
大帐之中,上首一人发须赤红、双目炯炯,武人气魄,此人正是盛炎部的头人绍莽,正在与一众武将谋士议事。
账外忽然通传,一位行者来到边界线,声称要见头人。
行者,是沙漠中的苦行之人,这些人意志强大,信念坚定,以血肉之躯探域,一双脚掌走遍沙海每个角落,探查气象、地势、植物、人文,记录在册,为族人启蒙,为掌权者谏言,其中悟性高、吃苦多的人,会探寻到极高的层次,因为这些人以一己之身奉献众生的伟大精神,行者在沙漠拥有至高地位,任何部落的头人都不能怠慢轻视。
绍莽向来喜欢结交各方奇人,这些人大到治族良策小到奇门异术,皆有一技之长,绍莽统统揽入麾下以礼相待,此时听到有行者前来,当即带着众人亲去迎接。
分界线的烽火台下站着一人,克壮之年,身材消瘦,皮肤粗粝,双眸似火,手持一瓶一钵,白衫落满沙尘,仿佛从千年之前穿越而来,他的身后立着一头巨兽,身如城墙,腿如立柱,耳似蒲扇,牙似长矛,弯曲灵活的长鼻子十分醒目。
此人直截了当开了口。
“我乃行者宵明,可助头人打开沙漠之门!”
此言一出,身后一群武将谋士面面相觑,不解其意,绍莽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行了一礼,态度恭谨:“请行者入账详谈。”
账内茶水奉上,屏退众人,行者娓娓道来。
“我在大漠中苦行三十年,以身敬天,终得垂怜,得窥天机,我们脚下的世界叫做仙境,地域十分广阔,各处大有差异,除了我们所在的浩瀚沙海之外,还有树木茂盛鸟兽成群的森林,层层叠叠巍峨耸立的高山,大水覆盖深不见底的海洋,一马平川丰饶辽阔的草原,我们与外界有一道门相隔,千年来从未开启,导致一族闭塞,如今我得到创世神的指令,要寻找贤德之主,助他开启此门,与外界连通。”
“行者奇遇,闻所未闻,十分震撼,绍莽坚信不疑,只问行者一句,此门开启,于沙海众生是福是祸?”
“当下福祸难测,后代受益良多。”
“得行者这句话,绍莽愿与行者携手,筚路褴褛开基立业!”
“在你之前我已探访过北境五族,几位头人一心扩张地盘,对我所言没有丝毫兴趣,只有你心怀众生,志向远大。”
“我带领手下多年征战,就是为了停止纷争,还众生安定,沙漠已承受了太多苦难,行者要做的是对沙漠有益之事,绍莽愿意追随!”
“如此,我就送你个见面礼,帮你寻得一把利刃,助你统一沙海!”
两人起身对拜,正式结盟。
盛炎部的武将谋士们听闻有行者相助的消息,纷纷扼腕长叹,激动万分。
两年前的那场奇遇后,渥丹被凌次部收留,辗转寻得爹娘,凌次部经过几番征战成为北境五部之一,因实力偏弱,驻扎在条件最艰苦的沙漠东北,靠一条细小的地下暗河艰难维持,部落中有两万人口,青壮年占一半。
渥丹武艺不凡,个性直爽,结交了许多好友,在周围人中颇有威望,即便生活困苦些,但难得安稳,爹娘不用再受颠沛流离之苦,就已经十分满足。
晚饭过后,渥丹骑着骆驼出了营地,向东边奔去,千步之外的荒漠中立着几十个年轻男女,看见渥丹身影,纷纷挥手示意。渥丹自骆驼背上跃下,轻盈落在沙地上,众人自觉的整齐列队,在口号声中挥舞起拳脚,呼喝有声,很快将拳法耍了两遍。
渥丹束紧了袖口和裤脚,嗓门清澈响亮:“不错,动作中没有停滞,熟练了很多。”
“渥丹,这套拳练了很久,什么时候能教我们新的?”一男孩问道。
“是不是觉得有点枯燥,那也要坚持练下去,这套拳看上去简单,却是学武的根基,基础打扎实了才能学更复杂的。”渥丹道。
“没错,听渥丹的吧!渥丹武艺那么强,每天晨起还要耍两遍拳法,更何况我们。”旁边高个子女孩道。
“武艺不可能一夜学成,更不能急功近利,一招一式都不能欺骗自己,否则战场上就会尝到后果。”
男孩道:“战乱不断,学武能让我们自保,我们听你的!不过渥丹,给我们展示些新招式吧,给大家鼓鼓劲!”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起哄。
“好!”渥丹爽快应下,踩住脚下荆棘枝一搓一捻踢到空中,一个旋身抓住,摆了个漂亮的起势,引起阵阵欢呼。
夜晚的沙漠温度骤降,练武的人群早已散去,渥丹仰面躺在沙地上,两年前的奇遇又浮现在脑海中,那处圣地上空的穹顶,闪烁的神秘文字和图像如同一只有魔力的手,召唤着她再次前往,她看着头顶无垠星空,多么希望这些星辰抖动起来,显示出种种高深武学,只叹息自己当时心系爹娘,匆匆学了一点就离开,不知还有没有机缘再去到那里。渥丹轻轻抬起手臂,两年间的日夜练习已使这套心法无比纯熟,全身气息顺畅的在穴位间游走,“腾”的一声,手掌中扬起了蓬勃火焰。
渥丹白日练武,晚间教武,过的十分充实,只是时时记挂着那处圣地,心中向往,日子一天天过去,初冬到来之际,平静终于被打破了。
这天一早,帐篷外就传来嘈杂声,渥丹听着竟是战备动静,当下一跃而起,抓起手边皮鞭,爹娘此时正好掀开皮帘走了进来。
“哪里来袭?是不是西边的峦部?”渥丹问。
“是南境的盛炎部。”阿爹道。
阿娘接着说道:“他们实力很强,派出了足有五万人,看上去都是装备齐全的兵卒,现下凌次部只有两万青壮年,都没经过训练,头人已经慌乱。”
渥丹将皮鞭缠在腰间:“实力这么悬殊,那就降了呗。”
“迎战!快迎战!”账外传来呼喝声。
爹娘对视一眼,叹道:“看来头人不愿坐以待毙。”
渥丹耸耸肩:“以前部落小,头人扣着孩子威胁成人,现在部落人数两万,头人亲信仅仅三千,早已掌控不了人心,他们只知一味吞并,却不会治理,惨败是早晚的事。”
“现在怎么办?”阿爹问。
渥丹眨眨眼:“钻在帐篷里不露头,让头人急去。”
果然如渥丹预料,敌情在凌次部传开,大部分人都缩在帐篷中不动,头人的亲信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召集起几个人,对面大军来到,头人再无退路,只得带着三千人冲上前去,很快全军覆没,战死沙场。
凌次部剩下的人召集到沙地中,被盛炎部兵卒团团围住,大家面色平静,等待收编,这就是沙漠人的宿命。
这一天从日出到日落,四周看守的兵卒纹丝不动,夜晚的沙漠十分寒冷,凌次部近两万人围在一起,愁眉苦脸的小声议论着。
“这盛炎部到底有什么打算,将我们扣押一天都没动静。”
“是啊,按照惯例,头人已被斩杀,剩下族人就地收编,盛炎部为什么只扣着我们?”
众人个个忐忑不安。
盛炎部大帐中,绍莽与宵明秉烛夜谈。
“风结虎将,云结龙身,彩月已现,利刃将出!”
“太好了,我们该怎么做?”绍莽道。
“利刃不会主动认主,明早请头人与我演一出戏。”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沙面,睡了一夜的渥丹舒展着麻木的手脚,轻轻扶起爹娘,身旁很多人都一夜未睡,面色疲惫,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渥丹抬头看去,只见一行人在重兵簇拥下走了过来,在凌次部俘虏面前站定,为首两人样貌突出,一人身着皮甲,面目赤红,魁梧壮硕,另一人形销骨立,一身布衣,目光如电。
皮甲之人挥了挥手,数百个兵卒二话不说,在右侧的沙地上开始挖坑。
凌次部众人瞬间崩溃,绝望叫喊起来。
“他们要屠掉凌次部!”
“这是要活埋我们!他们要杀俘虏!”
“我不想死,不想死……”
哭声、求饶声、叱骂声此起彼伏。
渥丹身子猛的一弹要冲出去,被阿爹死死拽住。
“这里是沙漠出名的死地,条件恶劣没有水源,盛炎部为何要袭击这里?这事有些奇怪。”
“自然是为了扩充地盘,先从弱的下手,再对付北境其他四部,无论如何,这些人没有犯错,他们竟然无视规矩,肆意屠杀!”渥丹怒道。
“不要冲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静观其变。”阿爹道。
凌次部众人群情激奋,蠢蠢欲动,看守的两万兵卒齐刷刷举起兵器,顿时压制的无人敢动,盛炎部为首两人神色淡然,颇为悠闲的聊着天,皮甲那人嗓门洪亮,场中听的清楚。
“一万多人不是小数目,何不并入我盛炎部。”
旁边布衣之人摇头:“南境水源有限,收这么多人口只会徒增压力,可若留着他们,又会被北境其他四族充入队伍,增加对手实力,如此看来,只有活埋了最省时省力。”
凌次部扬起一片哭嚎声,渥丹怒瞪着那二人,四下看看,掩低身子大喝一声:“我们人数众多,和他们拼了!大家一起向西北方向冲啊!”
声音未落,宵明一双利目已扫了过来。
俘虏群外的兵卒围成圆形,看上去密不透风,但兵力分散处处薄弱,凌次部众人被这一声高呼喊醒,近两万人起身向西北方向冲过去,四周兵卒来不及相助,眼看西北险象丛生即将冲破,皮甲之人不慌不忙挥手下令,快速涌来另一只队伍瞬间将缺口堵上,俘虏又被压制回原地。
沙海中死一般的静寂,布衣之人伸出手指向人群:“将她带出来。”
眼神也太好了吧!渥丹翻个白眼,看着走近的兵卒,挺身站了起来,给身旁爹娘一个安心的眼神,昂首阔步来到前方,毫无惧意怒视着面前二人。
“你是凌次部的人?”皮甲之人问。
“凌次部么?我这十二年换过大大小小七八个部落了,记不清楚了。”渥丹将此人上下打量一番,“你是盛炎部的头人?”
“不错。”
渥丹一双红瞳中迸发出浓浓怒意:“沙漠战乱,众人困苦,我只觉得一样是好的,那就是每次战败,必斩杀头人,你们这些头人才是沙漠最大的危害,为了私欲分帮结派,抢夺地盘,让平民在无休止的拉锯战中颠沛流离苦不堪言,如今碰到个更恶劣的,竟然杀俘,孩童老人皆不放过,你这样的人也配带领部落!”
一旁布衣之人忽然开口:“此女胆大妄为,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当立即斩杀,以显王威!”
渥丹仰天大笑:“如是明主,怎能听不得谏言,没有成王便欲显王威,可笑至极!”
皮甲之人挥手,似是怒极:“来人,将其拿下!”
旁边一名兵卒上前,伸手要按下渥丹,渥丹冷哼一声,身形微动轻轻一甩,那人飞出十步之外,趴在沙地上扬起一片沙尘,马上又有三人扑了过去,渥丹一个扫腿全部放倒,三人连她衣角都没沾到,渥丹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神色兴奋,其他兵卒面带惧色,竟在她四周退让出一片空地,有几个身材魁梧气势不凡的大汉看此情景,跃跃欲试,皮甲之人点头道:“一起出手。”
七八人跳入场中,刚开始不齿倚强凌弱,未出全力,渥丹却野性大发,正面迎击毫无惧意,几个回合就将两人重重摔在沙地上,几个大汉看出她不同常人,不再留情全力进攻,沙场上顿时风声喝喝,砂砾狂舞,凌次部中常随渥丹练武的人纷纷站起身来,大声呐喊助威,这几个大汉身强力壮,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平日常在一起练武,颇有默契,此时联合起来,进退互补,一时逼的渥丹退回守势,如此僵持了几十个回合难分上下,几人不顾脸面一起出击,一人直取渥丹面部,另有三人同时向腰腹和后背攻来,渥丹瞬间陷入险境难以周全,挨了几掌后旋身推开,又闻耳后风声已到,实在咬的很紧,渥丹缩目咬牙,毅然回身,手臂扬起。
“小心!”布衣之人大喝。
一团赤红火焰从渥丹掌心喷薄而出,事出突然,饶是有人提醒,几个大汉也躲闪不及,最前方的三人发须皆燃,头脸一片漆黑,渥丹一个回旋收手,傲然而立,四下一片寂静,无数敬畏的目光看向渥丹,皮甲之人满面震惊,布衣之人则面色狂喜。
“你叫什么名字?”
“渥丹!”
“渥丹,你说的很对,沙漠中建起生命的族群已属不易,经不起战争的摧残,我推行统一大业就是为了造福众生,还沙海安宁,这位布衣之人是行者宵明,正是他指引我寻到你,今日种种皆为试探,既知行者身份,日后不得唐突。”
渥丹听到此人是行者,收敛了身上杀气,躬身行礼。
行者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发出悠长的哨声,兵卒纷纷后退,一头巨兽缓步而来,正是那头驮渥丹走出白色沙漠的巨兽,当初正是靠着它嗅觉奇佳,一路寻出水源,自己才走出白色沙漠,巨兽帮她找到人迹后转身离去再未出现,不想如今竟然出现在这里,渥丹既惊讶又欢喜,几步上前,拍了拍它墙一般的身体,巨兽长长的鼻子落在她肩上,来回摩挲几下,十分亲昵。
“渥丹,你有怜悯族人的善心,身怀高深武艺,是否愿意加入,用你的能力改变沙漠?”绍莽道。
渥丹看看二人,思忖片刻,随即开口:“他是行者,我相信你们,我愿意加入。”
绍莽上前几步,铁钳一般的手掌攥住渥丹双肩:“好!是我沙漠儿女,勇气可嘉!”
凌次部被收编,安顿好了爹娘,渥丹来到大帐,账中只有绍莽和宵明二人,宵明神色急切,不待渥丹坐定就开了口。
“你是否去过白色沙漠?”
“行者也知道那里?”渥丹惊讶,“我去过,一场黑风暴中我被卷上了天,醒来时就在白色沙漠中。”
宵明一惊,随即苦笑道:“竟是被一阵风刮去的,真是天意。”想到自己一心求道,衣袍弊旧焦心苦形,才得窥天机,而对面的女孩,活力热情肆意痛快,机缘却来的如此轻松,宵明心中五味杂陈。
“我无意中见到刚才那头巨兽,怀疑是有人从那里带出,于是四处寻找,依着天象寻到了你。”宵明道。
“你们二人说的白色沙漠,究竟是什么?”绍莽问道。
“这片白色沙漠在沙漠东北角,那里矗立着一座风蚀城堡,其中藏着一处圣地,有无法估量的珍宝,我就是在那里得知仙境地域广阔、风貌各异。”宵明看向渥丹,“你能说说具体见到了什么?”
“像行者所言,那里有座风城,我爬上其中一个台子,不知怎么掉了进去,又落在一片黄色沙漠中,头顶的苍穹闪现着许多文字和图案,我不识字,只看到了许多花花草草和鸟兽,还有些比武招式,我跟着学了一点,然后出现了一头巨兽,将我驮了出来,寻到人迹。”
“你掉进的是沙漠?”宵明十分诧异,“我掉进去后脚下是白色虚空,头顶苍穹闪现着文字,文字中标明了该处名叫‘旋枢殿’。”
渥丹摇头:“行者说的我没见到,奇怪,明明是同一个地方。”
绍莽道:“这好办,我们再去一次不就清楚了吗。”
“那里是死地,方圆千里没有一滴水源,万物绝迹,我当初历经磨难,九死一生才能到达,我希望与二位携手,先统一沙海,安定四方,再前往旋枢殿开启沙漠之门,与外界互通。”
“好,我愿追随行者。”
“定不负行者期望!”
渥丹和绍莽起身,三人立下盟约。
春天到来,距凌次部并入盛炎部已过去数月,渥丹四处行走,广交好友,渐渐了解到绍莽与其他头人的区别,他不仅擅长带兵,也会治族,难得的心系族人,一心带领大家脱离困苦,胸怀志向与以往见过的小部落头人完全不同,她更加坚定了信念,追随绍莽左右。
盛炎部有兵卒三十万,平日就散布在一望无际的沙海中练兵,站满了起伏的沙丘,浩浩荡荡极为壮观,渥丹的身手使她一战成名,绍莽忙于出征之事,暂时将她安置在五千人的亲卫军中,渥丹热情大方,愿意练武的都可以跟着她学,加上直爽热情的性格,很快在军中建立起了威望。
高温逐渐开始蒸腾,趁着夏季未到,盛炎部向北境四部正式宣战,整顿了二十万兵力准备出征,先攻打正北方的峦部,再依次攻破乌龙、其献、盈惑。
出征之日,大漠空旷辽远,红日悬在连绵起伏的沙丘间,千年的生与死沉淀下无尽的沧桑,灌木扭曲着枝干展示顽强的生命力,骆驼温柔与驯服的面容下掩盖着厚重苍凉的灵魂,在这里,刚毅和柔美悄无声息的融合在一起,展现出一种混沌蒙昧的美丽。
二十万精兵全副武装,坐骑膘肥体壮,旌旗飘荡,鼓角争鸣,向着北境挺进。
南境大本营中,绍莽留下两名年迈的武将镇守,他们多年征战经验丰富,渥丹随着亲卫军留在营地,每日仍兢兢业业的教武练武,行者据说在苦苦研究旋枢殿之事,因身份特殊,无人敢近,整日里独来独往。
大军开拔的第三日,天刚蒙蒙亮,远方边界处突然冒起狼烟,亲卫军刚刚集合正要训练,看到军情,领队跨上骆驼迅速向大帐而去,剩下五千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渥丹突然冲出人群,奔向骆驼翻身而上,打了个响鸣,骆驼站起来向前方奔去,掀起一遛飞沙,五千亲卫军大多与渥丹交好,又当做师父日日学习武艺,看她突然出动,不自觉也跟了上去。
渥丹潇洒矫健的身影像一道闪电迅疾的穿梭在沙海之中,五千亲卫军士气百倍紧随其身后,边界武将看到沙尘滚滚,知道增援来到,当下放了心,没想到走到近处才看见是一位年轻少女领队,不禁大惊失色:“援兵呢?”
“莫要啰嗦,将情况报来!”
“是乌龙部的旗子,定是得知头人带军征讨,攻下峦部后就轮到他们,所以趁着我部后方空虚主动出击!”
“有多少人!”
“大概有两万人,这应该是乌龙部所有兵力了。”
渥丹握着缰绳,神色傲然:“区区两万人就想攻打我部营地,我这就前去将那头人斩杀,剩下兵卒定然会放下武器归降,如此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杀戮,你们且在这里等候!”
边界武将忙道:“营地留守十万大军,分界线防守严密,乌龙部讨不到便宜,是否等坐镇的两位老将商议之后,听从军令行事?”
“打仗哪有做缩头乌龟的道理,大军压阵还商议什么,真是迂腐,两位老将年迈,难道让他们上阵杀敌吗?更何况我若降服了乌龙部,也给前方出征的大军减轻了压力,快快让开!”渥丹扬起鞭子甩开众人,单枪匹马向敌军杀了过去,身后五千亲卫军看她一人扭转乾坤的无双气势,不禁热血沸腾,纷纷紧随其后,冲向敌阵。
渥丹一条皮鞭左右开弓,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直到中军旗帜面前,踏着骆驼背一跃而起,以脚下人头为跳板,身姿轻盈向正前方而去,头人站在几个亲卫身后,看着红衣少女从天而至,武艺高强,吓的魂飞魄散,渥丹一鞭甩开亲卫,将头人拽过,靴筒中抽出刺束,毫不留情的扎进他的胸膛。
渥丹将没了气息的头人高高举起,大喝道:“头人已死,放下武器,速速归降!”
无数张面孔转了过来,场中停滞了片刻,忽然远处有人喊道:“其献部众人听令,家眷尚在北境,莫要犹豫,给我杀!”
渥丹没有料到竟是两个部落联手来犯,此时乌龙部虽已群龙无首,但其献部以家眷为质,局面失去了控制,兵卒将她和身后的五千亲卫军围了起来,举起手中武器,渥丹想寻找刚才喊话之人将其拿下,可人群中哪里去寻踪迹,不禁心跳加速。
“撤退!大家随我冲出去!”她大喊一声,跃至前方,将皮鞭耍的虎虎生风,敌军纷纷躲闪,渥丹转眼间冲出了敌阵,回身看去,不由大惊,身后亲卫军竟没一人跟出来,她毫不犹豫返身冲回敌阵,只见一亲卫军正被数人围攻,身旁已倒下几人,渥丹飞步上前击退敌军,将他救了下来,右侧又传来惊呼,一亲卫军刚击倒两人,瞬间被身后四五个人冲上去按倒,两下打的断了气,渥丹头皮发麻,扬手喷出赤红火焰,身旁敌军惊呼后退,可五千亲卫军如同散沙一般撒在敌军之中,四面八方都传来惨叫声,她救了这边救不了那边,急的发狂,脑中大懵,如同狂风中的落叶无力掌控命运,只疯狂击杀着周围敌人。
渥丹衣服上凝了一层厚厚的血痂,头发散乱,目光颓然。
“你可知错在哪里?”
“敌军来袭,你不听边界武将劝阻,执意孤身前去杀敌,不遵军令擅自行动,此为一错!你仅凭一言就断定两万敌军是乌龙部,以为斩杀头人就能结束战斗,却不想敌军是两部联手,压制不住,先入为主错判敌情,此为二错!你和亲卫军以义气结交,毫无军纪军规,导致五千人追随你杀入敌阵,没有号令,没有战术,没有队形,你一人身边堆积近千人敌军尸首,令人生畏,但五千亲卫军各自为战,苦苦挣扎,几乎全军覆没,身为榜样错误引导,此为三错!因你莽撞,盛炎部大营不稳,我带兵赶回驰援,失去了收复北境的良机,影响盛炎部乃至整个沙漠的统一大业,此为四错!”
渥丹低垂着头,身躯微微颤抖,哽咽不能言语。
“一人之力不能掌控战场全局,带兵打仗也绝不是逞匹夫之勇,你或许是一个出色的士兵,但绝不是一个称职的将领!”
绍莽严厉的话语在耳边不停的循环回荡,久久不能散去。
边境一役后,渥丹脸上再无笑颜,她在军营中做了一名普通士兵,每天和大家一样同吃同睡,没有丝毫特殊待遇,白日练武,晚间四处讨教兵法,还耐心向行者学起了文字。
“小小年纪得遇神迹,身怀绝世武艺,又得众人追捧,难免心高气傲,这场大败,终究安定了她年少轻狂的心性。”绍莽看着远处的渥丹,若有所思。
“利刃也需打磨才能成器,边境一役虽有所损失,但盛炎部将得到一位不世出的优秀将领。”宵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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