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秦翊正在和陈管家拉锯,双方各不退让。
“秦公子,我家老夫人病重,请恕无法招待,您还是回吧。”
“老夫人病了,我正好去探视,你让开,这没你什么事!”
“公子,您这样做不合规矩!公主不会见你的。”
“元晞怎么会不见我,我们天天在太学见面,滚开!”
“我明白了,有人让你从中作梗是吗?是谁?宁王还是陆瞻?八成是陆瞻那个断袖干的吧,他给了你多少好处?我秦家在你这不如镇国公府是吗?”
“公子,人家镇国公世子都去北边上阵杀敌了,攀扯得上这一遭吗?不是小的说您,从古至今哪有自己带媒人来提亲的规矩?这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家公主吗?”
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输阵。陈管家遇到这骄横公子,一个头两个大,在心里吐唾沫。
“小人!我看你是不识好赖。要讲规矩是吗?你来给他讲讲正经规矩。”秦公子抬手一点角落里的花媒婆。
花媒婆缩着脖子不吭声,眼珠子都不敢乱转一下,直朝着鼻尖瞅,快弄成斗鸡眼了。
秦翊仰天,不知如何收场。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高泠兰和李妍听说元晞回府,这个时候外人正议论纷纷,她们自家姐妹必须同心协力,也有意摆出态度给外人看,因此一起坐着马车来到元府,刚好遇见这场闹剧。
两个姑娘不好就走,只得劝了几句。
李妍把秦翊拉到元府门外,水沽沽的大眼睛瞪圆了问他:“你是要帮元晞,还是要害她?“
秦翊急得指天发誓:“我害她?我对她的心要是半分不真,就让雷劈了我。“
高泠兰原本捏着丝帕想走过来劝,见如此愈加觉得他猴里猴气,不动脑子,遂白眼一翻,索性~交给李妍解决,自己站干岸。
李妍点头反问:“既然如此,你闹什么?”
秦翊被问住了,气势可见垮塌下来,嗫嚅道:“我就是怕别人说她不好,才来提亲的,这个时候她需要支持。”
李妍马上明白了他的本心,虽然方法用错,但他选择站在元晞这边,还主动凑上前用自己挡刀保护她,没有因为那些难听的话就避而远之,遂心软起来,好声好气地说:“可你这样一来,外人又会怎么说她?你来给自己提亲本就不合礼数,那些存心看笑话的是会说她好,还是说她不检点,你想过没有?”
秦翊当头棒喝,大梦初醒地望着李妍:“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李妍见他被收服了,颇欣慰地道:“还不带着人赶快离开元府,看见的人越多,只会越给她添麻烦。她现在还不知道难过成什么样子。”
秦翊立刻招呼那媒婆过来,给了几两银子打发她走。
花媒婆终于可以脱身,庆幸得作揖念佛不止,她接过银子,甩起一双大脚,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了。
秦翊臊眉耷眼:“多亏遇见你们俩,否则元晞肯定要怪我。”
李妍挽着高泠兰往里走,对他挥挥手:“她不会怪你的,我帮你解释。”
秦翊感激不已,扯着嗓门喊:“还要谢谢你的红梅!”
李妍忍笑:“不客气,快走吧!”
走进门后,高泠兰看不惯地摇摇头:“这个秦公子真是来添乱的。”
李妍随口接道:“他本是好心。”
高泠兰望她一眼,觉得这话带着开脱维护之意,就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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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棂殿。
出宫维护了母亲,元晞心里稍安,两个小姐妹又在传闻最喧嚣的时候上门安抚,也让她宽心了不少。
这几日她忙碌如常,侍奉姑母,太学受教,宫里的人倒也不敢当面说一句闲话。
今日刚和沈庭散学回来,涧芳就匆匆迎到殿门外,蹙着眉说:“公主,陛下有赏,咱们殿里来了好多人,您快些去看看吧。”
元晞有点迷,转念又觉得不对劲,加快了脚步回去。
只见院内站了两排小太监,手里都抬着东西,领头的是唐公公的徒弟,他看见元晞,谄笑着上前请安后,唱道:“陛下赏长宁公主蜀锦两匹、翡翠镯子两对、珍珠十斛、玛瑙十串、玉碗十个、玉果盘十个。”
元晞一动不动,像是被这些赏赐刺花了眼,那太监噙着满脸笑,讨好说:“公主大喜,陛下如此厚赏,在皇子公主里您可是头一份。”
元晞脸上的血色褪尽,硬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长宁多谢陛下恩赏。”,接着眼风扫向一旁的涧芳说道:“还不谢公公。”
涧芳会意,从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塞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见公主脸色突然惨白,原本还有些疑问,见到她出手如此阔绰,立即喜不自胜,双手捧着银子,眉飞色舞地用他尽量拐着弯以免撕劈的尖鸭嗓门说道:“多谢公主,奴才这就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元晞僵着笑脸,一字字吐道:“公公慢走。”
涧芳命宫女们接过赏赐,等送东西的太监们一走,元晞也不再假笑,她面色青白,摔手回了内殿。
沈庭和涧芳对视一眼,随后闭着嘴跟进去。
元晞进去就伏在塌上大哭,沈庭连忙上前轻轻拍她背说:“好了好了,陛下他未必是那个意思。”
元晞哭得肩膀耸动,她扯着被角擦眼泪水,连不上声气地抽泣道:“那他是哪个意思?他就是要扭曲事实,故意告诉天下人,我是他亲生的。”
沈庭愁得眉心都拧成结,手抚着她后背:“谁都知道传言不可信,你就别再多想了。”
元晞一拳锤在被子上:“你没听小太监说吗?我可是皇子公主里的头一份!陛下就是怕大家不信,特意来加点料的。”
沈庭被她说服,讷讷半天,嗫嚅道:“陛下他为什么要这样?”
元晞掀开她的手,哭着质问:“是不是连你也信了我是陛下生的?”
沈庭慌得一个劲摇头:“没有没有,我不信,我是你这边的。”
元晞听了,哭出几行泪之后,又接着嚎:“陛下太奸诈了!他成心的!”
吓得涧芳和沈庭丢了魂似的扑上来捂她嘴:“祖宗,求你别闹了,这要让人听到可怎么好!”
元晞恶狠狠的扒开她俩的手,杏眼含恨咬牙切齿地说:“陛下他骗得了姑母,骗不了我!表面上假装是安抚我,其实就是故意让人误会,他心里想的事都脏得很!”
沈庭魂飞魄散,鬼哭着劝她:“我求你了,别在这说好不好?”
涧芳强绷着毫无血色的脸:“公主,既然如此,您怎么打算的?我是元家的人,这条命就是公主的,要怎么做,您吩咐就是了!”
元晞瘆出戾色,真就盘算起对付皇帝来。
沈庭急得心崩成几瓣,一面骂住涧芳:“你裹什么乱?她又能怎么打算?都不要命了吗?”
一面搂着元晞哄:“乖了乖了,咱们先忍一忍,这事不能急,你听话不许闹了,有什么事等陆瞻回来,好不好?”
沈庭搬出了陆瞻来劝,元晞听完就冷静多了,停下来不闹了。
沈庭见提陆瞻奏效,忙一鼓气朝着胜利去劝:“你现在已经是公主,骑虎难下,陆瞻也是世子,你俩的事两家爹娘说了都不算,要陛下批准才行,现在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才是最要紧的,等这关过了,再想办法对付别的,好不好?”
元晞经她提醒,静下来不再搞事。表面默默无声,心里已经转起了歪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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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滴水成冰,溯风肆虐。
陆瞻随大军驻守在一处夏季水草丰美之处,此时只见枯黄的草根和冻裂的土地,还有未化的雪堆,暴风雪袭来时,四境全灭,唯有天地嘶吼。
陆瞻刚回营,昨夜他带兵埋伏在顺城外,给抢夺粮食人口的狄人拉了口袋,杀敌半数,自己也受了伤。
这次来边境抢掠的狄人是脱离了北狄控制的一支流窜军,以北狄王室一个被驱逐的王子为首领,聚集了几千人,想趁冬天大庆和北狄两边都按兵不动时突然袭击,伺机壮大实力。
北狄王乐得不管,滋扰的又不是他的子民。而大庆损失不少,因此沈老将军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为守防线不受侵害,他没动手下的将士安排,特意向陛下要了人,也是在借这个机会,为大庆再练出一把锋利的刀。
手下的兵士正在帐内替他包扎,玉白的后背又添了一道半臂长的刀伤,他闭眼咬着牙,一声不吭。
兵士很是佩服:“将军,昨夜那仗打得漂亮,那伙狄人还以为到了老家,正要放肆,就被咱们包了饺子。”
陆瞻扯扯唇角,打仗主要靠算,只要预先计划周密,敌人肯定吃不了好果子,只是自己大意,被一名北狄首领纠缠近战,让他的护卫包围,吃了个亏。
兵士收拾东西说:“药上好了。”
陆瞻低头一看,前胸又被绑了个蝴蝶结,他唉了声,踌躇道:“你能换个结吗?”
兵士摇摇头:“将军,小的也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再说了,也挺好看的。”
说完自顾自抬着药和纱布出去了。
陆瞻只得披上衣服,拿出信纸,开始给他的小姑娘汇报。
“元晞,展信安好,滋扰边境的敌军已剿灭大半,余下不足为惧。待我伤好即可回京。陆瞻。”
又想了想,他把信揉烂,重新提笔。
“元晞,展信安好,滋扰边境的敌军已剿灭大半,余下不足为惧,望安心。陆瞻”
他将信吹干,折进信封,交给了送信官,半个月后,她就能收到消息了。
帐外风声尖鸣,陆瞻的心已到了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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