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小鱼,我无事,你回紫棂殿取干净的衣衫来,给我换上。”
元晞冷静之后,先吩咐小鱼道。
小鱼收住眼泪,知道自己此刻该干什么,她发狠地点点头,红着眼睛对秦翊说:“秦公子,拜托照顾好我家公主。”
秦翊毫不犹豫:“这是自然,你无需担心,速去速回。”
小鱼扶着元晞站稳后,松开手离开了长春宫。
秦翊欲接过她的胳膊,被她苦笑着拦下:“不必,我并未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秦翊尴尬地缩回手,转念又急得恼火,问道:“那人长什么样?你可曾看清楚?”
元晞怆然泪下,摇了摇头:“未曾看清。”
秦翊急火攻心,捏拳锤腿大骂:“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对你存那等心思!”
这句话说得两人同时楞住。
对她抱有龌龊心思,还有胆子在宫里行凶的,最有可能就是。。。。。。
元晞惊恐地回想刚才的一幕幕,她始终背对着行凶者,对方并未露出任何身份特征,她痛苦地抱住头。
秦翊心一酸,眼泪滚将出来,忙拉住她双臂,说道:“别害怕,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是不是宁王那条狗?”
元晞惊出泪花,拼命摇头:“我没有证据,也确定不了到底是谁。”
秦翊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已为人妇的心上人,此时她神色如惊鹿,杏眼水柔,灵动如初,那年他在宫里看见她的第一眼,便如见天人,从此魂牵梦绕都是她。
元晞被他看得不自在,手便向后缩,不料秦翊使力,抓牢她说道:“陆瞻根本保护不了你,他配不上你。元晞,你可知自你成亲之后,我过得有多苦,那日在勤政殿,我见你孕吐,心痛得差点死去。”
元晞不想同他缠,也不争辩自己并未有孕,只望着地面,轻声推开他说:“我手疼。”
秦翊意识到自己太用力,忙松开她,反复赔罪:“对不起,元晞,是我不好,我就是一想到你,就会觉得疼。”
元晞偏过头,看着长春宫破败的宫门。
风刮进来,卷得残叶乱舞,无数半新半老的薜荔藤萝顺着墙缘攀爬到红墙外面,在半空中晃悠悠地垂荡,一股幽香钻进她的鼻孔,倏忽即逝,她敏锐地意识到问题所在,踉踉跄跄地朝着那墙根下的植物走去,四处翻看。
秦翊一步不离她左右,跟着她的动作也开始寻找起来。
忽然她顿住脚步,蹲下身,在一丛金簦草中,扒拉出一个天青色的香囊,凑近细闻,确实同刚才的气味一致。
对方是从身后袭击的她,刚才她走进长春宫门时,那人正是悄悄站在墙根下,这个香囊应是那时候落下的。
元晞攥紧香囊,带着询问朝秦翊看了一眼。
秦翊明白她的意思,仔细打量后他摇头:“宁王早就不去太学了,我也确定不了这是不是他的东西。”
元晞便将香囊收好,预备将来查清此事。
这时,小鱼抱着包袱,满头大汗飞速冲进宫门,进来后她停住一楞,转身向后,才看见二人站在墙角,遂顾不得擦汗,走过去扶着元晞:“公主,进里面去换吧。”
元晞随她进去后,秦翊就在宫门把守,他本是到后宫与萧馨月商议婚事,不承想遇见元晞遇险,心里来来回回地像被车轮碾过,又难过、又心痛。
早点将陆瞻从朝堂中除掉,揭穿他的真面目,等到元晞看清他是人是鬼,就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他暗暗捏紧拳头,决心异常坚定。
顷刻后,元晞出来了,袅袅婷婷走到他身旁,福身致谢:“今日幸得有你帮忙。”
秦翊眼圈一红,扶起她说:“我心甘情愿为你。”
元晞拿开手,目光闪躲望向远处泥泞不平的地面,又道:“此事我不想第四人知晓。”
秦翊点头:“放心,我知道厉害,绝不会向他人提起。”
元晞对他颔首后,携小鱼先离开了。
小鱼的手还在颤抖,她自小在元府与元晞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家人,见元晞差点遇险,她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眼角噙泪:“今后公主不论去哪,需得有人陪着才行,今日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元晞已恢复常态,她反过来安慰小鱼:“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单独行动,你放心。”
小鱼方才满意,转念后,眼神复又锐利起来,这件事细想起来错综复杂,有人故意对三殿下和小公主放诱饵,目标最后却是公主,是临时改了主意,还是一开始就是冲着公主来的?
“公主,今日之事,与照慧法师那日所回禀的,可有关联?”,小鱼问道。
元晞边走边分析:“难说,宁王针对缙儿,是要让陛下看到缙儿不学无术,对他心生厌恶,并非要行凶杀人,况且照慧法师已经反水,倒向了我这边,更不会乖乖听他的话办事。”
小鱼着急地问:“可是他嫌疑最大啊,况且,他素来就对公主有那种心思。”
元晞接过话继续分析:“你别急,听我说完。这宫中,并非只有宁王一股作乱的势力,上次宫宴,莹美人受北狄人威胁给陛下下毒,你可还记得?”
小鱼状若恍然:“我记得,据莹美人交待,是宫中的细作将毒交给了她。。。。。。后来唐公公在宫中抓细作,还抓了很多有嫌疑的人。”
元晞冷笑:“莹美人曾经交待,与她联系之人是一名宫女,且那人的右手掌心,有一颗红痣,而唐公公抓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人符合此特征。”
小鱼睁圆眼:“公主是说,北狄人还有眼线在宫中?”
元晞点点头:“那名细作必有同伙替她遮掩,否则早就被抓出来了,这些北狄人奸诈狡猾,要说他们对我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鱼蛾眉紧蹙,连唐公公那般手段,那些人都能避开筛查,如此的话,她的能力恐怕不足以调查出来了。
元晞握住她冰凉的手,莞颜道:“放心,以后我不落单就是了。这是那人今日不慎留下的香囊,你看看,可有线索。”,她掏出袖笼中天青色的香囊递过去。
小鱼愁眉苦脸地望着她,接过香囊翻来覆去地看,只见那刺绣的花纹奇特,从未见识过,许是自创的图案,她边看边摇头。
“还有,别在驸马那里说漏了。”,元晞特意提醒道。
小鱼“啊!”的一声,嘴巴张成朵喇叭花。
连驸马都不说,要是以后被驸马查到蛛丝马迹,让她如何交待?要知道驸马的脑子转得有多快,全大庆最快的算盘珠子都拨不过他一转眼珠子!而且,据她在姜识身边冷眼观察下来,太子折损,十有八九就是驸马的手笔。这样的人物,要她瞒着,她能瞒得住吗?
不如劝劝公主,她忙说:“驸马一向紧张公主,出了这样大的事,怎能不告知?公主也只受了点惊吓,驸马不会因此多想的。”
元晞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多想,我甚至有信心,哪怕我受了欺负,他的心也不会变。”
小鱼压根无法理解:“既如此,何不。。。。。。”
元晞打断她的话:“他要对付朝堂,若有战事,还要带兵打仗,平日已经很劳累了。我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不必再给他添麻烦,再说要是连自己的安全都保障不了,又怎能与他携手共进,我与驸马不仅是爱人,我们更是站在同等高度的伙伴。”
小鱼如听天书,反正公主自小就一套一套的,她崇拜又服气,可是这回,总觉得公主太过谨慎。。。。。。
“知道了,我不说漏就是了。”,小鱼最后选择妥协,举手保证道。
今日回府后,元晞交待涧芳只准备驸马一人的晚膳,便早早躺下了。
陆瞻回府知道她不用晚膳,哪里放心得下,令人先等着,自己来到内室,看她到底怎么回事。
只见她仅放下半边纱帘,背对着躺在床榻上,乖巧安静得像一只猫儿。
陆瞻揭开纱帘,脱了鞋侧身躺上去,在她身后柔声唤道:“晞儿,你可是不舒服?”
说完将手搁到她额头一试,烫得他登时惊坐起来,立刻下床对值守的下人大喊:“快叫小鱼进宫,去请太医,公主发高热,要她速速派车去请。”
门口的小丫头听见后,沓着鞋跑得院里一阵噼里啪啦响,一面急着叫人准备马车,一面去给小鱼报信。
陆瞻转身回到床上,将她翻身平躺,掀开被子一摸,已是浑身发烫。
陆瞻着急不已,解开她的寝衣纽扣,正准备喊人送巾帨和温水,涧芳已带人端着铜盆跑进来。
涧芳将手放在她额头一试,唬得和陆瞻一起去解寝衣,手忙脚乱地接过小丫头递来的湿巾帨,替她擦拭降温。
元晞空张张嘴,说不出话,任凭人给她擦身。
病成这样,还让人准备他一个人的晚膳,若不是他进来察看,她烧成这样竟都没人发现!
忙乱之后,陆瞻发了脾气:“公主为何又发高热?病得如此严重,竟无一人来报!”
涧芳早就自责不已,今日元晞回府后脸色看着就不太好,她追问小鱼,也被搪塞过去,以为是外面有事不同她讲,便没再多问,伺候她躺下后就退下没再打扰。
谁知道突然会发高热,这会儿已烧得连脖子都红了。
涧芳听陆瞻的语气,更是愧疚不已,落下泪来,低头认错:“公主今日回府时脸色不好,我问小鱼,可她只说是凤藻宫事太多,公主烦心受累,没说别的。公主说想睡下休息,我服侍更衣以后就退出去不敢打扰了,是我没留心,驸马要罚,就罚我好了。”
陆瞻脸色难看,不好再发作,只一刻不停地盯着元晞,换着湿巾替她擦身。
没多久,小鱼就抓着一名太医来到府里,这位张太医家住在公主府一条街外,离得最近,她来不及进宫,直接闯到人家府中,拉起饭桌上吃得两腮鼓胀的张太医,一言不发就往府里赶。
张太医认识小鱼,见她急成这副模样,赶紧伸手够到药箱子,三步并作两步随着她登车来到公主府。
陆瞻一见太医到了,便将纱帘放下,将元晞的袖口挽起,令太医速来诊脉。
张太医直接跪在地上,按住寸关,凝神细诊后,命换手再诊,陆瞻将人抱起,换到另一头,将手递给涧芳。
张太医按住后,认真探了五十下脉息,吁出一口长气。
他点点头,命将公主躺好,回禀道:“公主这是高热惊厥,俗称急惊风,是受惊吓导致,惊则气乱,神气外浮,加上原本体质弱,脾胃虚,病势便来得有些凶险。”
陆瞻脑中嗡的一声,她受了惊吓?为何小鱼要瞒?
他眼睛马上扫向小鱼,目光犀利如刀,刺得本就心虚的小鱼不敢直视。
现在先治病要紧,他转向太医,问道:“如今何计?”
张太医答:“驸马莫急,这病看着来势汹汹,只要服药退了热,再接着服七日的药,好生调养一阵,便无大碍。”
陆瞻点头:“请太医开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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