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大雍天子》进入宣传阶段。这天戚守真在外市参加活动，结束后回到下榻的酒店，稍作休息又要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月初开始关豫尝试在流星直播平台做一个节目，类似以前流行的广播电台节目，由他自己主持，每天下午七点到八点持续一个小时，天天更换新的话题作为节目中心，迄今为止已经做了十三期，效果还不错。有时关豫会邀请嘉宾参与自己的节目，戚守真是他今天的嘉宾。他们一个在起步阶段另一个要宣传新作，这次合作算是互利互惠的事。
今天关豫的话题是自己在剧组的各种经历，提到《集合！1314》后他会和戚守真连线，进行一场不到十分钟的对话，像访谈但又没那么严肃正式。
谈话主导权交给关豫就行，戚守真只需要配合。为了不受影响宋天晴提前关掉戚守真这边的评论区和打赏，原本花里胡哨的页面顿时显得十分干净。
关豫和戚守真聊着三年前的往事，期间他所在直播间不断有人涌入，左上角的粉丝数量持续上升，右下角的点赞数也没停过。关豫正在那边说自己寒假打工期间被陈安和导演搭讪，一度以为对方是骗子的事，关豫那边的评论区应该很热闹，因为他时不时会回复观众的话，比如说佯装生气地指责某个账号“哈哈哈”的文字发得太多吵到了他的眼睛。
交谈进行到《大雍天子》的宣传时间，关豫邀请戚守真讲讲自己的拍摄体验，接近尾声时戚守真正说着“是周平原导演精心打造的历史剧，敬请期待”的话，直播间上方突然闪过一排金晃晃的字。
——皇冠用户“xs”空降您的直播间。
戚守真微微一愣。
之后关豫又应景地捧了《大雍天子》几句，两个人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告别，戚守真断开连线，和自己的直播间道过再见后关掉直播给许晟发消息。
戚守真：在？现在休息吗？
许晟：刚吃完饭回来
戚守真：又要继续？
许晟：嗯
戚守真：注意身体
许晟：/点头
宋天晴那边还在盯着关豫的直播间，她戴着耳机看直播，片刻后摘下耳机兴奋地问：“戚哥，x太太来你直播间了？”
“x太太？”戚守真放下手机，听着这略显奇怪的称呼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宋天晴说：“对啊，关豫那边的评论区有人提了一句，说刚才x太太来你的直播间了。”
戚守真想了一会儿，迟疑道：“xs？”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宋天晴激动起来，“没想到x太太也看直播，听说还是贵族账号。”
戚守真愕然：“你是不是搞错了，xs应该是许晟名字的缩写吧？”
宋天晴自然知道许晟是谁，她肯定地说：“不可能，xs就是x太太……”说着说着她意识到什么，慢慢瞪大眼睛，和戚守真面面相觑。
人的思维很有意思，往往根植于各自的认知。同样一个话题展示给不同人，人们基本上会下意识往自己最熟悉的方向思考，正如那段“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的经典发言。又譬如“xs”这个名字，戚守真第一反应就是许晟的名字，而宋天晴想的自然是自己更熟悉的另一个人。
宋天晴有点慌，嘴唇颤抖着：“是，是巧合吧，哈哈……”
感觉自己无意中察觉到一个巨大秘密的戚守真比她镇定很多：“你说的x太太，她的账号给我看看。”
关豫的直播还在继续，宋天晴关掉流星直播网的app，点进微博翻找了几秒，然后把手机递到戚守真面前。戚守真接过来，页面显示的是一个账号的主页，最上面圆形头像右下角闪耀着金v，旁边是账号名字——xs炭烤白鸟。戚守真点开头像，放大后的图像显示那是一只白色的卡通小鸟，蹲在烧烤架上跳脚。
最新的博文显示是十分钟前转发的娱乐新闻，是他和秦云羽两个小时前结束活动接受现场媒体采访的片段。秦云羽前段时间被曝出新恋情，记者举着话筒追问感情动态她不想多谈，戚守真挡在她面前对着镜头说：“请各位多关注《大雍天子》，谢谢。”
“xs炭烤白鸟”转发了这个视频，还额外说了几句话。
“xs炭烤白鸟：/比心/比心男友力x的男朋友。//娱乐速报n：哇，拒绝回答记者问题，看来云羽感情有波折啊……顺便弱弱说一句戚星有点凶……[视频]”
宋天晴也在旁边看，似乎想努力找出“xs炭烤白鸟”与许晟不是同一个人的证据，戚守真感觉她都要哭了。偏偏她自我安慰道：“你看你看，x太太说话口吻这么软萌，完全就是小迷妹嘛，怎么可能是许晟？画风完全不对。”
戚守真用一种很怜悯的眼神看看她，又往下继续翻看“xs炭烤白鸟”的博文。
发博频率不稳定，有时候一天能连发四五条，有时候间隔五天才会更新。内容基本上都和戚守真有关，大部分是原创，小部分是转发。戚守真已经想起自己曾经在哪里听说过“x太太”的大名。诚如宋天晴说过的那样，“x太太”十分多才多艺，展示出来的作品五花八门，就连拍摄的风景照都别有风格。戚守真看到了很多画作，都是他自己——坐着的，站着的，靠着树闭眼沉睡的，手持武器迎战妖魔的……戚守真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方面的才能，不知其中有几分遗传自他的母亲。
他放大一张照片，那是“x太太”在晒自己和男朋友的早餐。他转头问宋天晴：“你在我家吃过那么多次饭，就不觉得这张餐桌，还有这些餐具很眼熟吗？”
宋天晴张口结舌，许久之后扶额说：“我没想那么多……”
几分钟后宋天晴神思恍惚地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出戚守真的房间，脚步虚浮无力，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戚守真叮嘱她暂时不要泄露这件事，哪怕对张蕾都不能。她离开后戚守真拿起手机上微博。他最早的账号由张蕾那边保管，这几年偶尔上去看点新闻时事都是以游客身份，但上半年微博修改规则必须保持登录，他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找到“xs炭烤白鸟”的账号他点击关注，然后半躺在沙发上慢慢翻看。
“xs炭烤白鸟”的账号注册时间很早，关注的人只有七个，粉丝六十多万，就是不知其中有多少僵尸粉。博文总数共有五百多条，戚守真选择时间顺序，最早的博文都是转发一个叫“-ice-”的账号，直到两年前的四月份出现一个只有十秒的短视频。戚守真看着时间想了一会儿，那时候他还借住在白水公馆，与许晟关系尴尬。
从那时候开始“xs炭烤白鸟”的博文内容就只剩下戚守真，有时候是精修过的照片，有时候是视频剪辑，再后来出现了第一幅画作，是张很精美的涂鸦。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微博内容都是原创，发博方式也极为简单粗暴，纯粹只是把图片/视频/画作发出去就完事，从来不在评论区翻牌，说好听点叫高冷，说不好听点就是个无情的创作机器，更新频率不高，但能看出转发评论的数量在逐渐变多。
大约两百多条博文后时间来到去年的一月份，一月到三月这期间没有任何内容，然后就是三月初的一条博文，除了两张照片外他破天荒地加上了文字。
“xs炭烤白鸟：今日份的帅气男朋友。[图片][图片]”
戚守真忍不住笑了。
从这条微博开始“xs炭烤白鸟”就像活起来一样，发言带上些许个人情绪，有时候分享下生活照，也会转发关于戚守真的采访或者代言品牌的广告。起初评论区都在怪叫说x太太皮下换人了，后来就渐渐习惯他的新风格，嘻嘻哈哈地打趣说戚星魅力太大连钢铁唯粉x太太都沦陷了。
戚守真一条一条地往后看。这些博文似乎带着他重新回顾了一次过往，他在里面看到他们一对的水杯，阳台的盆栽，一起去过的文化创意产业区，晚上散步时牵着手、被路灯拉得很长的影子……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手机都在提醒他“电量不足”。
终于看到最新的那条“/比心/比心……”戚守真丢下手机，搂着沙发上的抱枕蜷缩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自己激荡的情绪，才能平息满心的酸胀。他突然间很想给许晟打电话，很想听到男朋友的声音。
不过许晟最近在跟课题组，每天晚上从实验室出来都得将近十一点。据说这还是他身为本科生的福利，有些学长学姐甚至会泡到凌晨两三点才离开。
戚守真安静地躺了一段时间，在手机彻底没电关机前拿去充电。
他退出微博，想了想又打开流星直播，通过搜索找到“xs”这个用户。这个账号的注册时间比微博账号还要早，关注的人只有两个，最近一次浏览记录在两周之前，是个游戏直播的回放。关注栏里除了“戚星”就是一个叫“ice”的账号。戚守真想到刚才在微博见到的那个“-ice-”。
“ice”是个人气直播，粉丝数千万，主页展示的都是游戏视频，简介一栏写的是“前电竞选手，现cl战队教练”。
许晟平时是很喜欢玩游戏，只是戚守真没想到他还会关注游戏主播。
这次他在外面待了五天才回京城，下了飞机后立马能感受到京城干燥凛冽的冬风。许晟不在家，发来信息说晚上九点前一定回来。
晚上八点半许晟在地下车库坐上电梯，进门后只见戚守真坐在沙发旁的躺椅上抱着平板，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一顿，一边脱外套一边说：“戚先生在笑什么？”
戚守真笑容更深，说：“看到你就开心。”
许晟卷着袖口走过去，在他腿旁坐下，俯身和他交换了一个温暖的吻。结束时戚守真的平板横斜在他的胸口，正面朝上露出密密麻麻的文字。许晟低头望了一眼随口问：“在看新剧本？”
戚守真抿了下红润的嘴唇，带着笑意说：“不是，网上找的小说。”
许晟洗完澡出来时戚守真已经热好了两人的牛奶，他正坐在餐桌旁看平板，时不时喝一口。牛奶只是温热，许晟一口喝完放下杯子，听到戚守真笑了一声——对着平板电脑。
看的什么小说这么入迷……他坐过去想看，戚守真瞥他一眼，没有拒绝。
“……‘声望？声望对我而言，只是无用的负担。’戚星冷酷地说，随手一挥，黑缎长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弧度，‘我现在救下你们，但能不能活下去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许晟僵住了。
戚守真用胳膊肘戳了下他，戏谑地说：“原来在你心中我是‘冷酷’的人啊，x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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