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可是你兄长,你怎能这样说他。”薛夫人有些诧异,往日兄妹俩虽吵架,也不会到这般地步,怎么今日宝钗像吃了火药似的。

    “您怎么还不明白,”宝钗道“我让哥哥来京城,就是想让他在贾府上学,贾家夫子可是退休的老翰林,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外胡作非为,我怎么和老太君开这个口。本想着断了他的银钱,让他看清那群狐朋狗友的真面目,可母亲偏生见不得他受一点苦,还反过来怨我,是我不想薛家好么?”她说着,鼻子一酸,忙背过身擦了泪珠“我要是男子,哪里还会这样去逼他,母亲,你让我怎么办?”

    薛夫人又气宝钗,又爱宝钗,可心里更怜薛蟠,她那个混账儿子不消说上学堂,平日看见字就头疼,有一次逼着他看了半日书,下午就病了,喝了两天药才好,这哪敢再去逼他读书。

    只是见宝钗这样,自己也流了泪“都怪我,娇惯他长大成了这幅德行,是我对不起薛家列祖列宗,对不起你和蟠儿。”

    “娘,”宝钗本哭着,现在又不得不停下安慰薛夫人,劝道“现在还不晚,只要母亲不再插手,我自有办法。”

    薛夫人勉强点了头,告诉下人,以后薛蟠再有事不必找她,去找宝钗。

    宝钗破涕为笑,歪在她怀里撒了会娇,出去后,喊来六奇,让他好好盯着后门。

    白日间,窗棂处飘来一声很轻的叹息,随着书卷翻页淹没。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

    已是坐了许久,宝钗懒懒倚在窗边上,低眉见了一朵飘落的桂花瓣,不由称奇,她这院里除了菊花,并无别的花花草草,想是昨夜风太大飘来的。

    捻起花瓣,她稍微想了想,起身将其丢在了插着桂花枝条的花瓶里。

    “形单影只,不如作伴。”

    抬眼间,透过薄薄的纸,似见了一个玫红色身影和一个紫色身影往这边来,宝钗擦了擦手,走到门前,才看清来人“是周姐姐,可有什么事?”

    那周瑞家的是王夫人院里的老人,平日颇受器重,她也知宝钗是贵客,笑道“今日女史归屋,老太君在院子里设了宴席,王夫人特来让我邀薛夫人和宝姑娘过去呢。”

    宴席设在白日,只因宫中规定,任何宫人除非特令,必须在酉时前回宫,不得逗留。

    宝钗到时,元春还未到,王夫人催人不停去门前探看,报了好几个未见人后,终于听到一声“女史归了,女史归了!”

    老太君喜得褶子都出来了,从席上起身眺望,瞧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元春着女官服,在看到高处的贾母时,脚步越来越快,眼里滚下两行泪珠。

    到了跟前,她往地上一跪,欲语泪先流“祖母,孙女终于回来了。”

    王夫人忍不住离席,抱着元春大哭“四年了,我每天都在数着日子,不想还能再见,我的女儿……”

    贾母早已红了眼,下台一把抱着她们母女,痛哭道“好,回来就好,都是祖母没用,才让你们母女分离,我……我……”

    贾母再也说不下去,三人都心知肚明,贾政背过身偷偷抹了泪,这是他的大女儿,从小聪慧过人,若是可以,他哪想将女儿送进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去。

    只见所有人都实在伤心,贾政强颜欢笑出来主持大局“好了,重逢本是喜事,哪这么伤感,中午了,母亲,要开饭了。”

    老太君这才止住泪,看了看天色,悲叹道“怎么就中午了,囡囡饿了吧,快,传饭,不能饿着我的乖囡囡,”她拉着元春到自己跟前“今天就坐祖母这,让祖母好好看看你。”说完,又让人将王夫人的位子移到跟前。

    贾府的饭菜是不消多说的,老太君不停给元春碗里夹菜,嘴里道“我记得这都是你小时候爱吃的,囡囡多吃点,瞧这小脸都瘦了。”

    “谢谢祖母,”元春边吃边哭,到最后竟是丢了筷子,趴在桌上泣不成声。

    其他人也没吃多少,看了这一幕更是伤心不忍,贾政也不再劝,掩面而泣。

    王熙凤想到自己的女儿有一天也会长大嫁人,离她更远,平日的机灵丢了,只一个劲掉泪珠子。

    贾琏对旁道“和少奶奶说一声,以后我只给巧姐寻金陵的婆家,绝不让她远嫁。”

    那人将话传到后,王熙凤听完一愣,帕子抵在眼角,朝贾琏席位望去,难得温柔对他笑了笑。

    这顿饭各人都不过象征性吃了几口,贾母想和元春说些体己话,便携她的手回了荣寿堂,宴会就此散了。

    薛夫人早早哭湿了两条帕子,宝钗将自己的帕子也给了她,劝慰道“人之离别本是常事,母亲不必介怀。”

    “唉,”薛夫人停住脚步,看着宝钗,眸里泛起怜惜“连贾府这样的人家都由不得人,何况我们,娘也不求你大富大贵,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近酉时,宫里派人下来接元春回去,元春掉着泪珠子想再和家人说两句话,被宫女说不合礼仪,只能上了轿子。

    旁边的宫女守在轿帘旁,道一声“起轿”,众人只能在大门口眼睁睁看着元春走远,竟不能再往前送一步。

    “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能相见,我的乖囡囡哟!”

    贾政托有公务缠身,不来相送,不知见此景,又如何。

    月亮爬上枝梢,偶有鸟雀飞过惊了树叶,惶惶掉落,黛玉见此景,更是内心孤苦,她又何尝不是那片落叶,整日悬在高头,实则无依。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无限伤感袭来,黛玉不再看那轮明月,转而用手掩住眸子,今日中秋夜,她的亲人又在何处。

    “颦儿妹妹可睡了?”

    “该是在看书,我去瞧瞧。”

    是宝钗和紫娟的声音,黛玉赶紧抹了泪,紫娟开了门,见到黛玉,笑道“小姐,宝姑娘过来了。”

    “宝姐姐。”

    宝钗看着她眼尾红红,知她定是哭过一场,今日席间就见她哭得伤心,想来是起了思亲之意。

    “颦儿妹妹,”宝钗没戳穿,将灯笼交给双儿,笑道“今日老太君伤心,这中秋宴会自然办不成了,只是我觉着实在无趣,便自己做主,在院里置了些瓜果点心,院里只有母亲和我二人不免冷清,不知你愿不愿意赏脸过去一聚?”

    黛玉知宝钗的好意,心下感激,配合着道“只要姨妈和宝姐姐不嫌我聒噪就好。”

    到了梨香院,黛玉本有些放不开,可薛夫人是个惯疼爱小辈的,又有宝钗、紫娟等人在旁说话逗趣,她也渐渐多了笑容,加入嬉闹。

    一个时辰后天色晚了,宝钗送到门外不便再前,黛玉握着她的手,笑道“你要是我亲姐姐该多好。”

    宝钗回道“难道不是吗?”她戳了黛玉额头一下“你啊,以后尽管将我当成亲姐姐就成,有什么苦和我说,别憋在心里憋坏了。”

    夜间,宝钗从睡梦醒来咳嗽几声,觉着身子有些燥,想是热毒发作,摸黑吃了颗冷香丸,又喝了些冷水才算好。只是这样睡意也没了,推了门寂静无声,连守夜的都在酣睡。

    回到房中,宝钗点了蜡烛,随手用簪子绾好发,跨过门槛,悄悄走远了。

    在梨香院附近溜达半圈,散了热气,正要回去,听得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她寻声过去,扒开一旁的枝丫,见到了一抹桃红色背影。

    “谁?”

    那姑娘听到声音,受了惊,忙回头查看“宝、宝姑娘。”

    看穿着,该是贾府的丫鬟,宝钗见她畏畏缩缩,柔了语气“你在这干什么?是否有难处?”

    素闻宝姑娘和善,那丫鬟决定一赌,跪在地上,给宝钗磕了个头“我是收拾器具的丫鬟,今日白天宴席散后,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玉杯子,等明日妈妈亲点了,定要打死我不可,求宝姑娘救我。”

    “那杯子是什么样的。”

    丫鬟描述了一番,她恰好有一个,便道“我这有个一模一样的,还未用过,现在天色太晚,明日早晨你过来拿了去交差。”

    “宝、宝姑娘,”丫鬟瞪大了眼睛,她只想着宝钗能够替她求情,处罚轻些,没想到竟直接送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她重重磕了个头“姑娘恩情,小翠永世难忘,以后要是姑娘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

    宝钗将她扶起,笑道“什么恩情不恩情,那杯子左不过是个死物,放着也是落灰,现在能救你一命,那就是它有了用处,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你早些睡吧。”

    第二日一早小翠就来了,站在院外头,听到动静才敢敲门,宝钗让人给了她,小翠千恩万谢走了。

    午间,宝钗从探春处回来,听说薛蟠回来了,寻六奇偷偷问了问,才知那二百两银子没送到薛蟠手里,被报信的偷偷卷走了,那群朋友看薛蟠一直拿不出钱,都找借口疏远薛蟠,甚至暗暗嘲讽,他气不过就回来了。

    “这可真是好事,”宝钗没想到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顺利,一时间喜上眉梢“现在他可在屋里?”

    “在的。”

    薛蟠回来时脸色不大好,无人敢凑到跟前去,现在薛夫人也不在,没人说上两句安慰话,更是觉得千般委屈。

    他心里赌气,将凳子一脚踢远,听到外面有人喊了句兄长,知晓宝钗来了,忙躺到床上装睡。

    宝钗进来后,瞧见倒在地上的凳子,将它归回原位,走到床头,一眼就知他在装睡,却不揭穿“可是睡了,既然睡了怎么不盖被子。”

    她将里头的被子拉过给他盖上,又觉得不够,多加了两床,薛蟠热得直流汗,就是不睁眼,心里催着宝钗快走。

    宝钗却坐了下来,装作没看到他额间的汗“反正无事,那我在这等兄长醒来吧。”

    薛蟠热得装不下去了,掀开几层厚的被子,从她手里夺过团扇,扇得呼呼作响,瞪着她道“有什么事,赶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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