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心中一惊,连忙移开眼神,轻声大口喘息。
她将右手缩回衣袖里,方才触到的凉意还在她心中梗着不散。
她谋划着拉大小姐一同摔倒,却没料到大小姐有所防备,轻轻一拧就挣开了她的桎梏。
锦姨娘的吩咐又没办妥,看来这次不仅会破相,还会挨上好几针了。
想起细细长长发光的银针,丫鬟惊得面无血色,死心般垂下头任人拉走。
梅韫素淡淡的看着丫鬟被人拖走,心里一片平静。
害人终害己。
前世她没有设防,被这个丫鬟拖着一同摔倒在地,不仅磕破了额角,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一块暗沉的伤疤,还被扯坏了衣裳,露出了里衣。之后她就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错过了她名声被破坏的大戏。
梅韫素眼里闪过一丝暗光,她对这出大戏背后的主人很感兴趣。
眼神似不经意间在站着的各人只见流转一圈,在眉头紧蹙,眼角含泪的梅清婉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她那妹妹确实心软,见着丫鬟摔伤都会心疼上一会儿,前世她被关禁闭时,也只有梅清婉来探望过几次,给她带了金疮药和她自己最喜爱的桃花酥。
可惜她对桃花过敏,倒是辜负了她妹妹的一番好意。
梅清婉像是想补偿她一般,日日来她院里同她闲聊,就连私邀的游玩也会带上她,介绍她给密友认识,还竭力维护她。
清婉很好,只是她喜爱桃花,衣裙都是用桃花熏香,梅韫素每每闻到都会浑身发痒,手心和后背会起一大片红点,但为了不让她伤心还是强忍了下来。
梅韫素收回眼神,梅清婉对她的好,她上辈子已经付出沉重的代价还清了,这辈子还是不掺和了。
她还能记起大婚当夜,她名义上的夫君林瑾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要脸,说他想娶的至始至终都是梅清婉。
梅韫素垂下眼眸,可她也看见林瑾霖醉酒后,抱着她遗失的玉佩一口一口地唤着——
婉婉。
俞傲玉将梅韫素带到了一处装饰精美的院落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娇娇,这便是娘亲为你准备的院落,你进去瞧瞧喜不喜欢,有哪儿不满意的就跟娘亲说。”
梅韫素点点头,嗓音温和:“谢谢娘亲,娘亲安排的女儿都喜欢。”
话音未落,俞傲玉嘴角的弧度越发大,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车马疲惫,娇娇先去好生梳洗歇息一番,晚上咱母女再好好叙叙情。”
梅韫素心里嗤笑一声,面上乖巧地点点头,目送俞傲玉渐渐远去。
梅清婉跟着侯夫人离开的时候,悄悄回头,迈着莲花步走回去,羞涩地塞了一个物件在梅韫素手里,露出一个温婉可人的笑容,又小跑上去挽着俞傲玉的手,跟着她离开。
直到两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梅韫素才收回眼神,捏了捏手中的物品。
软软的,还传来一阵馨香。
梅韫素浑身一僵。
遭,该不会又是……
梅韫素摊开手掌,一个绣着桃花的香囊跃入眼眸。
梅韫素轻轻叹气,这副冷淡的模样也打退不了梅清婉的热情。
再细细一瞧,白皙的手掌竟是隐隐出现了几个红点。
梅韫素微微抬眸,随意唤来一个丫鬟:“你过来,这香囊赏你了。”
丫鬟毕恭毕敬地走上去接过香囊,正要谢恩,又听梅韫素道:“算了,你去找个匣子把这香囊好好封着。”
梅韫素想起来前世她拒绝梅清婉的出行邀请时,梅清婉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泪珠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若是让她知道香囊被丢了,指不定要找上门来哭上多久。
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封起来也没什么气味。
梅韫素去膳厅时,内里只有布膳的丫鬟们在。
梅韫素落座在下方,看着丫鬟们忙前忙后,脑子里不断思考如何避开林瑾霖。
上一世她为了博得他们的欢心,拒了状元求娶,反而服从他们的安排嫁给了探花。
她以为探花真心求娶,对她自然是好的,可没想到,林瑾霖求娶的对象根本不是她……
也是,她只是梅清婉的对照,一个地一个天,只让别人赞叹侯府一女举世无双。
梅韫素心里默叹一声,她已经决定不再去博什么欢心了,安安稳稳过好小日子就够了。
蓦然,梅韫素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静乐!
前世她出嫁时,府里陪嫁的丫头很多,但留到最后,真心待她的却是只有静乐一个。
梅韫素心中泛起苦涩,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波动,轻声唤道:“你过来。”
声音是连梅韫素都没有想到的柔和。
静乐愣了一下,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微微歪着脑袋看向她。
梅韫素眼里含着笑意,点点头。
静乐快步走了过来,朗声道:“大小姐唤奴婢有何吩咐?”
梅韫素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她,静乐同上世区别不大,只有那双手让人看不出是同一个人的。
梅韫素眼眶一热,忍不住拉过静乐的手细细摩挲:“你唤什么?”
静乐被捉住手,先是一惊,挣了一下又想起阿娘的教导,偷偷地看了大小姐几眼,见她没生气便安下心来回答:“奴婢叫静乐,是在膳房干事的。”
梅韫素将静乐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发笑,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梅韫素润润喉咙:“那你可愿跟着我,给我当大丫鬟?”
静乐圆圆的眼睛瞪大了几分:“我?大丫鬟?”
梅韫素含笑点点头。
静乐眼珠子一动,胆子大了几分:“有好吃的吃嘛?”
梅韫素一愣,又瞧见她圆润的脸蛋,心下了然,看来在膳房当工没少偷吃。
梅韫素又点点头,诱惑道:“有各种甜点,还有蜜饯糖葫芦……”
静乐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止不住地吞口水,又想起阿娘,艰难地拒绝道:“可是,我阿娘还在膳房……”
梅韫素先是眉头紧蹙,阿娘?
静乐跟着陪嫁时从未提到过她娘亲,倒是她在关禁闭时听见过有下人提过几嘴有人自缢了,留下了一个女儿,叫……
静乐?
梅韫素眉头微皱,压下心中的波动。
距离这事还有一月有余,将人拢在身边,她一定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思及此,梅韫素的蛾眉又舒展开来,温和道:“那让你阿娘也跟着我好不好?你们一起吃好吃的。”
静乐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消散了,连连点头:“好!”
晚膳结束后,梅韫素跟俞傲玉提了两嘴,她就大手一挥,让静乐母女跟了大小姐,当夜就搬了过去。
宋鹤轩脱去白日里张扬的紫色,穿上素白的寝衣端坐在床榻上,一副风轻云淡的做派。
宋鹤轩平素里总噙着一抹笑,总叫人被他的邪气给吸引去,羞红了脸,不敢再细瞧他的五官。
如今他紧抿着微微发白的薄唇,硬朗清晰的下颌线在豆大的烛光下勾人心魄,长睫微颤,抖落出几分忍耐的痛楚,几根散落的发丝被汗水沾湿,紧紧贴在瘦削的脸颊旁,颇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额头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放在膝盖旁如玉如竹的手死死攥紧,爆出一根根青筋。
“宿主念台词任务未完成
惩罚:体验手指被针扎感觉
时长:半个时辰。”
宋鹤轩只觉得手指里密密麻麻的痛楚伴随着心悸一齐朝他涌来,快要将他淹没。
往日里站桩、蹲马步也未曾有这般心脏啮咬发麻的感觉。
宋鹤轩脑袋昏昏沉沉的,又闪过几幕女子贝齿紧咬红唇的画面,这般痛楚,让女子的红唇不稍片刻就涌出了血珠,一颗一颗地砸在地上。
女子跪得端正,薄背紧紧绷直,眉头紧蹙,两只芊芊玉手被人捉着,拿着细细长长的银针往里扎。
宋鹤轩费力凝住心神,想要看清女子的长相,却又被脑海里的针扎感刺了回去。
“夫人可是记住了?”
女子忍痛点头,凶神恶煞的妇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抬手让下人停手。
女子红唇微启,似要开口,宋鹤轩打起精神来,下一秒,画面却倏地一散,眼前又是熟悉的摆设。
针扎感也陡地消逝,宋鹤轩微松一口气,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几分。
自重生后,他总是做些无由头的梦,梦中的主角都是一位看不清脸的娘子,但像今日这般真真切切的感受痛楚却是头一遭。
前世他韬光养晦,尽心辅佐太子,却在太子登基之夜累死在书房。
上天垂怜,让他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脑子里不仅有前世的记忆,也有着他记过的诗词赋论,他自是不再挑灯夜读,早早歇息,白日里再装作那不学无术的纨绔。
可离奇的是,总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唤他宿主,自称系统。
历经了重生这般怪力神学的事,他也没有惊慌声张,只是细细地套话才得知一些基本信息。
他能重生得益于系统,所以要按着系统的吩咐,完成一些念台词的任务,用它的话来说就是,走剧情?
自打第一次的自我介绍后,系统便销声匿迹了,他以为是自己魔怔了,也没再管,可今日他正写着辞赋却被硬拖着走到城郊外去。
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直直地朝城郊掠去,落了地,宋鹤轩才感觉自己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询问一番才知道是“任务来了”,他要出手帮助一辆马匹受惊的马车,且对一个白衣女子说——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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