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点点头,挥手让翠香留了下来,自己带着其他人退了下去。
她将银票拿出来反复摩挲,放在鼻子边深深嗅吸一口。
至于这位小姐要对这个新来的丑八怪做什么,她也不关心,死了丢在乱葬岗就好了。
毕竟这个丫鬟买来注定赔本,老鸨眼里闪过笑意,这五十两够买好几个好苗子了。
丫鬟们鱼贯而出,霎时雅间就只有梅韫素她们三人。
房门一关上,翠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地在地上磕头。
“大小姐你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已经知道错了!”
地板冷硬,不过几个响声,翠香的额头就涌出了鲜血,像极了第一天磕破头的场景。
梅韫素觉得有些无趣,她还没调戏两下就被认出了身份。
玉指在桌上叩了叩,静乐立即上前去将人拉了起来。
翠香眼泪糊了满脸,血液直流,抽抽嗒嗒地求饶:“大小姐,饶了奴婢吧!”
整间房都回荡着翠香的哭声,闹得梅韫素有些头疼,她冷冷地瞥了翠香一眼,翠香立刻默声,贝齿咬住下唇哽咽。
梅韫素玉指又把玩着折扇,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怎么这么不小心就把自己弄到红袖楼来了?”
翠香:“奴婢打碎了锦姨娘最爱的琉璃灯,姨娘一气之下就将奴婢发卖到此地了。”
梅韫素像是不感兴趣般,淡淡道:“哦?你不是锦姨娘的得力助手吗?怎会因为这件小事就被发卖。”
翠香一怔,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转瞬即逝,但还是被一直关注着她的梅韫素给瞧见了。
梅韫素眼眸一暗,面上却不急,悠悠地等着她开口。
翠香愣在原地,伏在地上的身躯微微颤抖,心中正在进行内心的挣扎。
说了,她会死,但不说,她恐怕连今天这道门槛都迈不出去。
她又想起了那天大小姐的那一抹淡笑,总是在她心里盘旋不去,明明没什么情绪却比那人还要让人害怕……
过了一刻钟,翠香放在脑袋一侧的手慢慢握紧,像是下定了决心,缓缓抬头看向梅韫素。
梅韫素懒散地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这几日总是入梦,睡得不安生。
翠香梗着脖子:“是锦姨娘,锦姨娘怕大小姐回来后夺了淇少爷的恩宠,便想着让大小姐破相。”
梅韫素心中早有了猜测,见翠香这么说也不意外,只是好奇为何侯府唯一的男丁还会害怕被她夺了恩宠?
梅韫素总觉着这话里有些蹊跷,但看翠香的表情狰狞,也不似作伪。
梅韫素又问道:“那你为何会被发卖?”
翠香脸上闪过一丝恨意:“锦姨娘害怕奴婢走漏风声,想让奴婢彻底闭嘴,但奴婢想活,就伙着管家被卖了出来。”
梅韫素不解道:“你如此肯定这样锦姨娘就会放过你?”
翠香:“红袖楼有锦姨娘顾忌的人,她不敢乱来。”
梅韫素若有所思,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那你下去吧。”
翠香诧异地抬起头,想分辨梅韫素是否在捉弄她,结果只见大小姐眉头微皱阖上眼,靠在椅子上,显得有几分疲惫。
静乐走过来将她扯了起来:“走吧,小姐累了。”
翠香点点头,等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时,她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这样……放过她了?
翠香松了口气,眼里又闪过一丝愧疚。
她企图谋害大小姐,大小姐也没想惩罚她,就这样放她走了。
翠香手里捏着刚刚静乐硬塞进来地银票站在原地发愣。
大小姐给她二十两赎身,结果她还欺骗了大小姐……
翠香心里有几分过意不去,但想着那女人的疯狂,残忍的手段,鸡皮疙瘩从背后爬了起来。
大小姐死后她一定在寺庙多烧几炷香,那女人,她实在是惹不起。
等梅韫素醒过来时,窗外已经漆黑一片,初春,天色也黑得早。
梅韫素活动了下僵硬的颈脖,捏着身上盖着的薄毯,站起身来。
房里闪着微弱的烛光,她环视一圈,雅间里空空荡荡,不见静乐的身影。
梅韫素眉头微皱,轻声唤道:“静乐?”
门外的静乐听见小姐的声音,立马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连声应承:“小姐。”
静乐进来站定后转身回去关门,却被一只玉手给拦住。
梅韫素听着声响,抬头望过去,惊觉门口站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白色人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静乐反应过来,急忙去拦。
白色人影惊喜地开口:“梅姑……梅公子,怎么是你!”
等人从门后完全走进光里,梅韫素才瞅清来人,原来是裴清巧。
一身男装打扮的裴清巧看上去颇有些瘦弱,像是文弱白净的书生,轻轻一碰就会脸红不已的那种。
静乐见小姐未曾开口训斥,心中猜测是熟识的人,也顺从地让开,让裴清巧走了过去。
裴清巧避开静乐阻拦的手,快步走过去拉住梅韫素,紧张地问:“你这几日没出府门吧?”
梅韫素见她眉头紧蹙,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心中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受。
淡淡摇头,轻声开口,将将睡醒的声音还有着几分嘶哑:“没。”
闻言,裴清巧松了一口气,又惊喜万分:“你也来听曲?这红袖楼的昆曲可是京城一绝。”
梅韫素一怔,迟疑道:“裴公子常来?”
裴清巧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倒也算不上常来,就是喜欢在这消磨时光。”
梅韫素点点头,没再多言,顺从地被裴清巧拉了出去。
裴清巧想着梅韫素第一次来,不太熟悉,兴致勃勃地跟她介绍起红袖楼来。
裴清巧拉着梅韫素从大厅穿过,直奔听曲堂,一路上注意到的乐姬都熟捻地朝她打招呼。
“裴公子又来啦?”
“今儿个也去找青霞?”
……
裴清巧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朝她们点头,心里正尬的抓狂。
到了听曲堂,裴清巧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招呼着梅韫素落座,刚一回头就对上梅韫素似笑非笑的眼神。
裴清巧眼神发虚,就当没看见,含糊道:“这儿视野好,听力佳,就坐这吧。”
梅韫素没有拆穿她,乖巧地在她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静静欣赏着乐姬的吴侬软语。
裴清巧看着女儿如此的乖巧,没有揭穿她的话,心中盈满了母爱。
果然女儿就是小棉袄,才不能让渣男抢了去。
裴清巧心满意足,瘫在椅子上,习惯性地扫视一圈。
!渣男!
裴清巧立马弹了起来,一手拉起正沉浸在昆剧细腻表演的梅韫素。
梅韫素正细细品味着这一出剧的深意,还未思考出个名堂,就被一道大力扯了起来。
她疑惑地望向裴清巧,脸上还挂着几滴悄声流出的泪。
顺着裴清乔的目光望过去,她看见坐在二楼的几道身影,其中两道她颇为熟悉。
一道是前几日对着她说胡话的宋小将军,另一道则是——
她前世的便宜夫君,林瑾霖。
梅韫素神色恍惚,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林瑾霖看她的嫌恶眼神,也记得侍郎府为讨好一位青楼赎回来的清姨娘满府的桃花树。
她对桃花过敏,每年春天,花粉随着风飘到景苑来时,她浑身起红疹子,只能捂着全面闭门不出,静乐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却被他派人绑着丢了回来。
她记得她这个侍郎夫人是怎么被下人克扣银丝碳,靠着两人的□□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这一切她以为她已经忘却了,看淡了,结果没想到再看到他后又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梅姑娘,梅姑娘?”裴清巧拉着梅韫素快步走出了红袖楼,却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啊?”梅韫素见裴清巧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裴清巧望着那一抹硬挤出来的笑容,顿时也有了几分悲意。
难道是为了那渣男而出神?
难道剧情不可逆转,女儿非得喜欢上那个渣男,被他狠狠伤害吗?
裴清巧本来还打算带着梅韫素去参加京城独有的花会,看她这副模样也只得作罢,草草打过招呼,将人送上了马车,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梅韫素硬撑着和裴清巧告别后,坐在马车里出神。
摊开的右手正涌出鲜血,慢慢地浸湿了整个手掌。
梅韫素望着右手,抿了抿粉唇,随后阖上眼眸,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她还是恨,她在恨。
坐在二楼的宋鹤轩无意于婉转细腻的昆曲,满心都是昨日他才收的文策,其中的治国之道,勾勒的海晏河清的未来都让他心动不已,若不是系统阻止他都想彻夜不眠,细细品味。
但也好在系统阻止了,这一大早这些个纨绔子弟就上府来找他,声响之大,他都担忧他再不出现他就会被人报官,告他扰民。
他素是不喜他们的行径,但又无法,一个镇国大将军就够了,若是再多一个才华横溢的小将军。
宋鹤轩眸光一暗,那宋氏恐就只留在史书上了。
宋小将军打小就没有艺术细胞,将军夫人不喜大将军的一身粗鲁气息,在他小时候就寻了好几个夫子叫他各种乐器,却总被他的淘气气得夺门而出。
至于他?
他只然也是常常被妻奴大将军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追着满院子打,因为他的一窍不通气哭了他娘亲。
宋鹤轩不服,明明是他老子自己没有艺术天赋,更别说遗传给他了。
他也这样反抗吐槽过,结果就是——
被打得更凶,甚至还罚他抄《孝经》!
宋鹤轩坐在软榻上,却觉得哪哪都不是,哪哪都不对劲,烦躁地四处张望。
一眼扫过去,看见了那位真千金,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看上去柔柔弱弱,怪可怜的。
不过,这位主可不需要他可怜。
利落的手法在他脑海里闪过,宋小将军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他以为她只是会点武功防身,但没想到她胆子还那么大,皇亲国戚也敢招惹。
“触发台词任务,请在一个时辰内,对梅韫素念:‘以后只有我才有资格让你流泪!’请宿主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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