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韫素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又将它压了下去,认真回答:“小女是文晋侯府的嫡长女,名唤梅韫素。”
宋义山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好奇,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就是那个将将被接回京城,一直在外养病祈福的大女儿?”
梅韫素乖巧地点了点头:“是小女。”
宋义山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那你先回甲班吧。”
梅韫素迟疑片刻,下意识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鹤轩。
宋鹤轩站的笔直,跟往日里吊儿郎当的形象大相径庭,这副模样倒有几分冷厉之意,远远望去就像是大将军站在这里,隐隐带着一身厮杀之意。
感受到她的眼神,宋鹤轩低下头同她对视,愣了一会儿又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含着笑意开口:“梅小姐这是舍不得走?”
梅韫素面色一愣,迅速收回眼神,朝着宋义山行礼:“那小女先行告退。”
宋义山淡淡地点头,目送她离开。
待梅韫素转过身去没多久,一道小声的痛呼声从身后传来,夹杂着几声训斥:
“你小子,不仅迟到还逃课!”
“轻、轻点……”
“轻点?我看就是太轻了你一点教训也不长!”
“欸欸欸……”
声音渐渐远去,梅韫素站在甲班门口外,看着里面认真听课的同学,又想起被大将军拖走的宋鹤轩。
怪不得宋鹤轩一开始就走这么快,原来是害怕两人迟到啊……
一股愧疚从她心中油然升起,梅韫素垂下眼眸看了看自己手里握着的水杯。
裴清巧听得有几分无趣,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夫子眼皮子底下开小差,只得偷偷将眼神往四周瞟,反复打量着她已看腻的布设。
突然,一抹粉色撞入她的视野,裴清巧定睛一看——
诶,这不是该坐在后面的皎皎吗?怎么站在门口处不进来?
裴清巧疑惑地朝后望去,只见那个角落孤零零地放着几本书,一个人影也没。
宋小将军不在她已经习惯了,但梅韫素为何不在座位上,反而站在门口?
裴清巧满脑子疑惑,又扭头看向门口。
嚯,方才立在那的粉色团子也不见了。
裴清巧朝侧窗望去,看见一抹粉意从窗前掠过,转眼就消失不见。
“裴清巧,这道题你起来论述一遍!”
裴清巧正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却被讲台上的夫子抽了起来。
她抬眼望过去,只见夫子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满满都是失望。
裴清巧急忙敛下心神,将疑惑压到心底去,开始从不同角度阐述这道策论题。
见她滔滔不绝地论述起来,且角度清奇,分析鞭辟入里,夫子紧皱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不亏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连开小差也能将这道题回答的那么好。
梅韫素纠结半晌,还是敌不过那一股子愧意,转身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跑去,步履倒是比之前快上了许多。
等梅韫素气喘吁吁赶到时,门外只有一道挺拔的身影,不见大将军。
梅韫素走近几分,惊奇地发现宋鹤轩正面无表情地头顶一本厚重的书,扎着标准的马步。
就连膝盖和手臂上都有绑着特制的沙袋。
宋鹤轩冷着一张脸,绷紧薄唇,一丝不苟地维持着马步的姿势。
梅韫素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笑了出声,发出了一道小小的声响。
这细小的声响没有逃过宋鹤轩的耳朵,他缓慢动作僵硬地转过头来,要稳住头顶的那一本书,多少有几分吃力。
宋鹤轩顺着声响望过去,只瞧见梅韫素张嘴笑得开心,露出一排碎玉,脸颊处浮现了两个不大的梨涡。
宋鹤轩心中微动,抿了抿唇,正想说话,却感觉头顶一轻,厚重的书籍朝一边倾斜,直直往地上落去。
宋鹤轩立马伸手去接,却被砸到手心,抑制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梅韫素见着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俊不禁,踱步走了过去。
“宋小将军这是强身健体呢?”
宋鹤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扎扎实实地蹲了下去,伸手将书本放在头顶,扎起马步。
系统瞧宿主这副冷心冷情,不争气的模样,急忙开口:“宿主,任务,任务!”
宋鹤轩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柄悬在头顶上的剑,稍不注意就要落下来。
宋鹤轩垂下眼眸,琢磨着合适的念台词时机。
梅韫素百无聊赖地站在树下遮荫,听到房屋里传出阵阵交谈声,是大将军和院长的声音。
一炷香后,大将军推门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朝着院长抱拳:“我家这混小子不成器,有劳院长了。”
院长拱手行礼:“大将军太谦虚,宋小将军聪颖过人,就是心思不在此,不然……”
院长没有把话说完,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在院子里扎着标准马步的宋鹤轩。
宋义山也顺着院长的目光看过去,见宋鹤轩老老实实地扎着马步,没有耍花招,心中舒慰了些。
眼神流转,又捕捉到了绿茵下站着的粉色女娃娃,定睛一看是之前跟在那混小子身后的梅韫素。
宋义山眼眸微眯,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院长也看见了树下的梅韫素,心中吃惊,出言将人唤了过来:“梅小姐,你怎么在这?”
早在两人推门而出时,梅韫素就听见了那边的响动,但迟迟没有转过头去,觉得贸然倾听别人的将话不甚礼貌,只好背对着他们,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缝隙间爬动搬家的蚂蚁。
梅韫素伸出脚尖去阻挡蚂蚁前进的方向,它们整齐的队伍因为突然多出了一个庞然大物而中断,显得有几分无序。
但不稍半刻,落在后面的蚂蚁又另辟蹊径跟上了大部队,有条不紊地搬运着东西。
虽为蝼蚁,但仍未放弃生的希望。
梅韫素感觉心里涌起了一股热流,她不就像这些弱小无助的蚂蚁吗?
但好在,她找到了方向,也不至于迷路。
院长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将梅韫素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她伸手抹去眼角涌出的热泪,深吸一口气,挂上笑容转了过去。
梅韫素快步上前,朝着两人行礼:“见过大将军、院长。”
宋义山哈哈一笑,伸手虚托了一把:“又是你这女娃娃,怎么来这了?”
院长抚须一笑,听见宋义山的话有几分疑惑,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一番:“你们何时见过?”
宋义山深深地望了梅韫素一眼,又转过头对着院长漫不经心地开口:“就刚刚去逮那混小子的时候碰见了。”
院长点了点头,转向梅韫素:“梅小姐怎地没去上课?找老夫有何贵干?”
梅韫素一听,立马又拱手道:“夫子,我是来跟大将军认错的。”
宋义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哦?认什么错?”
梅韫素拱手低着头朗声道:“宋小将军并不是有意想要逃课,是我口渴,找不着水,宋小将军见我可怜,才带着我去古井边取水。路途遥远,我脚步慢,宋小将军顾着我,所以才迟了。”
宋义山心里好笑,那混小子何时顾过别人?
院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在那一道在日光下扎着马步的人。
大将军将人带到小院时,他瞅见宋小将军耳根都红完了,可见大将军下手不轻,但宋小将军也并无怨言,没出声解释过一句,只是顺从地捆上沙袋站在烈日下扎起了马步。
京城里关于宋小将军的流言很多,大多都说他不学无术,混迹青楼。
但凭他这双看过上万学子的浊眼来说,他断定宋小将军绝不是那样的人,他该是大将军那般保家卫国,敢于上战场为国牺牲的人。
院长叹了一口气,树大易折,只希冀宋小将军的光芒有一天能被展示出来。
宋义山瞥了梅韫素一眼,淡淡道:“梅小姐先行回班吧,宋鹤轩那小子受罚跟这没关系。”
梅韫素一愣,抬起头望了宋义山一眼,见他眼神坚定,又吞回了嘴里的话,只道:“是,那我先行告退。”
话落,梅韫素又朝着院长拱手行礼,转身离开。
院长和宋义山站在院子门口,注视着梅韫素渐渐远去的背影,两人相视一笑,又互相行礼告退。
梅韫素折腾一番回到甲班时,下课铃声刚响没多久,她从后门走了进去。
刚落座没多久,裴清巧就急冲冲地从前面跑了过来,掀裙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
裴清巧满脸都写着八卦,兴奋地问道:“皎皎,你刚刚去哪了?就连柳夫子的课你都敢翘,胆子真大啊!”
梅韫素拿书的动作一僵,机械地转过头来,一字一句地问道:“柳,夫子?”
裴清巧点点头:“对啊,整个学院最有才华也是最为严厉的柳云,柳夫子,就连院长也管不了他呢。”
梅韫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柳夫子……对待逃课的学生,可有什么惩罚?”
裴清巧皱着眉头想了想:“从未有人逃过他的课,柳夫子虽是严厉,但课讲得极为有趣,学子还是爱听的。”
梅韫素的眉头越皱越紧,裴清巧毫无察觉,又补充道:“也就宋小将军胆大,曾经迟到过,被罚抄《礼记》五遍。”
罚抄《礼记》五遍……
这六个字在梅韫素耳边炸开,搞得她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反应不过来。
裴清巧絮絮叨叨地又说道:“我觉着柳夫子应该没发现你不在吧。”
话音刚落,一道极重的敲门声又响起:“梅韫素梅小姐在吗?柳夫子有请。”
梅韫素只感觉“轰”地一声,天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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