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之间,店内又进了几户散客,伙计见掌柜的迎出来了,忙去接待客人。

    “想必宁大小姐身边的这位,就是江湖上素有侠名的万碑楼少楼主,谢岚吧?”

    “百闻不如一见,清柳真是对二位五体投地。”

    赵清柳眼波盈盈,婢女搀扶她走到两人身前,她嘴上对谢镜枯满是夸赞,实际一双媚眼含情,直勾勾地看着宁清梧。

    那群散客见他们提到了万碑楼,不由得好奇张望过来。

    宁清梧不是第一次被赵清柳这么看,要不是有了前世的抵抗力,怕是会觉得赵清柳对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了。

    赵清柳这个女人不管是怒是笑,但凡心怀不轨的时候,一双狐狸眼里总是含羞藏怯,柔情万种。

    宁清梧心里清楚,赵清柳这句话表面上看是称赞谢岚,实际上是明摆着向她射暗箭。

    毕竟谢岚此时在江湖上有什么名声,在场之人恐怕除了店内的小伙计都是有耳闻的。

    所有人都认为他命格孤煞克死父母,长年累月病病歪歪,除了逐利营生做得不错,没什么可取之处。

    近些日子还有人传言谢镜枯手底下的人有叛主之心,他怕守不住家底,才甘愿入赘铸剑山庄求一份庇佑。

    宁清梧干脆道:“不必叫我宁大小姐,山庄里的侍从婢女我都不许她们这么称呼了,你又是什么身份,争抢着叫?”

    宁清梧悄悄靠近谢镜枯站好,抬起小下巴尖,一本正经道:“提前说好,我现在和谢郎是有钱有闲,但不熟的外人,套近乎也不会借。”

    要说谢岚武功不行,人尽皆知,但你要说他金银满山,也不会有人怀疑。那几位散客见宁清梧这么说,也猜测是这青衣女子想趁机攀高枝,可惜用的方法不对,坏了气氛。

    谢镜枯温声温气道:“任凭娘子做主。”

    赵清柳说了什么他都过滤掉了,毫不关心外界如何看他。

    倒不如说现在就是他要求达到的效果,在他一手搭建的设定里,没人会关注蛰伏的蝼蚁,哪怕谢镜枯会彻底颠覆江湖的格局。

    谢镜枯眼眸中的笑意更深,宁清梧娇若菟丝子,硬气的时候又像苍耳,小巧袖珍,刺人连心。

    赵清柳如鲠在喉,那双狭长的眼里划过一丝冷意,她柔柔道:“宁小姐对我没印象了?大喜之日我家夫人自衬她孤身只影,不好露面。我代夫人拜会铸剑山庄,您二位拜堂时,我就站在您身后呢。”

    宁清梧疑惑:“你透过喜帕也能瞧见人吗?”

    赵清柳面纱下的脸僵硬一瞬,她放下心气,刚打算再次搭话,那谢楼主便咳嗽两声。

    在赵清柳身边的圆脸短胡子掌柜立刻凑近,他不敢伸手去帮谢镜枯,只能愁眉苦脸虚虚搀扶,生怕摸到一个衣角,他的手指头就落地归尘了。

    “爷,爷慢慢换气,小的不知您今日过来,没做好招待,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谢镜枯扫了他一眼,目光从容不迫,不见病色。掌柜的迟疑后退,就见他们楼主歪歪斜斜压在新婚小娘子身上,咳嗽得在场之人都紧张他之后,才虚弱道:

    “打扰你们交谈了么?我还是先走吧。”

    掌柜恍惚之中仿佛看见一朵水中白莲。

    宁清梧抬眸,伸手摸了一下谢镜枯的脸,冰凉凉的没有人气儿。

    “我陪你回去,你让他们把东西送到客栈吧。”

    赵清柳是婢女出身,但她在赵夫人身边长大,向来心高气傲,平日里都是别人看她的脸色,何时被这样忽视过。

    原以为是病秧子配傻子,一对惹人发笑的怨偶,没想到这宁清梧骄横得很,根本不将她放在眼里。

    赵清柳沉默半晌。

    徐宿白离开后生死未卜,前一环计划几乎算是彻底失败。赵夫人毒杀宁云滔的命令里,是她多加了一条刺探谢镜枯和杀宁清梧,现在宁云滔失去踪迹,她不甘心这两个人还活着。

    万幸最近武林出了件稀奇事,她还有借刀杀人的方法。

    赵清柳强压厌烦,俯身行礼道:“贵人多忘事,容小女子自报家门,我是赵夫人的女儿,赵清柳。”

    宁清梧嗯嗯点头:“没事儿了吗?我要带谢郎先走了。”

    嫉恨之心熊熊燃起,赵清柳手上的帕子攥得死紧,她笑道:

    “不知两位可听说了近日江湖上的一件大事?下月初三,留繁城群芳馆,正逢一年一度的拍卖会,奇珍异宝不必多说,据传还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也要参与拍售。”

    宁清梧踏入知识盲区。

    留繁城她知道,宁父带她去玩过,那一片地区少雨多风,每到夜晚繁星缀空,会让人恍然间觉得自己离天不过咫尺。

    至于群芳馆?听名字很有雅韵,可她没什么印象啊。

    谢镜枯看她眼底一片迷糊,越看越想凑近了粘她。

    那几位散客却是忍不住了,心急如焚道:“这位女仙子,别卖关子,快些讲呀!”

    “就是就是,我们也好奇呢,没听说有这件事啊!”

    “这位女仙子快说,我们洗耳恭听!”

    赵清柳将在场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她满意道:“据说那群芳馆,近期要拍卖一个史无前例的无价之宝——对我们江湖人来说。”

    “那宝物就是一位神秘老者一甲子的内力,拍下的人可以得他传功,江湖上群英豪侠都会到场,届时各位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果真有此事?!”

    “一甲子,六十年内劲……这、这可真是……”

    “这也能拿出来卖?怕不是那群芳馆愚弄我们吧!”

    宁清梧也来了兴致,抬头看谢镜枯,两人视线不出意外对在一处,她悄声问:“你觉得,我有没有希望拍下这个神秘老者?”

    没等谢镜枯回答,她又将自己否决了,轻快道:“算了,哪有这种捷径,估计传完了我人也走火入魔了。”

    谢镜枯不反驳,也不认同,他随意道:“总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是要多试几个不怕死的人。

    赵清柳从粉衣丫头手里拿出两个信函,递给宁清梧,她殷切道:“我这里恰好有两份多余的邀请名额,相逢即是缘,去不去你们自己做主。”

    宁清梧拿过来,那信函上面绘有一个骷髅头,上面插了两把剑,她展开给谢镜枯看。

    “不知道这是谁设计的,好俗气呀。”

    谢镜枯唇瓣的弧度不变,不应她的话。

    两人临走时吩咐了掌柜和伙计,采买两套新衣和面具,送到福来客栈。

    往回去的路上,宁清梧思索开口:“她是不是表现得太刻意啦?”

    “是。”谢镜枯道。

    “那我们还去吗?我感觉会有好多人闻风而至,若是出现了一点问题,现场一定很乱。”

    “看个热闹,可以去。”

    宁清梧狐疑:“你原先打算想带我去哪儿?不会也是群芳馆吧。”

    谢镜枯走得慢,他和宁清梧的每一步落差不会太远,闻言轻笑:“是我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带你回她母家,上一炷香。不过也算顺路,去群芳馆看看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宁清梧头一次听他谈及家里人,她对谢镜枯的了解其实不多,所见都是谢镜枯愿意给她看见的那一面,她眨了眨眼:

    “我们成亲太快,我都忘了你还有家里人……”

    谢镜枯低眉垂目,温和道:“不怪你。上一代楼主是我父亲,我还未出生时,他就意外离世,他自己是白手起家,没有亲人在。我母亲你可能略有耳闻,天地镖局崔老夫人崔贞的女儿,崔知商。”

    宁清梧:“我听说过一点!”

    崔知商为了和万碑楼的上一任楼主谢微念相恋,自愿被天地镖局崔氏除名,待她死后崔氏又禁止她和谢微念合葬,将她迁回了崔氏祖坟。

    宁清梧一直觉得奇怪,现在才发现怪异的地方在于,谢镜枯说这些事情的口吻,就像在描述两个陌生人的生平。

    “你母亲,她待你可还好?”

    谢镜枯浓密的眼睫挡住眼底的神色,他平淡道:“谈不上好与不好,我出生前谢微念就已经死了,至于崔知商,她生我后郁郁寡欢,后来积郁成疾,自戕了。”

    宁清梧听得心下发涩,谢镜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遮掩,显然是对她不设防。她是很少吃过苦的人,宁父不论在外如何强硬凶悍,对她永远是宝贝囡囡。

    对比之下,她不可避免地觉得谢镜枯有些可怜。他甚至连健康的体魄都没有。

    “那崔老夫人疼你么?”宁清梧小心探问。

    谢镜枯低头看了一眼宁清梧,似笑非笑答道:“比起我,她可能会更喜欢你。”

    没爹没娘,长辈也不待见,一个人成长在万碑楼那种阴森森满是送葬灵幡的地方,天生胎毒,苟延残喘还要拼命练武,谢岚你的身世……好符合话本里关于武林公敌的设定啊!

    怪不得会变成前世那样,他所行的每一步,都是有前因的。

    宁清梧没经历过太多真实狗血的心灵,饱受震颤,又怜悯,还有一丝微弱的心疼。

    “因为什么?”

    谢镜枯道:“我是害她女儿早亡的凶手之一,若非为了孝道,勒令我年年一次进香,她根本不会让我进天地镖局的门。”

    宁清梧蹙眉:“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也是失去父母的受害者,她怎么能把一部分的怨恨转嫁给你呢。”

    “不要紧。”谢镜枯回身抱住她,将下巴压在宁清梧的发顶,整个人弯下腰身,宁清梧看不见,他没做掩饰的不正常痴迷:“万幸,现在有你知道疼我了,清清。”

    宁清梧有些束手束脚,忙去推这位非常巨大的谢楼主:“…………也没有,嗯。”

    谢镜枯直起身看着她,不说话。

    宁清梧改口:“我确实有在疼你的,谢岚,你能清楚这一点我很高兴。”

    她的良心偶尔会受到强烈谴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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