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梧没有听出不对劲,很快就被眼前人转移了注意力,她撕开一个蒸包,将馅儿单独剔出来,问挑食的谢楼主:“包子皮你能不能吃呀?素馅的没有荤腥,馅儿我吃啦。”

    谢镜枯看她这样很是可爱,玩笑一般逗弄她:“清清先咬一口,味道不错再给我,如何?”

    “你们倒是恩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谢镜枯听出来人是谁,没有理。

    宁清梧一看崔知微,筷子都差点掉在桌上,她不是故意的,但谁能想到她真的把舅舅给忘了!

    宁清梧二话不说,将蒸包的笼屉推到崔知微面前,请他入座:“舅舅……先坐下来,待我们吃饱了,就继续赶路!”

    “看看清清,多会疼人,你小子真是。”崔知微顺口念了一句谢镜枯,他也没客气,两筷子夹了口小菜,吃完歇口气,低声问谢镜枯道:“这回你带了多少人手?”

    “二十。”谢镜枯把宁清梧给他剥好的包子皮细嚼慢咽地吃完了,净口以后才又道:“看着唬人罢了,也用不到他们出手。”

    崔知微皱起眉毛,他都疑心自己是碎嘴婆娘,忍不住道:“你做什么我这个当舅舅的都不会拦你,别伤着自己和清梧丫头便好,这次你们出事把老太太都惊动了。”

    宁清梧在一边听着,赞同地点头。

    不要经常暗中设局搞大事情,谢岚这个一动不动也能突然冒出一大串坏事的运气,到底是谁给的?

    谢镜枯对崔知微的话没给回应,而是低下眼看着宁清梧,很苦恼似的拧了一点眉峰,仿佛任打任骂,受人欺负的小可怜,没有半点谢楼主的威风。

    不用猜肯定是演出来的。

    但是宁清梧没能坚守住底线,被谢镜枯一个眼神撩动,当场倒戈,义正严词道:“舅舅,我会看着他的,你别担心。”

    崔知微:“……你们小夫妻两个,哪次让我省心了,都得狠狠地管!”

    宁清梧和谢镜枯对视一眼,都笑了一下。

    还好嘛,谁让她和谢镜枯都沾了点年纪轻轻。

    几人用完早膳,从福来客栈离开。

    宁清梧终于再次坐上谢楼主独家打造的宽大豪华马车,算上天地镖局的人手,这次出行的人数可以称得上力压群雄。

    足有四十名一流高手护卫在马车两侧,一般门派请出来三四个都很吃力了,这导致一路上遇到的人都避开他们走,生怕他们是什么隐世大族,不小心冲撞了。

    宁清梧心想,金银财宝之力,乃无上功法,此话不假。

    经过不到两日的路程,马车终于停下滚轮。

    林木参天,高大的蓝花楹栽种在石阶两侧,遥遥飞落淡紫或蓝的花瓣儿,落在宁清梧的掌心。楼台层阁以古树为基石,穿插在林叶间,如同吊楼一般矗立在这里。

    观心台簇拥在一众建筑的正中心,登阶求名的侠士三五成群,在台下找地方互相攀谈;名门正派则早早入住,就在古树的吊楼里,他们只派出重要的弟子前来参与问道会。

    抚琴弄笛的清雅之音传递过来,宁清梧置身其中,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死在观心台上的那个她,恍若昨日才发生过。

    崔知微没注意到宁清梧有什么不对,他手里的扇子展开,挡住刺目的光线,“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我们一路磨蹭,它居然正好要开始了,我还以为势必要迟了呢。”

    宁清梧勉强应声:“是呀。”

    “清清,别怕,”谢镜枯自然而然地牵起宁清梧的手,冰凉的手指穿过宁清梧柔软的指缝,十指紧扣。“我们先入座。”

    宁清梧不自觉地依赖谢镜枯,她自从察觉了心意,便总能感觉到谢镜枯对自己是区别于常人的。不知是不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合作夫妇关系。

    两人身后是崔知微和几名护卫,其余人则守在马车旁,没有过来。

    宁清梧缓了一会儿,略微打起精神。

    观心台上问道会,名字听起来文雅,实际上却是杀人无罪,恣意妄为,任由江湖武斗的乱战台。

    弃权者可以求生,但若是没来得及走便被杀了,也不会有人为死者鸣冤。

    看似风光无限的证道之剑下,埋葬了多少冤魂,无人得知。

    可最后活下来的人,不论美人、名望、神兵都会蜂拥而至……因为这证明了此人的实力,足以称为天下第一。

    “诸位豪杰,不远万里来此,想来都是为了搏一个头名!问道会今次增设神兵一振,作为添头赠予获胜者。”老者展臂,对众人道;“不论上台先后,能守台至最后一炷天香燃烬,则为本次胜者!”

    先上去的人肯定是吃亏,但也不乏斗志高昂,好勇善战之辈,率先登台。

    这人是个精壮的汉子,四肢粗壮威猛,肌肉块块分明,声音浑厚道:“谁来和咱应战!”

    宁清梧本是不想了解的这么透彻,可这位仁兄上台先脱了自己上衣外褂,帽子一扔,连光头都给她看了。

    “我来!”

    一位手持细长鞭子的姑娘飞身掠了上去。

    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那壮汉身高体壮,力道非同一般,可那女子居然在武功上更胜一筹,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壮汉的拳脚都被她以柔克刚轻松化解。

    那壮汉最终不敌,懊恼地拍了下胸膛,翻身滚到台下,他自愿弃权认输了。

    这显然还只是开胃小菜,跃到观心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彼此或熟悉,或陌生,尽是拔刀相向,逼退敌手。

    血液逐渐渗透台阶上的莲纹,从最上层一点点向下蔓延,如同一朵血莲在台下众人眼前盛放,叫好和欢呼不曾间断,宁清梧看着眼前这一幕,微微有些冷。

    一双带着冷幽檀香的手掌盖住她的眼睛,谢镜枯似乎靠了过来,在宁清梧耳边耐心地问她:“清清,待此行结束,你随我回万碑楼好不好?”

    宁清梧的注意力被打散,她想都没想,直接道:“好啊,我还没去过万碑楼,我也很好奇那里的样子。”上辈子太赶,她没看见路上的景色,今生一定要好好看看。

    谢镜枯用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的语气,遮盖满场为杀人而欢呼的现实,他轻缓地道:“等秋凉了,我想和你一起在苍狼山品蟹。”

    宁清梧的睫毛扫过谢镜枯的掌心,她笑了一声,似乎没想到谢楼主还有嘴馋的时候,应道:“那我更要陪你回家了,没人能拒绝你谢大楼主啦。”

    两人低着声音说了好一会儿话,谢镜枯见她心情好了不少,才把手掌收回来,面对一旁崔知微揶揄的眼神,若无其事地没有搭理。

    厮杀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傍晚,烧空三炷天香后问道会便结束了,宁清梧等到日头偏西,将近第三炷香燃烧到一半,才在登台者里看见了她的熟人,也是她的仇人——庆晁。

    庆晁一身灰墨长衣,发未簪冠,仅用了一条白绫做发带。他彼一登场便连杀三人,迅捷无比,手段如神,吓得众人都避开他去。

    庆晁却稳步提剑,走向正中央的位置,任何阻挡他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剑下,还想厮杀的人一时敲起了退堂鼓,眼看庆晁越来越近,转身便要跃下台子认输。

    庆晁出剑抽手,鲜血淋漓,尸身哐当砸在观心台上。

    宁清梧看着那一剑穿心的做法,面色煞白。

    谢镜枯没有关注台上的动静,只在庆晁上去时看了一眼,确认他的实力。

    此刻见宁清梧面色不对,仿佛有些失神地看着庆晁,他将小姑娘抱在怀里,正要哄问出原因,胸前的衣襟便叫泪打湿了。

    谢镜枯微微眯眼,他不清楚宁清梧如此惧恨庆晁的缘由,虽然有些猜测,可他不能确定,便一直悬在心底。

    但这一切都不妨碍他为自己的小娘子出气,更何况今日的目标本也是庆晁,为取他的性命,或是另一条大鱼的命。

    谢镜枯低声哄道:“你不是想看你的夫君拔得头筹么?”

    宁清梧眼底红透了,一点眼泪被谢镜枯的指腹蹭掉。

    宁清梧轻轻地抬头看他,她想起谢镜枯之前受伤的事情,最终摇摇头,小声道:“我突然又不想了,谢岚,不如我们回家吧,我给你剥螃蟹。”

    谢镜枯攥住宁清梧的手,察觉到远处有一道冷意十足的视线,恨意和怒火如同利刃,纷纷刺向他。

    谢镜枯不予理会,他轻柔地吻在宁清梧的手腕内侧,冰凉的唇和姑娘细嫩白瘦的手腕一触即离,“清清,别担心。”

    谢镜枯直起身子,掩唇咳嗽两声,脸上的毒发痕迹看不见了,徐宿白为他做了简单的易容,遮去了那一部分。

    抽出身后护卫的剑,谢镜枯揉了揉手腕。

    左右前后都满眼震惊,显然不清楚这病秧子谢岚要做什么怪事。

    好心一点的劝道:“不是,谢楼主,您可别想不开上去送死了!”

    压根和谢岚不熟悉的老者则训斥道:“谢贤侄不该逞能,快快坐下。”

    崔知商嘴角微抽,很想不雅地拍一下脸,他用扇子挡住下半张脸,视线定在外甥身上。

    这小子的剑,他都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下一秒,谢镜枯纵身而上,稳稳地踩在观心台一地鲜血之上,他手持剑身反射出道道寒芒,又因诡异的内劲柔和到无影无踪。

    在台下无数人的惊呼和喧闹争论里,他没看对手的庆晁,而是摸着唇,嘴角弯着一丝笑,乌黑的发丝在高处因风而动,高大清瘦的男人如他们初见时一般,一身白衣绣锦,腰上扎了一根玄金束带,越发显得俊逸风流。

    谢镜枯在看她。

    宁清梧看不清男人的口型,但是她心跳得很快,她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担心多一点还是激动更深刻。

    谢镜枯为谁而登台?

    谢镜枯为她而拔剑。

    在谢镜枯出剑的那一刻,宁清梧想起了前世说书人关于谢镜枯的一小段评述。

    镜照极情剑,苍山应枯春。

    万碑楼的楼主谢镜枯,拔剑时,似镜台照出万剑,杀意无处不在,敌手无处可藏;那悍然的剑,让苍翠之林的山脉也瞬间春色凋敝。

    执剑者,天地间,只此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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