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堆砌的拱桥上飞远了一对雀儿,桥边站着一位姑娘,手臂向前探出,露出一截皓腕。

    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如碎星点缀的淡紫披帛懒懒地搭在臂弯里,乌黑的长发簪着一根如冰色一般的翡翠,碎金链子自两边耳后垂落,细小的叶片一直垂到胸前。

    姑娘伸出的手腕上是一对白碧混色的手镯,手腕行动时珠玉叮当,引得人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上面。

    赶来通报的两名侍从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他们先前并没有真切见识过夫人的容貌,今日细观,才知道何谓是绝代佳人。

    两人里机灵一些的抢先一步,见夫人转眸看过来,俯身盈盈一拜,唤道:“小映见过夫人。”

    另一个人慢了半拍,却也积极地凑上前来,自我介绍道:“小棠见过夫人。”

    宁清梧好奇地看着他们两人。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身上穿着统一色调的黑灰仆从打扮,刚来万碑楼的时候她便见过,这是谢镜枯留在万碑楼的两个小侍从,年岁轻,实力却不容小觑。

    宁清梧不清楚这两个人为何找自己,她只是忧心谢镜枯的事情办不妥当,有意拖延片刻,逗留在这里玩赏了一会儿鸟雀。

    可惜谢楼主近日粘人不似往常,她很难腾出手来和这些万碑楼的诸位打个照面,今日才算正式得见。

    “可是寻我有什么要事?”宁清梧站在桥上,自然望得远一些,知晓他们二人是直奔着石桥的方向过来。

    亭亭玉立如同瘦柳的女子小映争先道:“正门外有人自称是您的医官,我等看她背负行医背囊,身有草药之香,像您前些时日嘱咐我们留心的那位绣珠小姐,特来跟夫人汇报!”

    “只她一人来了,没有无影大姐。”面相敦厚老实,身形看着像储油桶的男侍从小棠也跟着补充道。

    绣珠来了?谢镜枯的解药有着落了!

    宁清梧顿时顾不得谢镜枯的兔皮毯子,她双眸灿烂如亮晶,温玉似的肌肤弥漫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两手提起稍稍有些长的下摆,步伐轻盈地迈下了石桥:“走,带我过去!”

    两人纷纷脸红地低下头,彼此推搡了几下,争不过的小棠在前领路,小映则走到宁清梧身后,落后半步,殷勤地问:“夫人,您这两日可有什么住着不适的地方?您和我们说,但凡有不对劲的地方,全都给您安排妥当。”

    宁清梧得知绣珠赶来的消息,此刻笑意正浓,她双眼一弯,“什么都能安排妥当呀?”

    小棠和小映连忙点头,眼巴巴地等这万碑楼好不容易得来的女主人吩咐他们。

    宁清梧十分严肃:“你们楼主耽误我办正事,可有办法将他隔离我远一些么?”

    小棠差点平地摔了一个趔趄,惊恐地打量四周,生怕被谁捅到他们楼主面前;小映也呆了一下,她欲哭无泪道:“夫人还有别的么?您这个我们若是安排了,只怕明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来年再见,就是我等祭日。”

    宁清梧扑哧一声,“好啦,万碑楼很好呀,我在这里见到好多谢岚研究出来的新奇玩意儿,我还想让他陪我多看看呢,你们不用操心我。”

    几人有说有笑,走到正厅前,恢弘阔气的门厅是通体墨色,彩色琉璃做瓦,映出五色神光,遥遥一望还以为是贸然进了神殿。桌椅皆是如同墨玉一般的乌黑,摆件也多是具备了谢镜枯的个人喜好,有诸如花纹繁复瑰丽的绒布,金银支架上摆放不同款式的棋盘,此等风格宁清梧先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宁清梧前世也没来过正厅,无法对比是否一致。她先一步踏入厅内,绣珠正在整理衣摆上的褶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视线在宁清梧的身上顿了顿。

    绣珠:“……”

    她早在看见这个正厅的风格时就有了一种预感,饱受苦难折磨的谢楼主,似乎并非是她以为的那般清淡雅致。

    现在看见宁清梧一身宛如神女的衣着打扮,绣珠更加确定,谢镜枯此人绝对喜好奢华铺张。

    绣珠木着一张脸,心情复杂难以掩饰。

    宁清梧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落座,笑意盈盈地挥了挥手:“回神啦,这一路辛苦你了,陆伯伯身体还好么?”

    绣珠勉强回神,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她的幻梦破灭就留到夜深人静时一个人承受吧。

    “他身体比我都硬朗,”绣珠从背囊里翻出一个药盒,拆去外面黄纸,里面是一榫卯咬合的乌木,“这个最好当着谢楼主的面打开,让他立刻服下。”

    宁清梧小心地接在手里,东西拿着并不沉重,她松了口气:“是服下去就能让谢岚见好么?”

    绣珠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可能,谢楼主的毒不是一日两日的累积,而是沉浸在他的骨血里将近二十年,我师父说了,他服药以后,要经历大小三次不同程度的病发。”

    “病发?”宁清梧一愣,双目微微张大,“还要如何病发?”

    绣珠皱起眉,她显然也不想这种事情发生,可是陆伯良是这样说的,她也只能原话重复道:“发狂发疯,衰弱昏睡,呕血自残,都有可能。”

    宁清梧惊愕地握紧了手掌。

    “怎么临到头要好起来了,这解药还要折磨他!”

    绣珠解释道:“中毒太深,经过多年的错乱服药,那毒已经和谢楼主互为一体,彼此共存了,若想根治,免不得要经历一番脱胎换骨之痛……这个别人帮不了他,”绣珠稍作停顿,又道:“只有你能照顾他了。”

    -

    宁清梧两手背在身后,手心里是解药的乌木盒子,她从外间磨磨蹭蹭地走到内室门边。

    谢镜枯正懒散地靠在美人榻上,白衣黑发,卷边淡金,微弱的光芒洒在侧身,映衬得他整个人如同神明。

    听见宁清梧来了,男人俊美绝伦的一张脸仰抬起来,一副温文尔雅地模样,看着宁清梧道:“清清,你去哪里了?”

    其实万碑楼内时刻都有人汇报宁清梧的行踪,但谢镜枯偏要做不清楚,让宁清梧亲口说给他听。

    宁清梧此刻内心正在天人交战,她慢慢地从身后把药盒拿出来,一双眼晶莹澄澈,有点不自觉地可怜意味:“你的解药,谢岚。”

    谢镜枯随意扫了一眼,接过来放在一边,他半坐起身,牵起宁清梧的手腕,哄道:“怎么了,清清。”

    “绣珠和我说,你服药之后会很疼,”宁清梧黛眉微皱,她怕谢镜枯疼得厉害,又想谢镜枯服药之后,可以得到安稳健康的下半生。“你想服药么?”

    谢镜枯抬起她的手腕,将下巴放在小姑娘柔软的手掌心,他轻轻地蹭了蹭,温声道:“不想。”

    宁清梧心道,果真是不想。她和绣珠在正厅商量计划的时候,猜测的结果就是谢楼主有一半的概率因为现在分辨不了多数事情的利弊,可能会拒绝服药。

    宁清梧仗着谢镜枯半坐在美人榻,稍稍能高出一点距离,让谢镜枯抬头,她耐心劝导:“可是我想你好起来,怎么办呀?”

    绣珠教导她的方法,遇事不决先顺毛摸一摸谢楼主。

    可惜见效不大,谢岚只是看着更想同她黏在一起,没有半点要服药的意思。

    一条手臂环过她的腰,安静蛰伏的肌肉都隔着衣裳让宁清梧感受到了。

    宁清梧看着像小型犬类一般在她身前等待抚摸的谢楼主,决定另辟蹊径。

    “谢岚,你不知道吧,庆晁,”刚说出一个名字,谢镜枯的动作便停顿下来,抬头看向宁清梧的眼睛,宁清梧循循善诱:“他每日勤勉练习,私底下还偷偷服用各种补品。”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人,被她拿来利用一下,也不算毁坏名声嘛。

    谢镜枯悠哉游哉地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扯起嘴角,那笑意很是表面功夫:“他天赋异禀,你夫君我又差他什么了?”

    宁清梧很严肃一般:“我去打听了,他之前日日巳时起。”

    谢镜枯:“原来如此,了不得,起得那么早去练功竟还差我半截,叫人打下去了。”

    宁清梧放开粘人的谢楼主,换到谢镜枯另一面坐好,举起食指又半弯下来:“只是差一点哦!”

    谢镜枯对着宁清梧很好说话,笑吟吟的样子,看不出他有没有生气。

    “下次不让他了,再见面,就是他的死期。”

    宁清梧拿过药盒,趁热打铁:“谢岚,你想想看,首先你服药之后便是身体康健,我们的人生又不是停留在杀庆晁,对吧?你总要为以后考虑,不求长命百岁,但求你我都平平安安,你不觉得这样很好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谢镜枯的注意力不在身体康健上,他现在心绪扭曲,看似正常,内力却是朽木一般,烈火一焚便成了飞灰一把。他的注意力都在你我,以后,这让人倾心的词汇上。

    谢镜枯看着宁清梧单薄的肩颈,他凑近了一些,微笑起来:“好。”

    疼还是疯,他都能承受,只要宁清梧在他身边,世间诸事都是一些镜台浮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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