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棠将瑶姬的身体和装着卢婕的玻璃缸一同打包给了姚崇江,还附赠了使用说明说。
魔尊能任务失败也要从萧别离那儿带走瑶姬的身体,定然是极为重要的,要还也该先还玻璃缸。
玻璃缸似坠落的彗星和空气摩擦出拖尾的星火,精准地砸落到林家的宅院内。
姚崇江看着其落入的方向头疼地抚额,他真是疯了,为了验证叙棠的猜想,亲自来送这个玻璃缸,倘若林栉萧不是魔修,他怎么解释好:就说手滑了?
心中暗骂叙棠这个丫头,真会使唤人,非要他来送这个玻璃缸,说能亲自验证,就算有什么意外,一宗之主不会没本事跑掉吧。
还不等他腹诽够,一道月百的身影从林府内往他的方向掠来,清润的嗓音随之而来:“不知是哪位道友送来的礼物?”
林栉萧的手中托着玻璃缸,月下半敛的眼睑让人瞧不清里头的汹涌。
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姚崇江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脸上的伪装,确保不会被认出失了他一宗之主的身份,放心地回应:“林道友,你包藏祸心与魔道的修士为伍,我等早已识破你的正面目!”
“嗬,”林栉萧短促地轻笑:“‘我等’?这里似乎只有道友你一人尔。”
他每踏一步逼近姚崇江,天色似乎也跟着更暗一分,“道友不如留下与我说道说道你是如何知晓的,是我这不成器的下属告知你的?”
玻璃缸中的卢婕一直晕着,换了谁来被当作高空抛物也不能好好的清醒着,她也失去了与林栉萧解释的最佳机会。
这时候姚崇江还有什么不明白,半是恼怒半是痛心地呵问:“林栉潇,你为何要与魔道为伍?”
林栉潇充耳不闻,凌厉的罡风鼓吹起他的衣袍,带起飞舞的发丝,风也成了他的武器。
大片的阴影自他的脚下扩散,带着一种吞噬的力量。
姚崇江用自身的气劲推开其罡风,周遭变得异常的静谧,他的感觉似乎在被剥夺,心头涌起一阵难言的可怖感。
阴影一直扩散触碰到姚崇江的脚边,再一看所有的阴影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猩红的眼,诡异又可怖,桀桀的怪笑似无形的嘴在啃食他的灵护。
这席卷心底的恐惧太能吞噬人心,他当机立断取出一顶大铜钟,浑厚的钟音将自己从荒芜的思绪中拉出,又祭出数件道器,刀枪斧钺皆有,无差别的攻向地上诡异的红眼。
最后又祭出自己的本名法宝捍天锤,其身刺眼的金色,头部一面是平坦的锤头,另一面形如羊角,在空中幻化出巨大的锤子虚影,锤向林栉潇。
炼器师的武器是一柄锤子也没什么好奇怪,但他名声大,这一锤下去,林栉潇恐已经猜出自己是谁来了。
他也不恋战,在林栉潇恍神的一瞬已飞得老远,一边跑一边心暗骂叙棠乌鸦嘴,他一宗之主真的沦落到跑路,林栉潇背后的那玩意属实恐怖,在感觉被夺走的呼吸间,他明显感到有什么邪恶的东西想要往他的身上钻。
一回到青云宗,他片刻不歇地命人开启了守山大阵,又给叙棠传了信,见识过魔神的可怖后,他想让叙棠将人撤回来,与大部队一同行动,和魔神的一战恐怕得要化神期得修士合力将其镇压,他们一群小辈窝在魔修的据点中太过危险。
今晚的试探后,他可以断定,林栉潇已再藏不得了,必会第一个对上他青云宗。
他青云宗若是第一倒下了,其他门派难道还会好吗?他给各大派发讯息,揭了林栉潇的真实身份,望众宗门大族能守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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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棠在收到掌门师叔讯息的同时也收到魔尊发来的调令,命所有据点的魔修集结,围攻青云宗!
“师姐,我们这就回青云宗吗?”童心也瞧了信中的内容,眉目间满是担忧。
“不,继续跟着魔修的节奏走!”叙棠道:“大规模的动静是瞒不过修界的,魔修这边的集结,难道师叔那边就不会寻找助手,我们就待在这里到时候从内部打乱他们阵脚,同时也能传些有用的消息回去。”
“和其他处的魔修集结在一块,更要辛苦明玉这些日子多炼些魔气丹了,大家也约束好自己的手下,莫要激进。”
激进这话主要是对尹蔚说的,“那些元婴中后期以上的魔修交给大能们对付就好了,魔尊更是有化神期的修士盯着,我们多杀一些杂鱼也是胜利!”
叙棠这番话不单是处于对大家的爱护,她本人也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人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无谋地非要对上高阶的修士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和没见过面的魔尊正面刚,她敢肯定见过对方实力地师叔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师叔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现在估计游说了不少本不愿意出山的老家伙们,围殴魔头早点解决战乱才是正义!
叙棠作为后备处运送灵石在最后,她截断了其他两后备处的魔修,大把大把的灵石都倒进了她的玉葫芦中。
等他赶到作为战斗中心的青云宗附近时,已经打了三天三夜,如她所想的那样,魔尊就是林栉潇,他被八个化神期的修士围在中间,但是不见得落下风,形成一种旗鼓相当的对峙。
八个仙风道骨的化神中后期的修士,自八个方位出手,手中如有实质的灵
力束紧紧困住最中间的林栉潇。
叙棠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林栉潇,他上身的衣裳碎裂,身上爬满在杜兴安身上见过的那种纹路,但是他身上的更加清晰甚至鼓凸,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似的,心脏中的如剥开血肉冒出的巨眼极其醒目,占据他胸膛的三分之二。
就如一沉睡的恶魔之眼,诡异的可怖,他能与八位化神期地修士不相上下恐怕就是这只眼的功劳。
细看会发现束住林栉潇的灵力束中都有一丝极黑的细线,黑线的另一端无疑是那巨眼。
大能们困住林栉潇的同时也在承受其反作用力,他们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神识中似乎在遭受着某种攻击。
“师姐,你来了!”童心迎上来,她与尹蔚还有严封分别代表三处魔修的据点,带人前来赴战,战起之初,他们混在魔修中砍其他据点的魔修,后来打着打着,魔修中也发现了叛徒,他们便带着人回到了自己的阵营。
现在双方勉强算是停战休整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高空之中林栉潇与八位大能的对峙上,这几乎决定了此战的关键。
童心也随着叙棠向上望去,“师姐,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能赢,我去找师叔一下。”八对一,其实是落了下风了,八位化神期修士的神情明显是落入了某种自我的挣扎,魔神是靠人的贪嗔怨恨为食物,大能也都是人,或许还有着比普通人更深的执念。
“再僵持下去,我看是要多出几个魔头。”小六风凉道。
“我看你挺行的,不如你上。”
小六没了声,就怕叙棠一个不爽拿它砸魔头。
白骆守在一处营帐的门口,见叙棠来了,道:“师傅在与人商议事情。”
叙棠便安静地在附近寻了个角落等着。
“你在想什么鬼主意。”小六又冒出头来。
叙棠越安静,它这心里越不踏实啊!
“在想林栉潇和魔神,他们真的是一体的吗?”她见过杜兴安的两种状态,那林栉潇呢,是不是也存在自己的意识和魔神的意识两种呢?
一个又一个叙棠不认识的修士从姚崇江的营帐中走出,白骆示意叙棠他师傅已经得了闲,可以进去了。
姚崇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掀了掀眼皮道:“回来了。”
“嗯,师叔,你再和我我说说你对上林栉潇的感受!”叙棠满脸讨好笑意地凑到桌前。
“不是都与你说过了吗?”他叹了口气,又跟叙棠描述了一遍。
“那依师叔的见地,林栉潇现在是不是就是在侵入各位大能的心智种植魔念?”
“这也是我与其他长老们的看法,但是如今根本无法打断,除非……”除非舍去这些大能,或者这八位大能自愿用自己的生命作为魔神的封印。
这可都是各方势力背后的保障之人,怎么舍得让自家的老祖宗去送死,自是争议不断,只能现在这样僵持着。
“师叔,我先前给你送来的一个尸体你还留着不,如果能让林栉潇自己乱了,这个困局是不是就可以解了。”
“你又有什么主意?”
叙棠狡黠一笑,“主意没有,只是有个想法想要验证一下,师叔,你把那具身体还给我,我有用。”
因是死人的尸身,倒是可以带在身上,姚崇江一直忙碌着,没想起来怎么处理,这时恰好可以取出直接给叙棠。
他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不要乱来。”
没了卢婕的灵魂做支撑,瑶姬的身体更是干巴瘦小,叙棠提在手中就好似一副有皮囊的骨架。
叙棠出了营寨寻了处与还在僵持修士等高的山峰,清了清嗓运气道:“林栉潇,你看看我手中的是何人!你就心甘情愿做魔神的养料,完全被吞噬自己的意识吗?”
叙棠运足了气,立体循坏的音效在场的修士都能听见,一遍不够她还两次三次,一直念叨:“林栉潇你就这么狠心,你心爱的瑶姬都要抛下吗?”
到底是不是情人叙棠也不晓得,反正男女就那么几种关系,瞎编就行,她还授意小六在她的大袖子中掏出昆仑镜,在玉葫芦和袖内来回的溜。
魔神能知道昆仑镜说不定也能对昆仑镜有所感。
叙棠的这一通胡闹,引起不少修士大骂,这万一扰了他们化神期的老祖宗怎么办。甚至有人飞向叙棠所在的山峰,要将她带下去。
变化也就在这时,林栉潇胸口处的红眼不但睁开了,赭红的瞳仁还转了方向,对着的正是叙棠,而林栉潇本人皱在一起眉眼可见一丝清明,看着的是叙棠手中的瑶姬。
他似人格分裂般,脸上的神情一会笑一会怒,胸膛处的红眼也和什么东西拉锯一般,最后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捆在他身上的灵力束轰地炸开,八个化神期的修士被其反作用力推得后坠,但也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们默契地同时对准林栉潇的背部一击。筆趣庫
而叙棠在林栉潇脱身的一瞬,她就跑了!她可只管撩不管埋啊,八个化神期才能制住地人,她傻了才去正面刚。
林栉潇受了八人的一击,半空中的身体明显的一晃,口腔处一片腥甜,眼中的光离散,胸腔处的魔神取到了身体的掌控权,死死地追叙棠,他的周身一片血雾,凝成巨爪,只距叙棠几尺的距离。
叙棠一回头,夭寿哦,急急将视线扫向化神期的老家伙们:怎么回事啊
,看戏去了吗?还不快点再动手!
有道老迈的声音传来:“小丫头,再坚持一会!”只见他们聚在一处,似在蓄力什么大招。
叙棠只得认命地继续溜着林栉潇。
嘶哑的声音自林栉潇地喉中发出,“给我昆……”
叙棠骤然停了绕弯,幺零零八不客气地扬起,如斫冰雪般的寒光密密匝匝地砸向林栉潇,虽然大都被避开了,但止住了他开口说出昆仑镜。
她对付林栉潇有为了解决自己麻烦的私心,可不想被他大剌剌的喊出来,引来更多的注意。
叙棠见老家伙们似乎已经快将杀招蓄力完成,也不怕和林栉潇多对上几招,有意挑衅道:“你现在到底是林栉潇还是一团意识的魔神?”
“吾即是他,他即是吾。”林栉潇说这话时似有两道重叠的声音,能遮天似的领域在扩散,所过之处一片红的发黑的血雾,他想要将叙棠拉进他的领域当中。
叙棠轻巧后撤,不忘嘴遁:“我看不是吧,你们分明就不是一样的,林道友,听闻你一生苦困,你甘心你的身体被一团来历不明的意识占据了吗,你才是身体的主人,这魔教乃至整个修界也该你来掌控啊,是吧?瑶姬姑娘!”最后还不忘带一嘴被她塞进玉葫芦中的瑶姬。
见效是非常好的,魔神明显感到属于林栉潇的意识挣扎着想要出来。
这时,掌门师叔也在示意她将人引过去,她知晓这是他们终于蓄力好了大招,只等给林栉潇致命一击。
叙棠继续挑拨激怒道:“作为一颗魔种苏醒过来的魔神意识,我挺为你感到可悲,你明明有那么强大的力量,甚至还能赋予别人力量,可惜你这个宿主似乎不太听你话啊,不然何至于与在此的修士们僵持到现在!”
“如果时间能回到过去,或许你可以换个宿主,林道友或许也能和瑶姬姑娘相濡以沫呢!”
叙棠这是在暗指昆仑镜,她又将瑶姬提在手中,还有意放出一点昆仑镜的气息,然后全速地冲向布下的陷阱之中,林栉潇紧跟在她的后头不放。
在快接近之时,叙棠将手中的瑶姬身体抛向了阵中,自己干脆卸了力道往下坠避开后头的冲击,林栉潇一头扎进了法阵中,八位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也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恰好是心口处。
那红眼已经血肉模糊,但似乎还有一丝挣扎的迹象,叙棠知道这个玩意难灭,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一道暴雷符落下,又放出妖火烧!
魔神的最后一丝力量也化作了一缕烟,叙棠长长的吐了口气,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她打着哈哈道:“哈哈,各位前辈辛苦了,小修就是给大家检查一下,他已经确定死的渣都不剩了,我们可以散了。”
说罢就溜,也不管掌门师叔在背后的嘶喊,这时候不溜,难道留下来当苦力吗?能者多劳,交给掌门师叔处理吧!筆趣庫
骤然没了威胁,一身轻松,心境也松弛了下来,这一松弛就想搞事,喊道:“六,我们去找以往欺负过咱们的妖修算账!”
叙棠说的不是别处,正是师祖飞升前带着她修炼的居所,那时她才刚练气,住在附近的妖修趁着师祖外出,自己差点死在低阶的妖修手中,现在是时候找回场子了。
一群妖兽陡然间感到一阵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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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栉潇死后,魔修更是群龙无首,被正道的修士追得四处逃散,林家也饱受诟病,族内清洗后在修界的地位依旧一落千丈,所涉及的产业也被有意针对只得缩小经营。
这日叙棠又回到了青云宗,和掌门师叔长谈一番,父母之事也告与他。
姚崇江显然知晓了自己父母已经不在,不过并不知其是怎么去世的,当初保叙棠峰主一职,一是为了给自己六个念想,二也是为了护住叙棠。
现下叙棠早已不再需要这些,此次回来是为了将峰主的权力交还,同时也是为了和掌门师叔辞行,她在准备闭关冲击化神期,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就此飞升,不必以化神期修为在下界蹉跎。
与熟识的修士一一道别后,离去之时又遇见了徐子卉,许久没见过这个师妹,她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和记忆中花孔雀般骄傲的少女有些不同,穿的素净了不少,修为一直没有冲破元婴,眉眼间有一股郁结。
叙棠只点头示好便与她擦身而过,她依旧记得这个师妹出卖过同门,如果她是因为这件事而无法释怀,不能突破那也是她应得的。
最后叙棠回到了她最初修炼的洞府,设下结界,数十年如一日般在玉葫芦中修炼。
时如白驹过隙,青云宗偏远点的一处山林间,异象陡生,苍穹墨色的积云层层恍若要塌下来般,臂腕粗的雷电在其间闪烁。
叙棠看了眼欲来的天劫,将小六塞进玉葫芦:“你这小身子骨,躲在里面吧,别误伤了坐不上我飞升的顺丰车。”
这话刚落十来道腕粗的雷劈了下来,卧槽,怎么不是一道一道来啊!她手忙脚乱的找东西出来挡一挡,这后头还不知道又多少道雷,不挡一下怎么撑。
她可真是乌鸦嘴,这雷直劈了叙棠一百零八次,骨头都被劈的酥了,她跟个焦炭似的摆烂等着看还能来多少次,有本事就劈死老娘!
嗯?没了?她抬起头瞧见墨色的云间出现了接引的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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