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宛也是这个意思,但到底自己也要麻烦启思,即使再归心似箭,也不好主动提起,此时启思一说立刻就说自己没问题,即刻就能启程。
两人达成一致意见,乐宛从袖子中掏出一个钱袋。
感谢她经常出宫玩耍,身上习惯带着钱袋,此时才能来感谢这家主人。
拿出一块小银锞,让启思放在自己所在这间房的桌上,然后把钱袋递给启思收好,两人才出屋。
启思背着乐宛走出房屋,至于离开的事在乐宛还在熟睡时他便和主人说好了。
驴车是停在村口的,一块普通的木板和两个大轮子搭成简陋的车身,木板三面围着木栅栏,以防人或者物掉下去,还可以倚靠。
没有车顶,也没有软垫垫靠,更没有小几和茶水点心,这对乐宛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不过她想,对走不成路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车夫挥动鞭子,车一启动,乐宛就感受到这车与自己平日坐的有何不同了。
太颠了!
车下是坎坷不平的黄土路,车子一步一起伏,偏偏乐宛因为双腕受伤没法用力抓住身边的围栏固定自己。
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随着车子走动东倒西歪。
启思发现这个情况,却没有丝毫办法。
眼下的车是他在这个小村落里能找到的最好的,而且他身为男子,也不敢动手去扶持一二,只能在旁边干巴巴道:“殿……姑娘还请忍耐一下,到县城就可换马车了。”
“嗯……”乐宛默默咬住下唇,心里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一会儿。
“姑娘,”
独自忍耐不知多久,启思的一只手突然搭在她的肩上。
“靠着能好一些。”
那只手向后拉动,乐宛随着力道向后靠下,果然好了许多,虽然现在变成后背被硌的疼,但好歹没了那种如浮萍般身不由己的恐慌感。
驴车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了县城。
启思给了车夫一些钱,又是迫不得已红着脸将乐宛抱下驴车,然后换成背。
背到马车聚集的地方,立刻有许多粗布衣裳的车夫上前自荐。
启思背上背着的是一国公主,因此车夫人选就必须好好挑一挑。
但他从小居住在佛寺,偶尔的下山历练也多是徒步前行,对于马车的挑选实在不得要领。
没办法,想到身后这位是个娇主儿,先决定要选辆最舒服的车,然后是车夫人品,要老实忠厚的,油嘴滑舌眼神浑浊的直接排除。
最后挑中一位话少但经验丰富的中年男子,说明要去京城,需些许时日,双方都没意见,便定了下来。
最好的马车自然雇金也不便宜,启思抱着乐宛上了车后,又先让车夫在城内转了一圈。
先买了一床被褥给乐宛垫盖,又买了点心路上给她充饥,还有茶叶小炉和炭火,解闷的书本等。
启思自出家后第一次这么奢侈的花钱,但即使这样也唯恐乐宛不舒服。
可没办法,小县城的条件也就这样了,再好的话乐宛的钱袋就支撑不住了。
尽量将护送一位公主回京所需要的都考虑周全后,三人才正式从县城出发。
马车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尽管路上为了照顾乐宛的感受已经放慢了一些。
一路上启思尽可能的坐在离乐宛最远的距离,相比乐宛舒服的姿势,他则正襟危坐。
他几乎全程都低着头,闭着眼,口舌被经书占据,只有为乐宛换药和饭点时才睁开那双好看的眼睛,与乐宛交流。
乐宛被这样对待倒也不闷,因为有书本可看,对方不说话她也不自讨没趣,可谓是安静乖巧。
即便这样,启思也觉得这一路格外漫长,眼虽闭着,却时不时能感受到乐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清心经不断默念,可脑海中经常出现一双潋滟流转的目光,目光的主人双颊粉红,嘴角噙笑,对自己诉说心悦……
“法师……”
心中正回放一遍又一遍的表白,一模一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启思心虚的猛然睁眼,以为自己幻听……或者那不能被知晓的心思被发现。
但抬眼才发现,乐宛真的在唤他。
对上清透无辜的眼神,启思松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跳,沉声问:“公……”
才说一个字,想到在外面赶车的车夫,他赶紧换了个称呼,“姑娘何事?”
“这本看完了。”
乐宛指指放在膝头的书本,启思顺着指尖看过去,书本俨然已经被翻到了最后一页。
其他书放的离乐宛有些远,以乐宛现在的伤势想过去拿不是很容易,迫不得已只能请启思帮忙。
是拿书啊!
启思听到这个答案更安心了,但不知怎么,竟又有一些说不上的失落?
他顾不上思考心里的失落怎么回事,赶紧倾身将最上面的一本书拿起,伸手递给乐宛,“这本可行?”
“行。”
只要有东西打发时间,乐宛也不在意是哪本书。
将看完的递过去,接过新书,放在膝头继续翻看,车厢内一时又恢复了刚才的安静。
启思低头将书本放好,重新闭上眼,才发现只这两句的交流,他手心却微微湿润,心跳此时在安静的车厢内明显起来。
“砰砰砰……”
比平时要快许多,念了几遍清心经才勉强恢复平常的速度。
与车内此时的惬意相比离此地几十里的京城已经人仰马翻。
禁军和京城驻军一起找了一天一夜,找遍京城和京城周围,丝毫踪迹都没发现。
两个首领双双睁着一双熊猫眼进宫向皇帝请求扩大搜寻范围。
范围也是一夜未睡,此时对他来说,没消息可能是最好的消息,真有消息了可能是他承受不住的消息。
颤着声音吩咐下面的人拟旨,将乐宛的画像传至周边县令手里,命他们一起帮着寻找。
发出这道旨意,皇帝后背颓废的靠在身后的靠背上,整个人一夜好似老了好几岁。
面前的桌案上还摊开着昨天收到消息时正批改着的奏折,昨天的和今天新到的奏折摆在旁边,可他一点都不想动手指,好像失去了全部的情绪和精力。
秋公公不知几次来劝皇帝先去休息片刻,但皇帝怎么闭的上眼?
一闭眼他耳边就响起大女儿的哭声。
以前悦耳无比的声音此时变得无比尖利,声音的主人在哭诉父皇为何不来救她?
她摔得好痛……下面好冷!
一听到这声音皇帝的心只被揪的生疼,哪里睡得着?
他摆摆手,让秋公公不必再说。
秋公公见此,无声叹口气,行了一礼默默退下。一出殿内,他就让下面人点一支安神香,放到皇帝身边。
皇后那边也没比皇帝好到哪里去,她既要处理宫中事务,又要打探搜救乐宛的消息,悬着心等消息时还要顾着闹着绝食的乐媛。
对众宫妃她已经下了敕令,命她们安生待在自己的宫殿,不必过来请安探访。
公主也是,皇子则让他们好好读书,不许此时闹事,宫中此时要是有犯事的宫人则一律严惩。
整个皇宫都弥漫着紧绷的气氛,好像只要一个火星,整个皇宫都能被引爆。
这种气氛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渐渐转换,低下的宫人暗暗拿出平日不常穿的素衣,都在默默准备,至于准备什么,不言而喻。
时间越长,传来好消息的可能性就越小,又一天一夜过去,几乎所有人都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下午时却突然收到京兆尹求见的请求。
京兆尹带来的是乐宛的踪迹,这话经人通报进去,立刻被惊喜的皇帝快速宣见。
刚见到皇帝,还没等京兆尹拜见,就被皇帝免礼,“爱卿不必多礼,快说朕的爱女现在何处?”
“陛下莫急,”与皇帝的急迫相比,京兆尹则显得不紧不慢,“公主现在平安无事。”
他第一句先安抚皇帝的情绪,向皇帝汇报乐宛的情况。
听了这话皇帝果然紧绷的状态稍缓,他就怕虽然找到女儿的踪迹,但却是噩耗。
如今不是就放心了许多,不过思女的心还是急切的。
“臣方才突听城门守将前来汇报,言一中年男子驱车欲进城,他与其他守将将车拦下,本按例查看车内何人,却发现车内一男一女,男子是个僧人打扮,女子与公主的画像极像。这守将想到公主失踪的消息,不敢耽误,立即前来向上汇报,臣收到消息不敢怠慢,但又恐是那守将认错人,亲自前往确认的确是公主无疑,便将殿下和那僧人以及车夫一起安置在京兆府,便立刻前来汇报。”
一番话说的前因后果俱清晰,也提到了皇帝最关心的,乐宛身处何地的消息。
听到女儿真的无事,正在京兆府,皇帝总算将悬着的心放下。
“秋念!”他立即唤秋公公,“立刻着人将这一好消息告诉皇后。”
然后又吩咐京兆尹,“速速带公主进宫,还有那僧人,也一起。”
至于车夫,就交给京兆尹询问,何地遇到的乐宛?遇到时乐宛又是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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