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折腾,晚晚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翟行梭现在已经学会熟门熟路地伺候她,算起来,这七出之罪她已经不知道翻来覆去犯过几遍了。

    但是翟行梭一句说她的话都没有,晚晚趴在床边,看翟行梭为她洗小衣。

    她其实不是很理解,翟行梭为什么会愿意为她做这些,但是他做起来没有一丝怨言。

    她想着,视线黏在翟行梭身上,翟行梭回望过来,和她撞上,两人眼神交汇之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爆开。

    翟行梭很快转头,晚晚歪头打量,“翟行梭,你眼睛好了吗?”

    “老样子。”

    晚晚皱眉,方才那一眼,不像是眼神没有焦距的人。

    “我出去一趟,你在屋里呆着,莫要乱走。”

    翟行梭眼睛能看见光亮以后,时常会独自出门,晚晚不知他去作什么,也不问,料想多半是在筹谋回去之事。

    他们被困在这月余,皇城司没找过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那些刺客还没寻到这里,应该也是翟行梭把他们引导到山上。

    晚晚不想理会这些事,甚至,她都有些不想回去。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一旦回去,她和翟行梭的感情不一定能经得住那么多冲击。

    院中又积了一层落叶,晚晚起身将其扫到一堆,堆对墙角,放下笤帚正欲走人,隔壁传来惊恐的尖叫。

    她眼皮一跳,直觉不好,拿了梯子爬上墙头,想探探情况,刚冒头,一颗石子从她脸颊擦过。

    “谁!”

    晚晚委身靠在墙角,偷摸爬下来,去厨房抹了一脸灰。

    那些人已经找到隔壁,不多时就是这里,晚晚想逃,但翟行梭还未回来,转头冲进大娘屋里。

    “大娘,一会若是有人来打听,一定记得说我是你们的远房亲戚。”

    大娘还以为他们在别扭,双眼发亮,“你们家人来了?妹子,没必要啊,不如和他们回去,你们也住了好些日子,这钱”

    谎话扯多了,圆不回来了。

    晚晚咬咬牙,“我是未赎身的官妓,这些不是我夫君的家人,若是我被官差捉到,别说钱了,小命都不保,大娘你一定不可泄露我们踪迹。”

    大娘被她的语气吓到,点头愣愣答应。

    晚晚回到房间,刚要锁门,一股大力冲破门锁。

    翟行梭从门外进来,晚晚道:“吓死我了,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翟行梭将门窗关紧,“他们已经将村子围住,走不了了。”

    晚晚大惊:“!那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

    “放天灯那日我已给出信号,朔英会来的。”

    距离放天灯已经过去数日,朔英该来早来,晚晚问:“你这几日出去是否还给朔英留了别的信号。”

    翟行梭点头。

    刺客找他们的落脚点如此准确,两人心里都有预料,这信号多半没传到朔英手里,但是被刺客发现了。

    看样子,翟行梭也不知道这批是什么人,晚晚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我已经和大娘打好招呼了,兴许能把他们打发走。”

    谁知,大娘被那些人用刀一吓就屁滚尿流,“是一个多月前,他们从山上下来,还给了我这个”

    大娘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声音大的翟行梭和晚晚在屋内听得清清楚楚。

    翟行梭摸出被褥下的匕首,“藏好。”

    只见他如风一般出去,院子里顿时血溅满地,四人颈动脉被隔开,大娘尖叫着晕过去。

    翟行梭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信号,源源不断的人从涌进院子,围剿翟行梭。

    翟行梭手持匕首,守在房门口,白衣浴血,他又变成了北檀君,出手即是死。

    只是这次,他是挡在她身前。

    半柱香之后,对方意识到这样强硬的进攻方式对翟行梭不起作用,他出招太快,一招毙命。

    无人齐上和他缠斗在一起,渐渐被带偏离门外。

    翟行梭没注意,顾着眼前的人,只要他还在外面,所有人攻击的目标就会是他。

    然而,他一离开,就有人冲进去,晚晚推翻桌子,如螳臂当车,翟行梭匕首脱手,正中晚晚面前那人背心,

    窗户被破开,来人单手挟她离去。

    听见翟行梭在后怒吼,“小晚!”

    她被扔上马背,颠簸着被带走。

    翟行梭没了武器,拐弯时晚晚看见利剑划破他的背。

    他在她的视线中越变越小,眼睛划过眼角,他的眼睛好了,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一个人的可以逃走的。

    还在有人不停向他攻去。

    晚晚颠簸在马背上,马儿已经进入密林,她嘴吧堵着,口不能言。

    忽然,密林响起规律的马蹄声,大帝仿佛都抖了抖。

    “小主人莫怕,老身来了!”

    是陈叔!

    晚晚竭力抬头,挟持她的人头颅被陈叔斩下,晚晚失了禁锢,立即起身爬上马背,握紧缰绳,调转马头,飞快往回赶。

    “陈叔,随我救人!”

    陈叔在原地,表情复杂

    但也只能催马赶上,“小主人,老身有话要讲。”

    “人命关天,有话回去再说。”

    山路骑马困难,晚晚被颠得数次差点被摔下去,已依旧紧紧抓着。

    陈叔看她进入安全地界,勒马停住,“小主人,老身只能送你到这儿了,北祥药铺等你。”

    晚晚马不停蹄,往翟行梭赶去,翟行梭眼睛如黑夜中燃起的烛火,一点点悠悠发亮。

    晚晚翻身下马,跑过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翟行梭不动,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对不起。”

    他背后还冒着血,晚晚不敢挣扎,“先让我看看你。”

    朔英已经将人清理干净,“主上,这些人身上都很干净,需带回去好好检查。”

    “朔英,你懈怠了。”

    朔英当即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自请责罚。”

    他也很羞耻,皇城司围剿,居然能让人死的死,逃得逃,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朔英什么时候来的?”晚晚处理了翟行梭后背的伤,心里的惊惧还未褪去。

    朔英便一五一十说来。

    “我们一直沿着河道搜索,几次发现您和主上的踪迹,追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后来才发现是有人刻意误导我们,直到看见主上放的天灯,我们从远处赶来,却不小心在密林里迷了路,被有毒瘴气绊住,幸亏主上去山上给我们留了指引,我们刚从山里出来,就听见主上叫您的名字,这才赶来。”

    “没事就好,还算及时,也不是你们的错,敌在暗我们在明,是很棘手。”

    晚晚亲自开口求情,翟行梭只是看了朔英一眼,没再训他。

    但是朔英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玩儿完,主上生气的是很,远比平时平静客气。

    在这穷乡僻壤,居然有人能和皇城司抗衡,是他失职。

    “大娘呢?”

    朔英指向后面,晚晚过去,大娘眼神呆滞,看来的吓得不轻。

    于赞递上银针,大娘受了刺激,扯着嗓子又嗷了一声。

    人缓过来,晚晚给她轻拍后背,到现在大娘肯定不再信她是什么官妓,什么私奔。

    哪有私奔还杀人的。

    她几乎是从长凳上滚下来,跪在晚晚脚便,“对不起对不起,夫人我错了,绕过我吧,我错了”

    晚晚急急忙忙去拉人,奈何大娘力气太大,她根本牵不起来,“大娘大娘,这些日子的花销”

    “不要了不要了,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贵人落脚我不敢的啊,我真的错了。”

    后来还是于赞过来,才让人冷静,朔英他们肯定是不会黄金的,最后以朔英刀上一科蓝宝石抵了钱。

    当然比十两黄金贵重得多。

    大娘捧着宝石还在惊喜的余韵中,晚晚见她好说话了,才过去,“大娘,我的无事牌是母亲遗物,如今钱我们已结,大娘能否把无事牌还给我。”

    “可可,那牌子,被他们抢走了。”

    “他们为什么抢?”

    晚晚将心中所想说出,翟行梭正在她身后,两人对视,皆是一怔,翟行梭走过来道:“放心,我一定给你寻回。”

    一行人,带着数具尸体回了西宁。

    路上,翟行梭只问了晚晚有无大碍,其余一句不提。当时翟行梭在外,以为所有人都是冲着他来的,以自己为靶子,吸引刺客。

    然而那些人都是冲着晚晚来的,他们甚至都没有同翟行梭过多纠缠。

    只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被追杀的地方?

    翟行梭亦是不明,晚晚的身份他查过数次,颇多谜团没有解开,但所有的苗头都指向定北军。

    还有,送建晚晚回来的那个身影,他虽然只看了一眼,却有一种熟悉感再冲击着他的心脏。

    那人在见到他之后掉头就走,没给他机会多看一眼。

    晚晚在马车中,远远看着翟行梭骑马的背影,一场刺杀,两人之间仿佛被沉默的尖刀划开距离。

    “翟行梭!”晚晚大声喊他。

    翟行梭回头,驾马走到她车窗旁,“身子不适吗?”

    “没有,”晚晚有些委屈。

    翟行梭脑子里全是方才的事情,没顾及晚晚的清晰,现在看到她皱着的小脸,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沉默,倒像是在怀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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