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该来了?”
看着洛惜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似锦有些不知所措,继续道:“少主,我们不去台上查看吗?台上那人看样子是被人挖了灵丹,被吸了血肉,这不就是我们要追查的事吗?”
似锦话音未落,一抹水蓝色身影飘然而至,自人群逆上,掠过惊慌失措的人们,缓然落在了台子上。
他轻撂袍角,弯身探查尸骨。
仙风道骨,一身正气。
来者一双桃花眼,远看眼角眉梢皆温柔,玉冠束发,是翩翩公子,如云如玉。但若离得近了,便会看到那双温柔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薄唇微白,颚骨锋利,透露出一丝凉薄意味。
不过,他不是个凉薄的人。他只是对洛惜无情。
扶祈缓缓起身,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洛惜。他神色诧异,微微蹙眉,眼神问询:洛惜?你怎么在这。
隔着这几丈的时光,生死的距离。
洛惜掩下情绪,抬眸浅笑:“我来看看。”
话音落时几个官兵模样的人涌了进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让开,让开!白离将军来了!”
听闻白离二字,洛惜眉尾稍挑,看向来者。
大将军虽是上了年龄,脸上有些褶皱,但一身素衣依旧气宇轩昂,他淡若地进了戏楼。待看清台上是一具骸骨,神色一惊,皱了皱眉,旋即命令官兵将百姓带离戏楼。
他带两人上台和扶祈交谈几句。不一会儿跟着扶祈前来查案的哲华也到了,匆匆和洛惜打过招呼便也上了台。
扶祈很自然地将洛惜凉在了一旁。
若在前世,洛惜会失落,但也会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上前帮忙探查情况。
而此刻的洛惜,只是静静看着,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她只想着得抓紧时间计划自己接下来的事。
前世,案子还没头绪的时候,洛惜便被扶祈送回了玉衡。扶祈的理由是身边人手已经够了,洛惜在会让他分心。
但实际上挖灵丹一案,扶祈是有私心的。他在任务结束后,偷了颗被收缴的灵丹。灵丹用来给他的白月光苏沐雪治病了。苏沐雪也是靠着那颗灵丹从长眠中苏醒了过来。
而且就是在鄞州之行时,扶祈的修为有了极大的进步。任务前扶祈还在第六境界,比洛惜低了一个境界。但自鄞州回去后的他,修为直接跨了两个境界,到达了第八境界。
玉衡自仙门创建以来,从未有人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横跨两个境界,他这一跨越,修为直接和玉衡大部分长老齐平了。
得知消息后所有人都在打听扶祈到底是如何突破修为的,但扶祈只说任务终了时偶遇一处秘境和一位高人,在高人的指点下有所突破,他允诺高人不将细节告之别人,所以不能多言。
大家有许多猜测,但扶祈缄默不言,旁人未能打听出一星半点。
而扶祈在那次修为大涨后一年内,再此突破,至第九境界。成为了玉衡仙门内和洛尊主修为相当的最强者。
而后一切顺理成章,他临危受命成为玉衡尊主,随后击败周氏皇族,灭族三大仙门世家。登顶第十境界,封王九州。
这一切的开始都源于鄞州此行。
洛惜也不知道扶祈在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突破了那两重境界。但她必须在他变得更强之前阻止他。
扶祈心里十分恨三大仙门世家。洛惜知道没有什么能抚平他心中的恨,只要他活着,他就会复仇。
洛惜没有选择。扶祈不能留。
“少主,你在想什么?公子他们要走了。”似锦拉一拉洛惜的素白袖袍将她从沉思中拽了回来。
洛惜回神即刻跟上扶祈和白离将军。走了几步,洛惜微微一顿,目光落在了一位带斗笠的月白色长衫的公子身上。
她屏息一瞬。白衣公子是跟在白离将军身边的。前世,她的眼里只有扶祈,全然未注意到这个人。
她眯一眯眼,这个人身形眼熟。
此刻的扶祈似乎才想起来洛惜还在,他让将军先行离开,回身走向洛惜。
此次任务,有诸多不便也危险,他并不想让洛惜同行。而且若带上洛惜她时时刻刻都会跟着自己,如此,他暗取灵丹时也不便。
他脸色有意沉了几分,语气冰冷:“你怎么来了?你这样冒然跟着我出来,若是尊主知道了,又要怪罪。”
他已经准备好了洛惜会软磨硬泡,说尽好话不愿离开。他也想好了,先冰冷面对,等洛惜说累了,失望了,再以退为进答应她,让她在鄞州住一个晚上,但明日一早要回去。如此,她便会欣然同意了。
她的心思,他每次都算得准。
何况他知道洛惜眼里只有自己,其实他说什么洛惜都会听。
可一旁的洛惜全然没听扶祈说了什么,她的目光始终在那位白衣男子身上,她径直从扶祈身侧快步走过,追上了还没走几步的白离将军一行人。
“公子留步!”说话间洛惜已然停在了白衣公子身前。
由于过于突然,将军身侧的卫兵首领迅速抽刀相向:“何人如此无礼?”
“且慢,将军勿要误会,她是玉衡的人。”
无论是在玉衡还是在外面,如非必要,扶祈不会提及洛惜是他的夫人。
扶祈还没想明白刚才一幕,却不得不先向将军说明情况。他匆匆几步行至他们身侧,脸色难看,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却一时语塞。
他不知道洛惜方才为何忽略他径直走向这位白衣男子,他也不知道白衣男子是谁。
似锦看到这一幕也是惊掉了下巴。
这还是少主吗?
以前的洛惜,若是扶祈在,眼里哪里还有别人。
可现在她竟然不搭理扶祈,还在扶祈面前明目张胆的表现出对另一个男子的兴趣?
逆了天了?!
似锦收好自己的下巴。默不作声的跟上去站在了洛惜身后,在一旁偷偷打量着白衣男子。
白衣公子看上去身形偏瘦,锁骨分明,但举手投足间莫名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可惜面纱后面还有一层面具,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
洛惜全然不搭理众人的反应,一股淡幽幽的雪松香混着春日的暖风静入鼻息。洛惜眼睛亮了几分。
是他。
他的身形,他的气味。她不会认错。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眼泪瞬间便涌了上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
白衣公子身子僵了僵。
扶祈嘴唇紧抿,实在看不下去了:“洛惜。这位是将军的客卿,你放手。”
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即便他不爱洛惜,可他毕竟是个男人,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妻子和别的男子纠缠,不会没有情绪。
扶祈的话,洛惜置若罔闻。
一滴泪径直从洛惜眼睛流出。被废了修为的时候她没哭,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她没有哭,死的时候她没哭,现在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她那一双剪秋水的大眼睛,承了一汪深情,此刻梨花带雨的面庞如同挂着晶莹水珠的纯洁荔枝,任谁看了都不忍挪步。
白衣公子也全然被她这伤心的样子唬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世间还从未有哪个女子敢抓着她的袖子冲他哭哭啼啼过,一时茫然。
而一旁的扶祈,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片绿油油的树叶随风缓缓坠下,与他擦肩而过。
“洛,洛惜?原来是洛尊主的掌上明珠,扶祈公子的夫人啊。久仰大名。在下早有耳闻夫人美貌,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白离愣了片刻后笑意盈盈道。
“不知宋客卿是合时招惹了夫人。若是宋卿不对,我一定替夫人讨回公道。”白离语气向着洛惜,眼睛里却是一副饶有兴致的吃瓜神情。
宋卿?
他明明就是秋忱。
洛惜冷静了几分,松开拽着宋卿袖子的手,转头擦干眼泪,理了理自己的情绪:“宋公子身形和一位故去的友人十分相像。是我莽撞了,认错了人。在各位面前失态了,抱歉。”
宋卿随即道:“无妨。”语气凉淡,没有半分情绪。
洛惜垂眸。声音不是秋忱。
白离愣了愣,还以为有什么轶事趣闻,脸上的褶子比方才更皱了,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扶祈脸色还没恢复过来,他不动声色的绕至洛惜面前,站定在她和宋卿之间,沉声向白离道:“天色已晚,扶祈还有一些卷宗要查,便明日再去将军府共商案情。告辞。”
不等白离说话,扶祈转转身便要拉着洛惜离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速来彬彬有礼的他,此刻内心有些乱,变得莽撞了些。
洛惜却纹丝未动,拂开了他的手,淡若看向白离:“将军,其实我们还未定下来要住哪一家客栈。听闻将军府很阔气,是千余年前的旧宅,赫赫有名的澹台衍将军的故居。不知今夜可否借住将军府?也便于我们探查商讨案情。”
白离又是一愣,赶忙点头应允。他是挖灵丹一案的委托人,鄞州一带短短两月已经有十几人被挖灵丹而亡。正是他花了灵石请了玉衡的人来查案。
扶祈被洛惜这想一出是一出弄得措手不及,不等他反应,白离已道:
“那是自然,是老朽疏忽了!我本就应尽地主之谊,请二位至府中暂住。最近鄞州因为挖人丹一事闹得人心惶惶,弄得我也焦头烂额,总是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还望二位仙友海涵!”
说着他随手点了内卫首领:“快去,让晚娘备点宵夜,好酒好茶候着!”
话已至此,哪里还有不去将军府的道理。
洛惜浅笑:“将军客气了,是我们麻烦您了。”
这一案,她可不想等到明日,今夜她要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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