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而澄澈的香味扑鼻而来，血腥味瞬间被阻挡在外。
唐念眨巴两下眼睛，一时间有些动弹不得。
穆云亦这家伙……怎么这么会……
“谢谢。”她小声道谢，然后飞速接过那块手帕。
穆云亦一颔首，目光还是很认真地盯着崖下的场景：“不舒服就不要往下看了。”
唐念瞄了一眼，见下边血溅四方，战况惨烈，登时收回了目光。
虽说路离搞偷袭，打得这个将军措手不及也正常，但他怎么看起来一点儿斗志都没有。全程只有后头的士兵们冲上去动刀动剑，他倒是骑在马上远远观望，自在得很。看士兵们倒的差不多了，他下马就自己背过手去，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
浩浩荡荡的队伍重新开始移动，那些死伤的士兵被粗暴地踢到一边，为队伍重新辟出了一条道。
“看的戏就是这个？”唐念问道，一手用帕子捂着口鼻一手揪着地上的杂草。
“嗯。你看出什么了吗？”穆云亦收回目光，不知从什么地方摘了朵小野花递到唐念手上，唐念也就顺手接过。
“那个将军，是路离的人吧？”唐念说着，抬头看向穆云亦，忽得一伸手，将那朵小野花别在了穆云亦的脑门儿上。
“真好看！”她笑得有些俏皮。穆云亦一个大猛男头上别朵小花，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嗯……反差萌！
“猜的不错。”穆云亦也就由着唐念搞怪，甚至抬手扶了扶那朵小野花，“你知道在这儿往头上插花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意思？”
“卖艺的意思。”
“啊～这个意思啊……”唐念赶紧摸摸身上，从腰间掏出了个钱袋子晃了晃，里边传出了碎银子碰撞的声音，“姑奶奶我有钱，给我唱一个？”
她挑挑眉，把穆云亦那副戏谑的表情学了个五成五。
“论唱我不会。”穆云亦弯着嘴角老实交代，“但有时间可以给你舞剑。”
“一言为定哦！”唐念一口答应。
舞剑，她也感兴趣。
穆云亦点头，随后起身拍了拍衣服，将唐念也带了起来。
“走吧，下山了。”他打头阵，往一条小道上走去。
唐念就着月色四处望了望：“怎么不是来时的那条路？”
“这条更快。”
更快？
“那我们刚才为什么不走这条路上来呢？”唐念小跑两步到穆云亦身边，仰着头问道。
穆云亦瞥了她一眼，不回答。
唐念揪了揪他的衣袖子，他还是不出声，只是始终弯着嘴角。
这小子……故意的！
唐念一时不知道是害羞好还是生气好，最后神色复杂的跟着下了山。
路离那队大军已然浩浩荡荡地通过，现场只剩了那堆残兵败将。
快出山之际，穆云亦伸手拦住唐念：“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唐念想点头，她又何尝不想避开那些血腥的场面。但无奈四周实在有些黑，又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要叫她一个人呆着等，倒是着实有些害怕了。
见唐念迟迟没有反应，穆云亦俯身探过去，这才堪堪看清唐念笼罩在黑暗中的那张脸。嘴巴微微瘪着，眉头也舒展不开。
“干……干嘛！”见穆云亦突然靠近，唐念登时缩了头。
“害怕？”穆云亦精准判断出了她的情绪。
他微微叹了口气，随后那处传来了解衣服的声音。
半晌，一件略显沉重的大衣带着些温热盖在了她的脑袋上。
“这个外袍给你，挡一下眼睛，再用刚才的手帕捂着口鼻，应该就没事了。”他的声音从厚重的布料之外传进来，温柔得叫她有些不真实。
心里有股暖意漾开来。
“哦……谢谢……”唐念支支吾吾地回道。
“以后不用再说谢谢了。”他回得很快，随后把手臂伸到她面前，“抓着吧，我带你过去。”
“好！”唐念爽快答应，外袍挡住的那张脸上有着收不住的笑意。
他们走得越近，士兵们的求救声就越强烈。
“好心人……救救我……”一个士兵艰难地爬到穆云亦脚边，扯了扯他的衣角。那士兵的头盔斜斜挂在一边，露出了一张沾满血的脸，在夜色之下倒是显得有些瘆人。
眼看着他带着血的手就要伸向唐念的衣角，穆云亦眉头一皱，足间发力。
“啊！”那士兵的手被狠狠一踢，吃痛地喊出了声。
唐念听这惨叫声不禁心头一揪，遂伸手扯住了穆云亦的衣袖子：“不能救救他们吗？”
“救他们何用？”穆云亦的眼神警告似的盯住了地上的那个士兵，看得他愣是不敢再伸手，只得蔫蔫地趴在地上。
“你看你，又来了！好歹是条人命……”唐念的语气变得有些语重心长，“现在战事一触即发，捞回来当苦力也行哇？”
这倒是……有些道理……
穆云亦俯身蹲下，看着那士兵的双眸中闪烁出了幽暗的蓝光。
“是穆……穆王爷！”那士兵看清了穆云亦的脸，瞬间像找到了归宿似的扒拉了上去，“我们一众将士被陈昌那奸人所害，这才沦落至此啊！穆王爷，救救我们吧！”
穆王爷身为君主的弟弟，一国的王爷，虽素日里不问世事，但在这紧要关头，总不能还对这国家大事全然不管不顾吧？
果然，他开口问了。
“怎么说？”
那士兵便竹筒倒豆子般全给招了：“陈昌那奸人，早就与凉南暗地勾结！我们身为他的下属，虽知道他的这些破事，却还是全听他吩咐。他前几日说让我们来此处配合凉南军队演一场戏，之后自会让我们安然无恙的回去。谁知！那凉南的人根本不管不顾，冲上来就是一通乱杀，陈昌也丝毫不管我们的死活！现在他事成投敌，独留我们在此地等死！”那士兵说得咬牙切齿，其他还留着口气的士兵门也纷纷附和。
“呵。”穆云亦的冷笑声在冬日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寒冷，“说了这么多，不就是陈昌投敌独自享福没带你们吗？”
他起身重新让唐念抓住自己的手臂，声音堪堪缓和了一些，但依旧让一众士兵毛骨悚然：“如此说来，你们当是凉南的人，而不是我东乌的将士。”
“王爷！王爷我们错了！”那些士兵们面面相觑后，纷纷忍着伤痛挣扎着给穆云亦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颤抖着求饶。
唐念看不见外面的场景，只知周遭的血腥味更重了些，不禁抓紧了穆云亦的手臂。
滚烫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手，传来了令人安心的力量。
“若不是有人替你们求情，我是万万不会救你们的。”穆云亦扫视一圈周围，粗略判断了一下存活人数，大概还有百来人。
士兵们一听穆云亦答应了，顿时喜极而泣，大声感谢道：“谢谢王爷！谢谢王妃！”
“哎我不是王……”
“王妃真是一个大好人！”
“我们一众兄弟誓死守护王爷王妃！”
唐念的声音被士兵们激昂的感谢声吞没，解释的话一时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不是一个个生命垂危吗……怎么突然有力气说这么多话了！唐念在心里默默流泪。
穆云亦倒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沉着声音喊道：“子佩。”
小呆牵着匹马从不知名的方向极速走来。
穆云亦接过那匹马扶着唐念上去后，自己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座在了唐念身后。
这会儿唐念已经摘掉了外袍，入眼满地的血叫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穆云亦一坐到她后面，她就只剩紧张和……羞涩了。
“子佩，你叫喊营里的人过来把还活着的人带回去医治。死了的，就找个地方埋了吧，躺在路上也有碍观瞻。”穆云亦吩咐道，随后一扬鞭，马应声开始跑动。
“王爷王妃走好！注意安全！”
士兵们祝福的话很快就被甩在马后，马蹄裹挟着掺了血的沙土往主城的方向奔驰而去。
穆云亦结实的手臂穿过唐念两侧的腰牢牢抓着缰绳，他们近的唐念都可以透过穆云亦那几层衣服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
对了，他的外袍还在她手里！
“你冷吗？”大冬天的，马速又快，他没披外袍不得冷死！
唐念微一扭头，额头就蹭到了他的下巴，又赶紧扭回去。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穆云亦的手，果然，一片冰凉。
“不冷。”他回道，“你再离我近点，就更暖和了。”他的话伴随着一声轻笑，顿时唐念一张小脸又炸开了锅。
她手肘子不轻不重地往后一怼：“你闭嘴！”
穆云亦真就不说话了。看来还是听话的。
也幸好冬日的风寒的很，再红的脸吹一会儿也就冷的发白了。
当他们到达主城的时候，城门是紧闭的。
穆云亦从怀里掏出了个令牌，上边瞭望台的士兵见了，匆匆下令开了个门缝。
他们骑着马从门缝里刚钻进去，啪地一声门立刻就合上了，并且飞速落锁，好像迟一秒就会有人从那个缝里钻进来一样。
城里很是安静，街角却零零散散躺了不少人。他们就地打了地铺，就这样躺在上面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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