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尖叫着坐起来,满头的汗,额间碎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她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东西。刚才无恙的一切,都是梦。可伤口的疼痛告诉她,师父死了,师娘死了,五百个师兄弟也死了。

    有人将叶双生扶着,是洛司合赶来了。他一收到白笠山的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其他掌门也都在赶来的路上。

    她脸上毫无血色,喘着气,对上洛司合的脸。

    雨已经停了,可白笠山还是一片惨状。雨水冲刷不掉血迹,也冲刷不掉罪孽。

    祝旷一醒来就已经在召回祝尚清安排外出的弟子,如今有一些已经回来了,至于剩下的,也都在往白笠山赶。

    洛司合看见她脖子上的勒痕,伸手沾了冰凉的药替叶双生涂上。药的凉与他手上的暖融在一起,总有种奇妙的感觉。

    见叶双生魂不守舍,一直憋着眼泪,洛司合轻轻抱住她,抚了抚她的背,道:“想哭便哭出来吧,不开心都在眼泪里,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司合……”

    叶双生低头埋在他怀里,泪水打湿了洛司合胸口的衣服。

    洛司合很心疼,她的身上很凉,就像一块冰贴在他身上。她紧紧抱着他,像是感到了久违的温暖,不肯松手。

    她哭了许久,眼睛也有些红肿。叶双生抽噎道:“师兄在哪里?”

    “灵堂。他……想送祝掌门和祝夫人最后一程,不肯出来。”

    叶双生艰难起身下床,一瘸一拐走出了门。洛司合想扶着她,可是她不要。五百具棺木整整占用了五十间房间,叶双生一一走到那五十间房间,跪下,叩首。

    一具具黑色的棺木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里面躺着的曾经都是陪她玩闹的师兄。

    叶双生的额头磕在地上,再抬起来时,地上留下来她的泪。

    她扶着墙,走向下一个房间,重复同样的动作。

    到最后,叶双生走路都不太走得稳了。

    洛司合在后面跟着,看着她小腹的伤口又裂开,刚换好的衣服渐渐爬上红色的“烟雾”。可他不知道怎么劝她。他默默跟在她身后,皱着眉,生怕一离开她就倒下。

    叶双生最后走进灵堂,樊琛已经赶回来了,与外出的弟子穿着丧服跪在那两具棺木前。灵堂内没有哭啼的声音,大家只是默默流泪,有些泣不成声。

    叶双生也走到棺木前,直接跪了下去。她不说话,一滴又一滴眼泪划过她的脸颊,两道泪痕直勾勾地印在她的脸上。

    她面色苍白,唯一有些颜色的便是她红着的眼眶。

    祝旷跪在一旁,许久,他才开口,道:“阿爹,阿娘,白笠山平安了。我定会抓到那个害你们的人,为你们报仇!”他咬紧牙关,恨意在灵堂中溢出,将“报仇”二字咬得格外重。

    樊琛悔恨不已,道:“我就不该下山,是我对不起师父。要是我早点察觉就好了。”灵堂中刹那间全是被支开的弟子的自责。

    洛司合跪在一旁陪着叶双生,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但知道在这个时候安慰没用。当时他的娘亲死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或许这时候由着他们来才是最好的安慰。

    洛司合看得出叶双生在硬撑,她现在很虚弱,灵力也没恢复,根本撑不了多久。弟子们跪了三个时辰,身心疲惫,却迟迟不肯离去。之前师父叫他们下山,他们听话地去了,可再回来时,就只能对着那两具棺木伤神。

    祝旷发话了:“都回去吧,莫要再生病了,阿爹要不高兴了。”他的语气冷得像冰窖,他现在心情不好,脾气也没有以往那般活泼温和,很是不悦。

    众弟子不敢再让他生气,便都听话退下了,去清扫没有清洗掉的血迹。

    白笠山的血腥味还很浓,戾气很重,石狮、铜鼎、树干上都还存留着斑驳血迹。

    叶双生迟迟不愿离开,祝旷担忧她的伤势,便好言劝着:“小师妹,回去吧。你的伤还没好,这里有我便够了。”

    她哽咽道:“我……我不走,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师父、师娘就不会受此大难了。我以前若是好好练功,那个人就不会打上来了,你们也不用为了保护我把我藏起来了。师兄们就不会惨死。”她越哭越伤心,直到眼泪流干。

    叶双生满心愧疚,眼眶更红了。

    祝旷看着她,不知道怎么说。

    “我不走,都是我的错,我不走,都是我的……”祝旷一掌将她拍晕,看了眼洛司合。

    洛司合心领神会,接住她。

    “司合,带小师妹回去吧,她现在太虚弱了,经不起这么耗。”洛司合心中五味杂陈,眉头一直没能舒开。

    “商陆也到了,叫他帮忙看看吧。”祝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才经历丧亲之苦,也不想再多说什么。

    洛司合明白他的心情,他抱着叶双生,带她回了房。

    她昏睡的时候一直梦魇,每隔一会儿她的衣服就会湿透,必须换掉。

    洛司合拿着毛巾擦去她头上的汗,听着徐商陆诊断的结果。

    “是有些棘手,双生受了伤,失血有些多了。除此之外淋雨又着了凉,现如今伤心过度自然体弱。脉象如此紊乱,唉。”

    徐商陆打开医药箱,写了张药方,又道:“之后我去熬药,司合,你记得盯着她一点,叫她喝了,可别把小病拖成大病。还有,看住她,别再胡来了,除非你不想要媳妇儿了。”

    洛司合守在她身边,她老是踢开被子,他便耐心地时不时帮她盖上被子,脸上全是担忧。

    叶双生发烧了,出了一身冷汗。

    几个时辰后,她终于醒了。

    洛司合端过那碗又黑又臭的药,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吹到合适的温度递到她嘴边。

    她这几日很颓废,也很倔犟,好说歹说都不肯喝药,把头扭过去。

    徐商陆有些恼怒,他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一个不喝药两个也不喝药,你们都不要命了是吧!你们当你们是铁打的吗?我徐商陆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们这群不听话的病人!不喝?那便倒了吧!”

    徐商陆真的恼了,他刚刚在祝旷那里见祝旷不喝药,他又来叶双生这里,结果叶双生也不喝药。一个两个比牛还倔。

    他抢过药碗要拿出去倒了,洛司合拦住他,再次拿过药碗,示意徐商陆先出去。

    洛司合坐下来抱住她,想要温暖她。

    他很有耐心,好脾气地劝着。

    “双生,不喝药如何能好?若那帮人又攻上来,你是想看剩下的师兄弟妄送性命吗?”他说话很轻。

    洛司合拍拍她的背,放开她,又道:“喝了吧,祝掌门和祝夫人若是泉下有知是会心疼的。我……也会心疼的。”

    叶双生接过药碗,捏住鼻子一口喝下去,她喝完又不说话了,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墙角,怪让人心疼的。

    “啊!”苏墨一声惨叫,一鞭子落在她背上。

    无虚教昏暗的牢房中,楚千珩拿着皮鞭笔直地站着,头颅高昂,显得不可一世。

    她走到苏墨面前,又了抽了一鞭子。苏墨被抽倒在地,咬着牙不吭声。她背上已经血肉模糊。

    “师妹,何必与我顶嘴呢?怎么,你是觉得我杀祝尚清是错的?”楚千珩捏着苏墨的下巴,眼尾高挑。

    苏墨满头冷汗,轻声道:“你滥杀无辜,本就是错的!”

    楚千珩又打了一鞭,恶狠狠道来:“他们包藏祸心,我不过是坚持‘正义’罢了。”

    “双生从未干过害人之事,你不过是嫉妒洛司合爱她!你如此歹毒,怎配得到他人的爱?!”苏墨不知哪来的胆子,这些话直接随口而出。

    楚千珩气红了眼,又狠狠打了几鞭。苏墨皮肉都被抽得翻卷过来。她怒声道:“那你呢?你也别想和姓祝那小子相守!”

    她背过身去,冷冷地说:“别忘了苏浅那个丫头,好好为我效命,忠于我,你们,才有机会团聚。”

    苏墨怔住了,她为方才的冲动后悔了。她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她放下铮铮傲骨,违心跪下,道:“属下……知错。”

    楚千珩走出牢房,锁紧了门,留下背上全是血的苏墨躺在阴冷的地上。

    苏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违抗命令,这样的事情就会发生一遍。

    苏墨开始抽噎,若祝旷知晓杀害他父母的人是楚千珩,他会恨自己吧……

    她不甘心,为命运而不甘!为什么受苦的偏偏是她!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违心办事才能活命,才能保住家人的命!

    她紧紧握拳,咬紧牙关,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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