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几天,张家这一批孩子的放野正式终了,没有按时回来的人共有七个,控制在正常范围内。

    听闻有两三个曾经在洛阳一带活动过,后来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再也没有回来。

    张海渔的师父手底下共有九人同期训练,其中三人确认死亡。

    在这批人中,除了张海渔和张海阳,其余几人明面上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他们都是这次放野的失败者。

    他们之后的一切行动都由领头管控,如果想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除非领头身死,或者其他重大事件,否则就安分地按规矩行事。

    成王败寇,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尽管不甘心,但他们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张海渔回到本家后修整了几天,趁着大部分的注意都落在放野上,就拿着青铜铃去找了师父。

    师父看起来早有预料,无论是谁拿着东西回来,他都不会太过惊讶。

    “回来了,跟我来。”

    他看到张海渔手里的东西,没有多一句废话,径直领着她到了本家的最中心,那是族里地位高的人商议事情的地方。

    以前张海渔站在院墙上看着族里的大人们从这座宅院进进出出,一个个面色沉凝,疾行如风,好像要去处理这世上最艰巨的事。

    小孩子总是对强大的事物有所憧憬。虽然平时张海滢总嫌她没志气没追求,但是她也确实存过将来某一天同那些大人一样进出这里的想法。

    但终究只是小孩子的纯真幻想,幻想破灭了,只会露出背后血淋淋的现实。

    师父把她带到一个男人面前,并不多言一句便离开了。在其位谋其职,师父带的下一批孩子的训练接近尾声,明年年初,他们也要离开本家去外面闯荡一番。

    男人正打量着她,即使是坐着,目光也带着迫人的压力,是小时的她憧憬过的“大人”模样。

    活在森严的规矩之下,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后,张家人几乎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张海渔在本家极少看到情感外放的人。

    “你得到了它,它就是你的,你得有能力守住它,”男人没有在意张海渔的反应,继续说道,“有些事我会说给你听,其他的需要你自己去做才会明白。”

    ……

    那天张海渔从宅院回到自己的住处,就看到张海阳坐在老槐树下,一副等了她很久的样子。

    “你属狗吗?”

    “你怎么知道?”

    张海渔懒得跟他废话,也就只有张海滢能和他鸡同鸭讲半天而不觉得奇怪了。

    直到现在,她总算是清楚明白的知道,时间对她们来说到底有多宝贵。

    “年后开始实战训练。不出意外,后面几年我们都得在外面过了。”

    张海阳了然地点头:“知道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还记不记得那具尸体?不像张家人,也不是盗墓贼。”

    “记得,怎么?”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

    张海阳查到的东西其实不算是密辛,只要存在,必然有迹可循。

    打开龙纹石盒之后的几年,张家内部逐渐陷入混乱,像是遭到了某种无形的冲击。

    按理说张家存在这么多年,早有一套复杂而完整的体系应对各种变化。奇怪的是,这种冲击似乎被什么力量掩盖下来,它就像一种慢性毒素,通过改变周围大环境来影响宿体,从而一点一点蚕食瓦解。

    而在其中扮演着体系执行者的张家人,如果对这种变化习以为常,等于敞开了家门任贼来去。

    张海阳说道:“我查了一个人这几十年的任务轨迹,做了归整。”

    至于是谁,张海渔心底有了点数。

    不像她和张海滢一出生就失去怙恃,张海阳小时候算是“父母双全”。

    张海阳的母亲,张海渔见过几面,是个美得凌厉的女人,行事雷厉风行,怀着孕的头几个月还在外面奔波。

    后来有一年听说她出了趟任务。去时匆匆,回来时却面目全非的躺在地上,大人们在大堂里商议着尸体的处理,张海阳就待在母亲的尸体旁,安静的低垂着头。

    从那以后,张海阳失去了母亲。等到再大一点,他们就被统一安排到师父的手下训练。

    至于父亲,张海阳从未见过他,只听过他母亲说是执行了一个外派任务,已经有十多年没回本家了。幼年时张海阳对于父亲的印象只存在于母亲偶尔的提起,无奈母亲并不想在他面前多言。

    夕阳埋下半张脸,张海渔站起来朝自己屋子走去。

    “留点心,以后少不了要跟他们对上。”

    上面的人不在乎,可他们不得不在乎。

    那个男人的话中透露出,张海渔需要进入北部档案馆接任某个人的位子。

    张家体系中最核心的部分在本家,作为距离家族最近运行的部分,北部档案馆是各地所有档案的中转站,重要性可想而知。

    张海渔这批人的到来自然不会受到礼遇,却没有被过多排斥。那个男人的身份地位应该是族长的亲信,如今家族派系纷争不断,有能力将她们这些人安排进去而没有人站出来反对的,只有家族长了。

    但也止步于此,族长这个位子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信,如张海阳说的,他们除了要防着外部的侵入,家族内部的争斗同样要谨慎应对。

    月上中天。今天恰逢十五,月光又冷又凉,照见一切,纤毫毕现。

    这一带都是租界地,周围的二层洋房大部分还亮着灯,暖黄色的光从窗帘缝隙露出。

    其中有一幢全部隐没在黑暗中,整幢房屋仿佛已然入睡般安静。如果有人从门前经过,是绝不会知道此刻房屋周围隐匿着十多个人。

    张海渔带一个人潜了进去,留下其余十人守株待兔。

    腕间的小黑蛇察觉到古怪的氛围,顺着胳膊上爬,张海渔打了个手势,两人从阁楼向下走去。

    这是一场谋划已久的行动,所有可能出现的纰漏都有备选方案,她们现在是去确定人数和位置。

    张海渔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有股木仓油火药的味道。身后跟着的人耳朵贴在墙上,用特制的器械轻轻敲击地面,寻找对方的位置。

    很快他收起工具,指了指下面。张海渔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有自动化武器,需要防备。

    涂着燃油的短针擦过房屋外墙,溅起点点星火,完全无法引起注意。然而,早已等在外面的人得到信息,迅速地潜进楼房。

    一场无声的恶战就此拉开。

    ……

    几天后,有人在夜晚撬开了二楼的窗户。他在这里待了两天,发现这一栋房子从早到晚都没有人进出,于是他断定主人家不在,准备进去偷点东西。

    只是当他爬进去时,浓重到反胃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差点吐出来。

    他突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对钱财的欲望催着他继续深入。

    直到他走下楼梯。

    半掩上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月光携着凉意穿过窗户,照亮了大厅。

    黑色的液体铺满了整个大厅,腥臭味的源头,是地上十多具尸体。

    人间炼狱。

    他双腿发软,大声尖叫起来,几乎是逃命般的爬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恶鬼追着。很不幸,他从二楼摔下去,摔了个骨折,而那几声凄厉的大叫也引来了邻居的注意。

    租界的警察连夜赶来,勘察过后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尸体的右手全都被砍断并消失不见。

    这个案子最后被当作悬案积压,奇怪的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除了当地人便没有外人知晓。

    年末的时候,张海渔结束任务回到本家,就被那个男人叫去商议事情。

    这两年她不要命似的来回奔走执行任务,无数次身陷险境,哪怕她只是一个小辈,如今也换来了同等的地位。

    有些东西注定是要以命相搏的。

    跟她一样被叫来的基本都算是族长的亲信,家族的派系分裂越发严重,各股势力相互倾轧。以前都是在内部争夺,现在已经有人在想方设法的脱离家族。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张海渔处理最多的就是叛离家族的人。

    事情商议结束时,张海渔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接了个任务,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

    说是住处,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了。这两年她和张海阳一直在外头,偶尔回一趟本家也是当天离开,说不定她的屋子已经迎来了新的主人。

    张海阳这次还在执行任务,她没什么人聊,于是看了看自己的住处,还算幸运,屋子没有人住,只是灰尘厚得呛鼻。张海渔懒得收拾,她很快就得离开,再干净都毫无用处。

    她去那棵老槐树下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似乎有个人很久没有见过了,当初承诺的事情,她好像也没有做到。

    明明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她总觉得比任务失败还要难受。

    张海渔不由得有些郁闷。

    算了,抓紧时间给那小屁孩拿过去应该不算晚吧。

    她站起来又朝着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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