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有一点张海渔非常确定,它们的根系是连着地下的。既然铁棺里的东西与外面的是同一种,那么里面一定另有玄机。
“咳……咳……”
她捂住口鼻,呛了几声,现在她和张海阳说的一样四肢麻痒无力,肺部胸腔十分难受,像有把火在烧。
不能再等下去,她拿出所有的强酸来腐蚀棺材,全部用完也才融出一个小洞,比划了一下,缩骨后也很难进去。
张海渔面不改色地折断左肩,这种疼痛根本比不上刚才的撕扯。她不断控制姿势费力地挤了进去,强酸不仅腐蚀了棺材,下面的东西也没逃过一劫,黏糊恶心的液体淌满了整个底部。
摸了摸身下,又敲了敲,底部确实有一部分是土。
她接回手臂,一点一点向下挖去。手掌的剧痛逐渐被酥麻感替代,下手酸软无力,她边咳边挖,打了好几个反呕,胃液中混着血块止不住的溢出嘴角。
意识逐渐涣散,她已经感觉不到肢体的存在,只能机械地重复着固定的动作,半昏半醒间甚至觉得是在做梦。
不知是哪一铲铲到了硬块,再一下铲,铲头自手上脱落掉到了挖出来的小孔里,发出响亮的“咣当”一声,稍微拉回了她的理智。
听着声音便知道下面是一个空腔,她改用手挖,很快就挖出一个洞,然后顺着洞滑了下去。
洞口距离底部挺长,她只来得及护住头,整条左臂率先砸到地上,坐起来动了动,左手软塌塌的,肩膀处疼得厉害,显然是摔断了。
疼痛有助于保持清醒,张海渔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燃起火折看周围的情况。
这是个圆形的空腔,直径范围要比上面的棺椁底座大,修葺得十分精致,玄女壁画、瓷罐金银到处都是,上下相比,让人有种这里才是后室的感觉。
她在各处敲敲打打,看能不能找到点机关通道。手指抚过墙面的每一处,细细感知之下,她在一堆瓷罐角落摸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个角落的墙面的砖石稍稍凹陷,敲击的声响也比周围的清脆些。大致估摸这个凹陷的大小后,她立刻找来铁铲用力一砸,砌好的墙面应声掉落几块碎土,露出后面的砖石。
挖出砖石后出现的是一个漆黑空洞,人趴着刚好可以进去。张海渔先探头进去闻了闻,然后熄灭火折钻了进去。
洞很长,也很狭窄,洞体倾斜,不知道通往哪里。她的四肢酸麻无力,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挪动前行,爬一段就得停下休息,胃部抽搐时不时打反呕,吐完后嘴里的铁锈味迟迟不散。
开始因为肩膀的疼还能清醒着,后来的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有无数次她都想就此停下,但是休息过后又迷迷糊糊记得好像有人在等她回去,可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她带着满腹的疑惑和求生的本能往前爬。
……
几块石头忽然自己滚动起来,露出掩在后面的洞口。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伸了出来,搭在一旁的草丛边,红黑的血霎时染红了一片。
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耳边似乎听到了水流声,她费力地挪动身体,上半身出了洞口后就再也没了力气,瞬间陷入昏迷。
“张海渔!醒醒——”
感觉到身下有些颤动,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细碎的阳光穿过叶子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很舒服,也很温暖。
“张海渔你是猪吗?一天到晚睡不醒?”
忍不住向着吵醒她的罪魁祸首瞪去,嘴上顺口反驳道:“谁要像你啊一天到晚吱哇乱叫!”
她跳下树,晃了晃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很困很想睡觉,但是有张海滢在这里肯定是睡不成的。
张海滢看着她的神色,好像猜透了她的想法,恨铁不成钢地说道:“睡个屁!事儿还没完呢!”
“什么事?”她揉着太阳穴,敷衍道。
张海滢“啧”了一声,指了指远处。
顺着指尖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小孩子。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往常看到她招手后他很快就会过来,可是这次却如同被钉在原地般动也不动,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张海滢突然在身后推了她一把,语气十分不耐烦。
“去去去,找你的。”
她失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
走到他的面前,她揉乱小孩的头发,蹲下来问:“你今天的训练怎么这么快结束了?”
他没有回应,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她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从兜里拿出一块糖放到他手上。
“你回去吧,别被你师父抓到了。”
说完她起身正要往回走,衣角却被他紧紧抓住。她扯了扯,发现扯不动,好笑地问:“怎么了?有事就说。”
他低下头,沉默许久,半晌才说道:“……你不能走。”
回头望了一眼,心脏突然无来由的漏了一拍,她觉得自己应该忘记了一些事。
她忍不住喊了几声“张海滢”,名字的主人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怎么也看不清脸。
这下是她真的觉出点不对劲来,想回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小孩拉得死紧,以她的力气竟然挣脱不了。
“你不能走。”他重复道。
“什么走不走的……你到底在说什么……”
几乎是颤抖地说着话,她揉了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掌心沾到一片湿润。
张海渔是被山下的村民救的,这一身伤当时可吓坏了救她的人,还以为她是被山里的野兽给当成口粮拖进洞里了。
当然她也不会说出真相,那里太危险,要是有几个人想不开进去盗墓,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听救她的猎户说,她足足睡了三天才醒,正打算带去镇子上看看郎中,没想到第四天她自己醒了过来。
张海渔自然感激他们,等到能下床走动了,就想帮着烧烧水做点活。
因为沾了血的缘故,面具早就不能用了,她现在就用着自己的脸。猎户的妻子看她皮肤白嫩,长得漂亮,又是一副瘦弱模样,还以为是城里哪家的千金小姐,说什么都不让她干活。
她无事可做,只得待在院子里晒太阳,南边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比屋子里暖一点,晒得人昏昏欲睡。
张海阳就是这个时候到的,来的时候后面还跟了个小尾巴。
他说自己看到留的信时半个月已经过去了,左右等了几天都没见到人回来后就出来找人了,见她躺在椅子上脸色惨白,虚弱无比的样子,笑得幸灾乐祸。
张海渔算了算他们只用了十来天就赶过来,也笑得没心没肺。
倒是后面的少年看着她,目光隐隐带着担忧和不赞同。
“你怎么来了?”
张海渔抬手遮住眼睛,好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虚,明明是她说过让人活着回来,没成想自己差点丢了命。
“回来了。”
少年一如既往的少言,他说完就在旁边坐下来,和她一起晒太阳。即使快一年不见,两人却仍和从前一样,不需多言,也不觉得生疏。
张海渔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冰凉的指尖拂过额前,沾了点少年人的温度。
“我没事,还死不了,”她顿了顿,用一种极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要不是你……”
赶了一路,水都没得喝一口,到了地张海阳立刻毫不见外地去屋里找水喝,出来便看见这俩人悠闲的样子,让人心有不甘。
于是他也搬了张凳子坐过去。
“说说看,你在里边做了什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跟你一样……”
她简单讲了讲,然后找了根木条在地上画出凤凰纹身。
“他们比我们更熟悉那里的构造,明显是针对我们而来的。”
张海阳临摹了一遍图案,皱眉沉思许久,说道:“张家现在这样,估计不少事都有他们的手笔,你这次没有察觉到点什么?”
她摇头说道:“我也说不准。”
回头想想,她这一路上虽说不是用自己的脸,但也没有过多掩饰。
张家到底被他们渗透了多少,族里知道他们存在的人为什么秘而不发,谁也不清楚。
张海渔拍了拍少年的肩头,提醒道:“你以后也小心点,想好了再动手。”
他点头,眼睛看着地上的图案。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那东西他已经拿到了。”
“年后吧,等我好了再说,”她剥着被捂得温热的橘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们要等不及就先回去吧。”
说是养伤,其实她心里清楚自己只是想暂时离开那个压抑又千疮百孔的地方。
干坐着无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放野的情况。
每年总有那么几个,虽然这一批回不来的孩子比张海渔那个时候人少,不过受伤的人还挺多。
少年在她的好奇追问下竟也没觉得烦,而是三言两语复述了经过,反倒令她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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