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刮来。
聂小刀嗅到空气中的臭味,差点吐掉。
屋顶轰隆声响,整个木质的楼发出沉重的颤动,瓦片碎裂掉落,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房上行走。
这么大动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聂小刀却没再听见有第二个人的声响。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或者怕什么,压低声音,“玉公子?”
也不敢动一动脚步,生怕惊扰什么。
轰!房间的门连同最近的两扇窗破开,碎片横飞,恶风倒出,聂小刀感觉到风拍在脸上生疼。
到底怎么了?!少年虚着眼才感觉害怕,他想逃,却挪不动脚,眼睛不听使唤,直直往里瞧。
玉公子的房中亮起闪电一样的光。
聂小刀睁大眼,立刻失控,“我靠啊!”
满屋子亮晶晶的眼,红黄绿蓝。比乡下半夜抓老鼠的猫眼还亮。他看到有个人在包围中单膝扣地,一手如爪,屁股后面却立着比他爹摊上肥猪都还要大的尾巴!
这他妈能是他平平无奇山村小伙子看的?
怪不得一座楼都没声儿!他可是听邻居阿婆讲妖怪鬼故事吓大的!
一双红眼睛转头就瞄准了他。聂小刀哆哆嗦嗦,两条腿终于听使唤知道往后捣腾了。
“不好意思,”好运气用完的天命之子扭头就跑,“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聂小刀摸黑跑两步就一头撞到柱子,脑瓜子嗡嗡作响,可他耳朵没聋心也亮堂。志怪故事里精啊鬼的东西,都很忌讳被人类识破真身。
那红眼睛的东西飞出窗户,肯定要杀他灭口!
他倒吸一口凉气,盲人摸路疯狂逃窜。结果一不留神被什么抓住后领子,脚下一空就原地起飞。
轰!面前也不知是柱子还是墙,立刻被击得粉碎。
聂小刀尖叫,骂出爹传绝响,“我日啊!!!”
然后被暴躁的声音呵斥,“闭嘴!”抓着他命运脖颈的人直接破出瓦屋。
瓦屋之下,伺机而动的苏百龄从大堂一角,抬头看来。
“原来是这样。”
她原本以为聂小刀在本次危机中是凭着那丝可怜的天命气运化险为夷,原来竟不是。更神奇的是,他竟然是被灭世的萧楚河所救。
一个把世界毁坏殆尽的反派,不该是滥杀无辜视人命如草芥吗?
作蠢天道和垃圾系统,竟然连这都没注意到。
“我改变主意了。”苏百龄说。
天冬不明所以,刚想问什么,主人却道,“跟上去。”
接了一身灰尘碎瓦,聂小刀手舞足蹈,但见浩瀚月色,奇形怪状似人非人的生物们也扑出来紧追不放。前一刻还被他好心警告赶紧逃命的玉公子,果然明智地逃路。
只不过他逃的根本不是什么豪绅恶霸。
聂小刀看见一条威风凌凌皮毛油亮灰白灰白的尾巴。尾巴一扫,所过之处化为齑粉。
他正目瞪口呆又不敢叫唤,尾巴的主人甩手将他丢出包围圈,迎头对敌。
聂小刀从房顶直接飞到小巷子。抱头滚了老长一截才呸呸爬起。他龇牙咧嘴地摸摸屁股和后背,拔腿就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就他这身板有那个运道躲过一次,可不会一直好运。
不要想什么仗义不仗义,聂小刀,赶紧跑!晚了可就没命了!少年一抹脸狠心飞奔。
可越跑就越表情纠结,满脑子他爹‘贪生怕死猪狗不如’那话,一时脑子里又有声音出来辩解:什么道义不道义的,他又不是人,哪有人跟精怪也讲道义?再说了,人怎么打得过怪物,不是送死是什么!
炸得他脑壳都要爆了。
越跑越慢,最后根本不能往前一步,聂小刀唾了一口,骂道,“我就是个大傻叉!”扭头又往回跑,送死比逃生还高速。
才跑过转角,就见天上斜坠一道身影,直接砸穿墙壁。
聂小刀飞奔上前,就见暴露真身的狐狸精从墙洞里走出来,浑身淌血。
蓝眼睛红眼睛一溜的直扑而下,已经不是人类光整的手掌。
那一爪子掏过去,还不得把他救命恩狐当场变成皮大衣?!聂小刀豪情上头,捡起块板砖箭步冲过去,简直用尽毕生力气。
嘭!
板砖碎得像块豆腐。
萧楚河强撑不听使唤的内府,横挥掌爪抵掉新一轮攻击。
“不知死活的东西。”红眼睛的怪物盯着冒出来的聂小刀,撑着人形的轮廓露出满嘴尖牙。
接着下一秒,怪物暴起。
手无寸铁、救命恩狐也在浴血奋战的聂小刀,“妈呀!!!!”
少年热血,不想一腔赤诚就要这么交待了。聂小刀内心泪流满面。
结果迟迟没等到嗝屁。
他试探睁眼,结果面前多了个熟人。
坐轮椅的女客人正拔起一根针吹了吹。她的侍女提剑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红眼病的怪物倒地抽搐,眼歪嘴斜。旁边的同伙恨恨对峙,“我们妖族的事,什么时候修士也要来插一脚?”
苏百龄好以整暇,“你们妖族的事自然与我无关,但我管的又不是妖族的闲事。”
说话间一挥袖,漫天曳尾流光仿佛烟花炸开。
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扎中妖也不定哪个穴道。萧楚河压力顿减。
“这小子一介人族,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对方气急败坏。
这疑惑,天冬也有。她们明明是来楼子找快乐的,为什么要跟妖族的打起来?
好问题。长桑谷小医仙扫一眼不敢吱声的聂小刀,“什么关系?他刚刚不是说了?”
我说了?聂小刀满眼疑惑。
他从头到尾说过的话寥寥可数,除了‘我靠’‘我日’的国粹,就剩最后‘妈呀’灵魂一嗓。
哪句能是他和这女嫖客的关系?他聂小刀才十四岁,可没日过女人!她别是有什么特殊play爱好吧?
不光聂小刀脑袋转得快,带头打劫落魄大佬的妖也不差,立刻怒道,“你一个修士哪来的人族儿子!你戏弄我!”遂迎头暴起。
虽然震惊但坚持克制住表情的天冬,立刻找到表现机会,一个拔步大战。
苏百龄对上聂小刀看色中恶魔的防备眼神,淡定道,“管事情……总不能莫名其妙无缘无故。你说是吧,好儿子?”
聂小刀:“……”
只有人上赶着认爹认妈的,哪有抓着人当儿子的?她不正常!
少年跳起来就跑。
苏百龄指尖一抖,一根灵力化作的绳索蛇一样缠上聂小刀。“跑什么跑?有我这么出色的妈,你自惭形秽?”
她露出骇人一笑,聂小刀倒地蚯蚓打滚,嗷嗷大叫,“我告诉你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早已和同村的阿花互许终身不离不弃,我生是阿花的人死是阿花的鬼,绝对绝对不会和你有一条腿关系,你死心吧!”
小脑袋瓜想得可真多。
傲月如今为天道,气运之子当然只是好大儿。他一半大小子,还想阶级跃层?
苏百龄随他嚎。
萧楚河身体抱恙,发不出修为挂一身血,好在有人相帮。长桑谷小医仙观看一刻,啧了一声,没耐心地竖指隔空一划。
一道灵力炸开两方,接着万道针一样的气劲呼啸,直接绞杀得妖怪们抱头逃走。
收工。
“你是长桑谷一脉?”萧楚河捂住腹部皱眉。
“自然。”苏百龄示意天冬把聂小刀扛上,驱着轮椅过来。
聂小刀死活不老实,天冬干脆把嘴堵了。
“你带他去哪里?”萧楚河本意并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医修不像其他门派,根本没收过人族。她一看就是冲着聂小刀而来,实在奇怪。
更奇怪的是对方竟然深意一笑。
“你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笑话。我怎么可能和修士……念头才有个苗苗,一道银色光芒炸在眼前,萧楚河本来就防备着她,直接变掌为爪抵挡。衣袖翻飞撩起剧烈气流。
腰间猛地一麻。无数流光倒坠涌入身体,萧楚河的身形猛地滞住。
狼妖王之子面目阴寒,“你也想要妖丹?”修士和妖族虽然有壁,但医修却可以将妖丹炼化成修士可以吞噬的灵气。
妖丹?苏百龄回忆那黄毒剧本,抽出关键字眼。是了。反派萧楚河的生母九尾白狐就有颗承载千年修为、令很多妖垂涎的妖丹。不过她死得很惨,在剧情中因为被妖王所负遭受众妖围击,竟然连皮肉都没剩下。之后萧楚河虽然身为妖王血脉天赋没多惊人,一样被妖觊觎针对,活得险之又险。
但苏百龄直觉实情里还有纰漏。系统和天道的不负责任,实在是让人上火。
思考间,小医仙直接给了萧楚河一针。
后二十年日天日地的大反派就像个泄气的球一样慢慢缩小。而后,苏百龄从地上抄起这只褪成原形动弹不得的灰毛狐狸。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苏傲月轻哂,“就你那内丹拿去造糖丸?闲得慌。”
一次逮俩,还挺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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