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青烟袅袅。

    多日伤思的沈客卿睡得很熟。斗遭觊觎,危险未除,家境不富还坐吃山空,前程茫然之时,柳思思建议他找两个护卫守夜,还给他推荐人选,他花了不多的银钱寻到安心。

    有人守着,总不至于像上次。

    沈客卿绷紧的神经松懈几分,他实在太需要好好想想未来怎么走,但现在,且先好好休息。

    若醒来生活一如往昔千般都是噩梦,那可多好。

    怀着这样的奢望,夜里他点着柳姑娘赠来安神的香,伴着好闻的香气入了眠。

    梦中他走在一座华丽恢弘的楼园之中,百花齐放,莺啼蝶舞,来往的婢女衣着锦绣袅袅娜娜。她们都不看他。

    沈客卿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头顶的日光不知为何越来越晒,他忍不住揪扯衣领,出了一身闷汗。

    越走越累,口干舌燥,求助路过的侍女,却总被无视,而且,来往之人不知为何,尽皆面目模糊。明明是满园芳华,却像困在不毛风沙之地,再多走一刻,只觉自己已成焦干皲裂的老枯木。

    仙园奇葩,幻境重重,沈客卿无心定眼细看,晕头转向,浑身燥得几乎冒烟,最后慌不择路地推开一道大门闯进。

    白帘重重,水声鸣溅,虽知不妥,但已然顾不得。他知道是梦,醒又醒不过来,沸血上头几欲发狂,跌跌撞撞一帘又一帘地破入。

    一汪有些眼熟的冷泉映入眼,书生大喜,扑身就要跳下。却见冷雾蒸腾之处,一抹墨黑如远山笔触若隐若现。

    原来是女子的背影。长发披身,露出一点白腻肌肤,水雾腾腾,匀停的骨肉半遮半掩。只一眼,丰肌艳态,就知软玉温香。幽灯掩映,体莹浮香。

    沈客卿僵住,干渴喉咙咽了咽。燥意升至脸庞。

    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梦。读书人也是人,自然有七情六欲,但往常不过懵懂浑噩遮遮掩掩,哪像今日的大胆,简直就是妖精打架的经典开场。他虽知少年慕艾春生春长,人的欲如同吃饭喝水自然不过,但始终对这事抱有羞耻。

    理智在勒紧弦丝,但焚身的火燎得他生出野性的反骨。

    藏在层层束缚里的野兽抬头,一点点膨胀长大。狭小紧绷的壳子束缚得它疼涨难忍。沈客卿恍如被魔鬼附身,耳红目赤地解衣。他掩耳盗铃地想,反正是梦,我自下水泡我的,与那女子井水不犯河水,冷一冷,这梦也就醒了。

    若是阿黄在场,恐怕笑出猪叫:不越轨就不越轨,莫非穿着衣服还影响你下水?

    圣人的训教,也压不住食色真章,大坝真关久了,一时性急潜能无限,母猪都能上树,何况只是人上个人。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憋的火发作起来,别说窗户纸,窗框都给你烧没。怪不得沈客卿上辈子破尺度后能搞出那么多花样。

    思想一旦伸出碰一碰禁忌的触角,那就再难被清规戒律唤回。

    简而言之,掉节操只有零回和无数回。

    沈客卿下了水。但水并不能解他的大火焚身,失控反而愈演愈烈。

    香气靡靡漫进他鼻端,将清明烧干烧尽。水妖一样蛊惑的声音响在脑里,“沈公子……”

    他此刻一定丑态毕现。

    沈客卿的羞耻感转瞬即逝,水中却再无半个女人身影。他坦着半身赤红着眼还喘着粗气,背后却传来轻笑声。

    那声音如冷玉脆裂,心神为之一凉。

    书生转脸,突然有只手托住他下巴,他在池中仰视上一张雪岭冷梅似的容颜。似笑非笑,仿佛见着跳梁小丑。

    “火气这么旺?”

    “我替你泄泄?”

    一针扎来,迅若疾风。

    那是何等惊天泣地的一针!瞬间扎醒沈客卿恪守二十多年的男德,什么焚身烈火红眼哑声顷刻间不药而愈!

    “苏百龄!”

    沈客卿开闸的水轰轰烈烈出到半路,一个猛子连夜扛着大坝逃回。他汗涔涔地醒来,羞耻地发现自己竟然有不该有的表现。

    既惊又愤,就连在梦中,也是被那女人瞧见龌龊不堪的一面。

    他沉沉的呼吸声在夜里清晰无比,平复一刻,沈客卿心情复杂地披衣而起。

    远在长桑谷的云光宫里,天道执掌人突然睁开眼,从高窗里打量一刻天际,拂手那扇天地便无风自合。

    阿黄被嘎吱声惊醒,睡眼迷蒙地问宿主,“怎么了?”

    苏百龄满脸饶有趣味,“有人正在想我。”

    阿黄跳下架子,颇有些无语。“宿主可是天道化身,时时刻刻不知多少人想着。”远的不说,就算以少谷主的身份,那什么小紫小粉挖矿养兽的一群人可不是想你想得泪流?

    有什么奇怪。

    苏百龄没有解它的疑惑。最近时机敏感,阿黄跳上镜台预备看看沈客卿情况。

    却见那书生夜里没有睡觉,当然也没有和柳思思妖精打架。他挑着灯笼走进院里,请的还和请的两个守夜的护卫说了几句,便独自清清冷冷地徘徊起来。

    护卫见他确实只是失眠走走,便继续屋檐下蹲着。

    沈客卿耻于别人瞧见自己汗颜失礼,刻意离他们远些。他提着灯笼走到隔墙下,忍不住崩溃地以额抵住墙面。

    隔墙冷冰冰的温度沁入额心,书生垂头丧气的模样仿佛面壁思过。

    自诩清正守礼却丑相百出,区区几分人欲就背离理智,还被那放荡无耻之人当做小丑一样看着……

    春梦就春梦,道理他都懂,可是为何非要有那一幕?!

    难道是当初苏百龄没有睡他却扎他,给他留下了终身的心理阴影?!

    用阿黄的语言艺术翻译一下,此刻这书生的想法应是循环播放:我不干净了。

    在我不干净了的无限霸屏中,沈客卿气得浑身颤抖,恼怒羞愧各种情绪上头,言语无法,便被激得多出发泄的肢体动作。

    书生以额贴墙微斜身躯,一手提灯,一手捏拳恨恨地砸了一下。

    那平平无奇的一拳,却引出无限魔幻的结果。

    他不知自己被狐媚血香引得身体里灵力躁动亟待发泄,却被终身阴影吓得男德上锁,此路不通走彼路,于是一拳下去,寂静夜里只听轰隆一声响。

    地都抖了两抖。

    给他守夜的两个汉子不知情况,被墙崩的巨响惊呆,立刻冲过来。

    “是墙塌了!”

    “沈公子!”

    尘土扬起丈多高。

    隔壁柳思思也被惊醒,提着灯衣衫不整地出来,就见隔墙那里两盏灯笼晃晃悠悠,两个汉子惊声慌乱,“沈公子你没事吧?!”

    半响都没有回音。

    柳思思飞奔过去,顾不得装瘸。被烟尘呛得咳嗽不止。捂着口鼻硬头摸过去,一地砖石散乱,她尖声问,“发生什么事?”

    “可能是这老墙年久松动,沈公子睡不着出来走走,谁曾想才走到这里就给塌了!”

    “好在福大命大,人竟然没被埋。”

    “沈公子,你没事吧?莫不是还是伤着了?”

    沈公子灰头土脸不辨表情,良久才颤颤巍巍抖着声音,“我……我没事。”

    恐怕只有阿黄能解他心境。嘤嘤怪不仅能掏出巨无霸,还能小拳拳锤穿你胸口。可真是该死的反差萌。

    连苏百龄都笑了。

    “狐媚血香……”

    “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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