喁喁细语,温柔妩媚。
从第一眼开始,许会就像中了迷。
程印的弟子众多,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成为心腹被重用。曾几何时,许会也只能干看着大师兄的独得盛宠而暗自愤恨。但风水轮流转,大师兄丢命后师父终于想到了还有个憋着气等着奉献忠心的三弟子。
春风得意,扬眉吐气,喜气洋洋的劲儿才刚上头,可惜很快就被浇了冰水。丧尽天良的事情不好做,许会心里又惧又不想放弃,每次还要被程印一句‘你大师兄之前办事如何如何周到’打压。
郁气越积越多。无处释放也无法排遣。
有那么一个女人出现了。光是和她说说话,被她看着,许会便心神飘飘。
玉溪宫里来过不少美人,这女子论长相,比不得仙门世家出的千金贵女,虽也艳丽妖娆,但单论样貌眉眼,并不是迷人心窍的绝世稀奇。
但奇怪的是,很多男人只要见了她,什么仙门第一美人人间倾国倾城都能抛到九霄云外。
一个女人魅力大到如此,许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选择将她藏起来。
她举手投足都透着让人恍惚的风韵,她看你一眼,就仿佛妖姬在堆金砌玉的琼楼上盛情邀你坠入靡靡红尘,纸醉金迷盛世荣华,酒肉间的快乐在那一眼的刹那穿肠而过,曲终人散,只留下深深植根于骨子的瘾。
一眼的时光怎能足够?这快乐能永远才好。玉台琼楼,池林祸水,惟愿长醉。
她转首如此一笑,什么怀才不遇,什么师门野望,都比不过这种胜却一切、仿佛成王的感觉。
洒扫的弟子拿着扫帚偷偷地贴近窗边,试图听来几句让人骨搔肉痒的娇媚笑语,但屋子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三师兄的独占欲实在过分。不过是看几眼说几句话,有本事一直守得住……那弟子愤愤无声地呸了一口,提着扫帚而去。
房内馨香浮动,昏昏暗暗的光影里,许会两眼迷醉地坐着,那女子羞媚捂唇,“许公子,谢谢你愿意收留我,否则我一个柔弱女子还不知该怎么办……”
俨然成了舔狗的玉溪宫三弟子痴痴呆呆仿佛大脑卡壳的傻子,重三遍四地表忠心,什么‘只要你愿意,我想护你一生一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不要钱似地吐。
女人低笑一声,伏过身,青葱细指点在他额头,“你真可爱。”
许会仿佛失魂,愣愣僵坐如木,两只眼睛失焦浑噩,不知入梦到什么画面,嘴里开始含混不清地自言自语。
妙曼的腰肢直起,女人的语气有些遗憾,“你可比沈客卿可爱多了。”
墙壁上暗影浮动,巨大如尾的轮廓无风招展,尖细的魅语声笑道,“怎么?还忘不了那个小心肝?”说完,影子扭曲蔓延,又挪到了桌边,接着爬上桌伸出细长的头颅,仿佛人吸气一般对着许会猛地吸了一口。
“这小子,灵力斑驳杂秽,”影子评判,“确实没有沈客卿来得香醇。”
说完摇身舒展,显出巨大的身形,伸出尖利的爪子在桌上抻了抻四肢,膨大的尾巴摆动,像妖姬挥一挥羽扇时的漫不经心。
女人嗤笑一声。不知是想到什么,略有些嘲讽。
“男人,不管是仙是凡,一个德性。”
“玩物而已。你难道不喜欢这样的游戏?”黑影一闪消失,女人脚下瞬间铺展开投影,妖魅蛊惑,却不是人形的轮廓。
影子里不知多少条尾巴游动在她身后。她仿佛毫无察觉,轻蔑扫一眼呆坐木楞的许会,施施然一拂裙摆,轻曼挪动步子,携着香风坐到梳妆台前。
许会房里的布置是匆匆凑来的,梳子只是普通的木梳,女人也不在意物件的简陋,慢条斯理地对镜理青丝。镜子中的一眉一眼,是昔日的模样,也不是昔日的模样。
同一张脸,现在只是用用眼神,就能让男人五体投地的扑上来。她高兴,就陪着演演戏,不高兴,就随便打发一边玩儿去。
仙妖的世界,果然是不同于人的精彩。
“成仙是没有希望。”影子在她脚底下嘻嘻笑着,鬼魅又轻慢,“不过……”
“当妖的感觉也不比当仙差。你要是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也能让你得偿所愿。”
“这玉溪宫,勉强够打发一段时间……”
妆台前的女人缓缓扯出危险的笑意。
沈客卿不知是第几次忍不住往门口投去眼神。他自以为隐秘,但聂小刀是个鬼灵精,早注意到他心不在焉。
旧日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书生不得不认清自己与凡人再非一族的现实。柳思思给他上完沉重荒唐的一课后,何去何从的茫然浮上心头。这时候抢救他于女人床榻的富婆强势出击,直言天下没有白费的午餐,简单快速地拍板他未来,事情起承转合之迅猛,都没有留给他痛心伤感的时间。
大补丸唐僧肉一跃成为富婆高薪聘请的教书先生,一对一高端对口聂小刀的成才大业。
时至今日,苏百龄在沈客卿心中的形象再不是初见那个如狼似虎的放纵女人。他想不出拒绝富婆的理由,同时内心里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想想当初自己把对方当女色魔,一口一个‘我死也不会从你’的虎狼之词,再看看今天的境地,沈客卿恨不得一口气撞碎十堵大墙。他想开口和苏百龄道歉,却因为难为情错失良机,对方安排完他的去处后就再没来看他一眼。
心头那点失落,自己都解释不清。
聂小刀眼睛一转,咬着笔头把书一合,“哎呀,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大河说青檀姐姐今天要陪我妈下船买一趟东西,先生,干脆我们也去一趟呗!”
沈客卿有点犹豫,聂小刀已经飞快的把笔从嘴边拔开,飞速地收拾好了案头的书本,并且相当有眼色地找好理由,“不是说那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不出去见识见识光闭门啃砖头有啥用,我可不是贪玩!”
沈客卿完美地被说服,蹭地从边上督导岗位站起来,“我去找少谷主说一声。”立刻就走。
聂小刀脑袋枕着手,慢悠悠地跟着出来,一边走一边在后面挤眉弄眼,深感自己实在懂事,为了培养新妈和师父的良性关系可谓机智连连。
边走还不忘试探沈客卿态度,“我之前听青檀和天冬姐姐他们说,我妈养了四十八房美男,这回了家,我岂不是要多出四十八个爹?我个乖乖。”少年咋舌,“先生,你说我妈看上去好好一个富……呃,正派人士,哪像有四十八房的样子?”
沈客卿没用到一秒思考时间,立刻论断,“别胡说。此事必然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少谷主并非胡作非为之人。”虽然一开始见面乌龙,但书生觉得苏百龄并非好色狂徒。
聂小刀立刻小鸡啄米点头,还指出证据地附和,“我觉得也是。虽然我妈家大业大,天天翻的账本多得让我眼花,完全有能力整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的,但她要真是喜欢养美男子,见到先生你还能错过?说不好早就哄回去当第四十九房。”
此话一出,突然间万籁俱静。沈客卿差点左脚绊右脚。聂小刀一个箭步扶住他,书生摆摆手脱开。
“你胡说些什么!成何体统!”书生满脸通红,心虚不敢看学生,突然间疾步,跟被鬼撵似的跑得飞快。
“先生?”聂小刀一头雾水。“这就生气了?还真开不得玩笑。”
他哪里知道,沈客卿离他妈第四十九房,当初只差一个点头。
旧事重提,脸皮本来就薄的呆子简直要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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