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 胡新研回到弧向研究所。
李豫第一时间迎上去,告诉他何孟来已经到达的事情,“胡所长, 何先生还带了一个徒弟过来, 是个年轻人。”
胡新研脚步一顿,有些不敢相信。
二师兄竟敢收徒弟了?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现在人在哪儿?”胡新研没有耽搁, 赶紧过去看师兄和从未谋面的师侄。
难得啊难得, 这人精竟然都收徒弟了, 看来也是一个小人精!
胡新研颇有些幸灾乐祸,想着哪天有空和他老师提一嘴,老师必定暴躁如雷, 非得臭骂二师兄一顿不可!
带着自我臆想的快乐, 胡新研在新部门那儿见到了何孟来, 师兄弟一见面直接来一个熊抱。
“师兄总算过来了,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准备待在那个小医院算了。”
胡新研说着转头到处看, 寻找年轻人的身影, “听小李说你还带了徒弟?人在哪儿呢?”
何孟来露出圣洁的笑容,冲着不远处忙碌的背影招呼,“徒弟, 过来!给你师叔问个好。”
张朝阳“哎”了声, 赶紧停下手中的活,颠颠儿的跑过去。他脸上因为紧张而绷出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冲着胡新研,直接就喊“师叔好”。
问候完, 张朝阳表情懵住。
这不是胡教授吗?胡教授竟然是我师叔!
胡新研脸上的肌肉很微妙的抽动着,他从诧异到淡定,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然而这几秒时间内,他清晰地看到何孟来脸上窃喜而自得的笑。
他就知道,自己挖墙脚的事情,对方已经知道了!
脑子在这一刻高速运转,胡新研终于恍然:我就说呢,什么大惊喜,什么赔不是,通通都是假的!
“师兄,你瞒的我好苦。”胡新研表情幽怨,“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何孟来才不会承认。
胡新研哼笑一声,“师兄收徒弟是好事,什么时候有空,带去老师那儿瞧瞧,也好让他老人家知道,你“后继有人”了。”
何孟来郑重其事点头,“确实要带过去,之前和老师说我收徒的事情,他就提过一嘴。如今过来了,理当过去,师弟提醒的好,我和朝阳明天请假一天,先去老师那一趟。”
胡新研气的差点仰倒!
论嘴皮子,他永远干不过二师兄!
最可恶的是,老师竟然早就知道了,都不告诉他。
何孟来又说:“大师兄人在外面,不过我上次联系上他,他表示回来给师侄带礼物。师弟,你给朝阳准备了什么?”
所以,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
“没有!”
胡新研脸色难看,二话不说扭头走人。
“唉胡所长——”李豫尴尬冲着何孟来点点头,紧跟着胡新研跑了。
张朝阳感受到气氛的紧张,有些不知所措,“师父?师叔他——”
“人老了,脾气还挺大,让他缓缓,过两天气顺了就好了。”何孟来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记仇挖墙脚这件芝麻绿豆的小事。
第二天一大早,何孟来带着张朝阳去菜市场,买了一些日常需要的蔬菜瓜果,再拎着一条海鱼,直奔他老师住所。
张朝阳从昨晚得知今天要去拜访师公,他就整个人坐不住了。
实在是昨天和师叔的第一次见面很不“友好”,而听他师叔话里的意思,师公是反对师父收徒的。
所以,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徒孙,应该也是不受欢迎的吧?
“师父,咱们这样贸贸然上门,会不会不太好?”
张朝阳试图说服自己师父,让他放弃这么早就去拜访的念头,最起码得到一切准备就绪。
何孟来直接笑岔,问道:“那什么时候是准备就绪?”
“额……”
“别想那么多,你师叔唬你的。再说,你师公人很好,他一早就知道你。”
“那……”
“怕什么,老头是有三头六臂还是阎王转世?能把你吃了!”
张朝阳一秒淡定,“我不怕,我死也不怕。”
何孟来笑骂一句“没出息”,继续往前走。
老人家住在市中心,但是又不在闹区,而是闹中取静,住在爬山景点石塔山的山脚下,是一座上世界七八十年代的房子,建筑风格很是复古。
何孟来把手中的东西移到张朝阳手上,这才按门铃。
很快,有脚步声走过来,门从里面拉开,一个圆脸盘发的微胖女人走出来。
何孟来一见来人,立刻冲着笑起来,“琼姐,你在呢!”
谢琼看到何孟来就高兴,直把人往里面拉,“哎哟何先生来了,怎么不提前打电话过来,我也好出去买些菜,闻老刚出去遛弯儿了,得些时间才回来,我去——”
何孟来赶紧说不用,表示自己慢慢等就好。
他让张朝阳把东西提到厨房去,和谢琼说道:“我们不请自来,上门叨扰,哪好意思白吃白喝,带了口粮过来的。”
谢琼笑岔,“那感情好,我去准备午饭,给你们好好烧一桌子。”
何孟来带着张朝阳去客厅,自顾倒了两杯清茶,然后说起自己师父的一些情况。
“刚才的那位大姐叫谢琼,是一直跟在你师公身边照顾他的人,虽然是保姆,但好些年了,算半个自家人,你以后叫琼姨就好。”
张朝阳点头,又听何孟来继续说:“你师公早些年在农科院任职,一直从事致力于畜牧业的生产和病理研究,大规模的畜牧业发展,首要解决和防控的问题就是生产疾病。在那个年代,兽医不是单独拎出来的行业,它隶属于农业,为农业养殖经济发展服务……”
“宠物行业也是近些年才兴盛起来的,兽医当中一部分才慢慢脱离农业,成为独立的行业,不过农医不分家,你师公所学繁杂,反倒是各方面都精通……”
“哦对了,你师公叫闻京华,这个名字应该不陌生吧?我记得你们大学教科书上,有专门的一个章节就是讲他的。”
何孟来最后一句简直就是一颗炸弹,任谁忽然知道教科书里的人物要在现实中碰面了,能不紧张吗!
何孟来:“我以为你应该是激动。”
“不,我紧张。”张朝阳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腿有些软了,“师父,我真紧张!”
闻京华,只要学兽医专业的医学生,哪一个不知道这位大佬!
这是他们年轻一辈的楷模,是标杆,是灯塔,是骄傲……
“完了,我脑子有点浆糊,发热了。”张朝阳苦瓜脸,愁的要死。
何孟来想骂没出息,刚准备出口,院子里传进来一道苍老却洪亮的声音。
“哪个来了家里啊,大冬天也不嫌冷。”
何孟来赶紧起身,向门口走去,笑容满满又目光柔软,“是我,老师你溜达回来了?身体可好?”
闻京华瞅了眼自己二徒弟,淡淡“嗯”了声,将手上的鸟笼递过去。
何孟来冲着笼子里的鸟吱吱两声,对方理都不理,直接扭头拿侧脸对着。
何孟来忍不住说:“这小家伙脾气就是大,我都来多少回了,回回不给面子。”
话音刚落,笼子里的鸟冲着嗤了声,“一年来两三回,十年时间总共不到三十回,还好意思提!”
张朝阳听到声响忍不住站起来,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别致了,不同于鹦鹉的叽叽喳喳,不同于百灵的清脆悦耳,反而是一种沉闷的嘶哑声。
能发出这样叫声的鸟并不多,张朝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乌鸦。
可是一般人会养乌鸦吗?
结果,还真就是乌鸦!
“这就是你徒弟?”
闻京华看到何孟来身后的小年轻,忍不住眼前一亮,小伙子长得真淳朴啊——
张朝阳赶紧走上前,给闻京华行礼,“师公好,我叫张朝阳,今年二十二岁,三个月前刚拜师,学艺不精,请师公见谅。”
闻京华当场就笑了,“学艺不精那可不行,你趁早换个师父为好。”
张朝阳直接卡住了,这话让他怎么接?
何孟来这才解围,“老师,你别逗孩子,以为是你的小家伙呢,朝阳面子薄,经不起逗。”
笼子里的乌鸦又是一声嘲,“要是按照你们人类年纪算,我比你还大呢,小家伙小家伙!成天见着就喊小家伙,占尽便宜还想我给你好脸色!”
张朝阳完全被这只乌鸦吸引了注意力。
众所周知,养鸟容易,养乌鸦不易。
除却人们对它的固有印象,真正要养一只乌鸦,那必须是从雏鸟开始养。因为它们性格凶悍、集富攻击性,且占有欲强。乌鸦很聪明,社会活动性强,只有从小饲养才能更为亲密。
见张朝阳一直盯着鸟笼看,闻京华干脆把笼子打开了。
“师公,别——”
话还没说完,里头的乌鸦直接就飞出来了,它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最后飞回客厅,停靠在高脚书架的顶端一角,拿爪子挠着自己的身体。
“小傻子喂,我在这里住了十年了,不会飞走的。”
话是对张朝阳说的,乌鸦看不惯何孟来,但是对何孟来带来的徒弟还算顺眼。毕竟喜欢是对比出来的——
“朝阳,看得出来是什么品种吗?”闻京华笑着问。
张朝阳仔细盯着乌鸦看了一会儿,经过辨认开口:“是渡鸦吗?师公,我对鸟类没太多研究,不是很确定。”
闻京华点头,笑眯眯说道:“是渡鸦,雀形目中体型最大的鸟,又叫胖头鸟。渡鸦智力很高,极具社会性,很能适应人类的生活,这小家伙跟着我有十年了,越养毛越光滑。”
“小渡,来!叫一声给这小子听听。”闻京华冲着渡鸦招手,解释道:“它能模仿环境的声音,还能学人说话,本事多着呢。”
张朝阳也好奇的转过去看。
结果渡鸦沉默两秒,冲着张朝阳说道:“小子,叫声爹。”
这声音,俨然就是何孟来的腔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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