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室内, 除了他，再无别人。
这只“人手”，除了是金丝猴, 没有其他可能性。
张朝阳大概猜到这只金丝猴想要吓唬他, 可是这诡异的声音，还有源源不断唱出来的歌喉, 让他实在好奇。于是将计就计顺着它的想法, 装害怕。
“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 不要碰我！”
张朝阳大叫一声，甩开手上的力道，整个人往通道门靠过去。
他的夜视眼镜还戴着, 在他转过去面对室内情况时, 已经将一切看清楚了。
原本关着金丝猴的笼子果然掉落在地上, 而那扇带锁的铁门也被打开了，他惊讶于这只猴子的聪明, 也更加好奇接下来它会对他做什么。
金丝猴站在原地没有动, 双手举高在头顶挥舞着，嘴里继续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小奶音唱着自编的恐怖童谣，直到最后一个音调结束, 它忽然身体一歪, 倒在地上。
张朝阳等了会儿，见金丝猴没有动作，这才打开灯走过去。
骤亮的光芒乍然照射，原本昏睡的金丝猴猛然睁开眼, 抬手直接朝张朝阳脸上挠去。
他堪堪避过，一时不察，手上力道松开, 金丝猴快速逃回笼子里，甚至自觉地将铁门重新关上了。
胡勒一直忙到凌晨一点，见张朝阳还没有回来，有些好奇，决定过去看看情况。刚站起来，办公室的门推开了，张朝阳从外面走进来。
“你怎么了这是？”看着对方一身狼狈样，胡勒有被吓到，“遇上什么突发情况了？”
“不太确定，我先去查看监控。”
胡勒不放心，跟着张朝阳一起去监控室，将金丝猴所在的观察室监控视频调取出来。从晚上九点开始，一直到凌晨一点，两人用双倍速的方式看完，双双陷入沉默。
张朝阳是在思考，这只金丝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常举动，单就是九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在他的观察下，它就偷偷流露出很多拟人化的表情。
有害怕的，有迷茫的，有恐惧的，还有冷漠和不屑，一个人都做不到如此丰富的情感表达。
而胡勒呢？纯粹就是被吓到了。
他看完监控第一反应就是，这只金丝猴被下降头了，这也太诡异了！
“张朝阳，这只金丝猴之前一直有狂躁症，现在是不是病发了？像跳大神那种。”
胡勒话一出口，张朝阳直接一记白眼看过去，“你是高材生，咱们学医的 ，能不能用专业知识来分析？”
“怎么分析，它的行为举止这么怪，尤其是最后一段，它竟然对着你唱恐怖童谣！”
胡勒什么都不怕，就算是给动物做手术开膛开颅，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可偏偏怕莫须有的鬼。
刚被黄金蟒吓过，心里阴影面积一大块，这会儿再被金丝猴这么一吓，整个心脏都笼罩上了黑暗。
这就是重点基地的多样性动物么，一只只的都这么别致出彩，真心佩服里面的研究员。胡勒之前还以进重点基地为自己的奋斗目标，现在这目标都被吓得开始动摇了。
张朝阳没搭理疑神疑鬼的胡勒，打开专业书开始寻找答案，师父说过，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只要找到根源症结，就全部会变成合理化。
在医学上，只有难以攻克的未知存在不合理，而不合理，总有一天可以被解释。
何孟来早上过来上班，推开门就看到在里面忙活的两个脑袋，他徒弟和他师侄。
“胡勒？你怎么在这儿？”这小子应该在他师弟那边啊！
胡勒见到何孟来，犹如看到救星，拿着书本跑过去求解答，“师伯，你赶紧给我们讲一下，那只金丝猴的异样行动是不是可以用这一段解释？”
胡勒翻开的书页上，大字标题写着“分裂性人格障碍”。
“师伯，你是不知道，我们昨天见鬼了……”
胡勒叨叨念着昨晚的惊恐，即便不用任何夸张描述，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一只金丝猴唱恐怖童谣？
何孟来不禁挑眉，这事情倒是闻所未闻呐！
“胡勒，你忙活一晚上也累了，赶紧回去休息，我这边还要开会。”
“唉师伯，你带我一起开会吧，我也想——”
“那不行，你师父已经不爽你跟着大师兄了，如果我再掺和一脚，你师父还不得气炸了？”
将胡勒赶回自己的部门，何孟来立刻开会，监控视频作为研究，让三个人给出各自意见。
温自鸣：“何医，我认为是焦躁症的晚期症状，甚至有可能伴有自身抑郁的情况，尤其是抑郁症，这不是人类专属，在一些动物身上也时有发生。”
洪晓雨：“我持不同观点，我认为是分裂性人格障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人格分裂。很明显，这只金丝猴唱歌前后的反应差巨大，它甚至有些不知道自己之前做过什么，醒来后更加的内敛、胆怯，表情呆板，也抗拒和人接触。”
何孟来看向一直没有发言的姜酊，“你也说说。”
姜酊没有任何过多的解释，只简单说了几个字，“分离性身份障碍。”
“多重人格症？”张朝阳惊呼一声，见姜酊朝着他方向看过来，顿时不好意思。
何孟来有意带徒弟，指着张朝阳笑问：“朝阳，你是最直观感受过异样的，你来说说，他们三个所描述的，哪一个更符合？”
张朝阳查了一晚上的资料，心里也倾向于这三个可能，但是在姜酊很确定的讲出分离性身份障碍时，他的思绪忽然就通透了。
没错！就是多重人格症。
张朝阳：“我同意姜酊姐的描述，比起人格分裂，金丝猴的症状用多重人格来形容更贴切。”
多重人格指体内存在两个及以上的独特的人格，在特定时间内各自人格占据身体主导地位，他们每一个人格都是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
而这些独特的人格，可能彼此之间知道对方的存在，也可能并不知道。病发时，这些人格各自模拟相应场景出现，一旦场景演练完成，人格就会退场，而一直保留的主人格，可能就是最弱的那一个。
“清醒过来的金丝猴内向、社恐，拒绝与人接触，害怕回避我们的目光，但是又可以独自玩耍和进食，它本身应该不存在问题。我猜测它应该知道自己的体内有其他人格存在。”
张朝阳话说完，姜酊点头，接了句，“多重人格一般是儿童期受重创所致，应用到金丝猴身上，就得考究它幼年期的成长经历。”
何孟来直接就说：“这一点重点基地应该有记录，姜酊，你去一趟那边，将金丝猴的所有档案调取过来。”
会议结束，何孟来留下温自鸣和洪晓雨做事，张朝阳跟在旁边学习。
中间休息时，洪晓雨忽然凑过来，拍了下张朝阳。
他回头，就听对方笑着问道：“张朝阳，你昨晚的感受怎么样？金丝猴的另一种人格究竟是什么样的？除了唱恐怖童谣，还有其他的吗？”
弧向研究所接收一切病理，但是多重人格的猴子，还是第一次见。
“哦不是！应该是多重猴格，这只金丝猴也是能憋，之前研究员对它再三观察，也只是表现出暴躁症的症状而已，要不是你昨晚凑巧碰上，我们可能还得抓瞎。”
张朝阳却陷入另一种思维，他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金丝猴的暴躁症，有没有可能是同时存在的？
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只猴子的体内藏有多少种猴格，如果之前的暴躁症是其中一个猴格所拥有，并且在那段时间一直占据身体统治权，其实也说得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昨晚，他进去做观察记录的时候，另一个猴格出现了。
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研究所内出现了一只拥有多重猴格的金丝猴，这件事很快传遍了，胡勒还特意放下工作，跑过来询问事情进展。
张朝阳对他的热衷很不理解，胡勒却直白道：“你以为研究员都是一门心思做学术研究的吗？大错特错！越是享受得了寂寞的人，骨子里越是八卦，只是他们忍受得了孤寂，一般情况下不表现出来而已。”
但人是社会性动物，怎么可能不向往热闹呢，八卦是人之本性啊——
“怎么样，师伯有说怎么治疗那只金丝猴吗？我实在是期待，一只猴子该怎么着手治疗多重猴格症。”
张朝阳摇头，“目前还不清楚，得先做测试，确定它体内含有多少种猴格，并且每种猴格有什么样的特征，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啧，看来是个大工程。”胡勒冲着张朝阳握拳，“师兄加油，刚来就干这么大的，辛苦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朝阳一直在忙碌，他并不参与金丝猴猴格测试，但是事后的材料分析这一块，是他在负责。
虽然只是做最后的确定，但他不敢马虎，每一项都再三比对之后才下判断。也因为这样，速度变慢，他不得不自己加班加点。
姜酊送新的材料给张朝阳，看到伏案认真工作的小年轻，觉得挺有意思的。她二十出头的时候，可没这么拼，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卷了。
“怎么样，完成几份鉴定了？”姜酊随手拿起桌上的鉴定报告，翻看了一下，意外的眼睛发亮了。
“张朝阳，做的不错啊，条理清晰明确，你这样罗列下来，基本上无错，我们可以直接归档了。”
姜酊夸完，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下，她冲着张朝阳使眼色，问：“要不要一起去给金丝猴做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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