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急匆匆赶过去, 看到背影,喊了声:“高队。”
高秋平闻声转头,拍拍陆向一的肩膀, 走过去。他和张朝阳打了招呼,但视线却是对着姜酊的,毕竟张朝阳现在的资历还不够做决定。
“我们云市的一只警犬心理上可能出现了问题, 听闻你们弧向研究所在这方面有独到之处,所以特地过来请求帮助。”
说着, 高秋平从制服口袋里抽出调函, 递到姜酊手上, “这是我们云市警犬基地大队的暂调函,希望贵所能够帮助我们。”
姜酊看到调函, 就知道事情已成定局, 上头应该已经接洽过了, 他们底下人不过是走个形式。
她将调函收好, 看向张朝阳,“你招呼高队他们, 我去找所长对接。”
姜酊走了, 剩下的三人算是“老相识”,高秋平再次冲着张朝阳点点头,算是正式打招呼。
“高队,这究竟怎么回事?”张朝阳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高秋平带着张朝阳到警车后面,打开后车门,看向里面目光凝重。
“是飞天,它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张朝阳和飞天见过两三次, 每一次的相处都很愉快,这是一只闲下来话痨、工作时英勇无敌的警犬,是他最喜欢的昆明犬狼青种。
可是眼前铁笼子里的这只警犬,整一个就是死气沉沉的,它看着眼前的人类,目光冷淡且漠视,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它的头不再高傲的抬起,它的尾巴随意的耷拉着,再也不任意摇晃,它的爪子甚至蜷缩起来,有点自我保护的状态。
“怎么会这样?!”张朝阳看得心里难受。
高秋平顿了下,缓缓开口,“前两天云市发生一起突发性恐怖事件,一辆载着乘客的公交车上被人安放了炸弹,飞天和它的训导员正好在这辆车上,两人当场制服了恐怖分子,司机将车停靠在江边,它的训导员快速疏散群众,但是最后一次返回去时,公交车爆炸了……”
陆向一神情悲戚,接上了话,“公交车上安放的炸弹不止一组,当时车内的炸弹已被拆除,训导员忙着疏散人群,没注意到车底,最后时间来不及,他只是凭本能将飞天护在怀里……”
那是一个残酷的现场,陆向一想到当时的场景,自己和高秋平听闻消息第一时间赶过去,只看到炸的面目全非的公交车轮廓,以及在车辆几米开外浑身无一块好肉的训导员。
他维持一个保护的姿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以背部抵挡了大面积的火力冲击,那样大的爆炸中,他以血肉之躯为自己的警犬争取了活下来的机会。
大家都以为飞天也不行了,他们把警犬从训导员身体里剥离,从中拉扯出来,它一直都是一动不动的,甚至连哼声都没有。然而在那个恐怖分子从它眼前经过时,它忽然活过来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去,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喉颈。
若不是旁边的同事眼疾手快把人拉开,那脆弱的喉管可能早就被飞天咬碎。即便如此,这人也受了重伤,目前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
高秋平:“飞天在它的训导员出事后,情绪就一直很暴躁,它时时刻刻想要出逃,有一次它成功了,竟然自己摸索到了医院,差点将那名嫌疑犯再次咬死。”
也是这时候他们才知道,飞天的情况已经很不对劲了,之后立刻送往警犬基地接受心理治疗。
可是没用!面对他们自己人,它除了冷漠还是冷漠,除了维持一定的生理机能,它甚至拒绝进食饮水。
高秋平是警犬基地出来的,对警犬有别样的感情,尤其是飞天,和他之间还有一段渊源。
他实在见不得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既然警犬基地的辅导员和心理治疗师没有办法,那他就扩大范围,在全省乃至全国寻找良医。
也是因为他的坚持,侯双之向他推荐了弧向研究所,不过却也只说是试试,让他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高秋平却顿时眼睛都亮了,他记得张朝阳也在那个研究所,想到对方的特殊,他忽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飞天的转机说不定就在那里。
将装有飞天的铁笼从车后箱提下来,另一边姜酊也办妥了所有手续,准备接收警犬。
“高队,陆队,你们放心,我们研究所会尽力的。”
对于警犬的遭遇,姜酊听闻后也忍不住心酸,眼眶都有些红了。
高秋平将剩下的事情交给陆向一处理,自己趁着空走到张朝阳身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声音很轻的说了两句话。
“飞天的父亲是我曾经在警犬基地的搭档,我们在一起出生入死三年,是最亲密的伙伴。可是在一起围剿行动中,它为了救我牺牲了,只留下飞天这么一只崽子,我原本发誓要好好照顾它的,但现在,我食言了。”
“张朝阳,我为之前的怀疑和你道歉。我也明白,你可能在动物方面有特殊的缘分,我只请求你,帮帮它,它不应该陷入这样的困境。”
高秋平的情感基本不外露,从警犬基地离开后,更是很少显露情绪。可他的心到底是炽热的,尤其是和警犬朝夕相处过的他,心底某一块,始终柔软。
张朝阳一时怔愣住,还没想好怎么说,高秋平已经转身走了,和陆向一一起,开着警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姜酊这边交接完,立刻交代,让人把警犬送入重点基地,“你们小心些,这是警犬,不是我们的研究对象。”
姜酊话刚说完,张朝阳疾步走过来,“姜酊姐,为什么要送去重点基地那边?”
“这是所长的意思,这方面的研究和心理治疗,重点基地那边有专家,他们更擅长这些。”
“可是……”
“我知道你和这只警犬认识,但是张朝阳,术业有专攻,我们并不擅长这些。”
张朝阳失魂落魄的回到办公室,整个人有些恍惚,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飞天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它是多么的生猛灵活啊,对他虎视眈眈,戒备警惕,磨牙警告,甚至想要扑上来咬他。
这么一只凶猛好动的警犬,如今却变成现在这样——
“我都听说了。”胡勒走过来,忍不住安慰道:“这事情谁也不想的,我们要相信重点基地里的专家,他们会对那只警犬进行治疗和帮助的。”
“嗯,我当然相信,只是我现在心情确实不太好受,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张朝阳对工作一直尽心尽责,第一次生出懈怠和疲惫,和姜酊请了一个小时的假,独自一个人去研究所后山了。
哈士奇找白化大熊猫玩完,回来没见着自家铲屎官,听了部门里好多人的谈话,这才知道张朝阳去后山了。
它屁颠屁颠儿的一路奔跑过去,满是兴奋和激动,才刚看见人,就大声喊,“铲屎官!铲屎官!狗子来了~”
若是以往,张朝阳肯定笑眯眯张开双手,然后把狗子抱进怀里,再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一下对方的。可是今天,他的状态明显不在,也提不起多少心情,只淡淡应了声,摸了下狗头就结束了。
哈士奇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往张朝阳怀里送,狗头挣扎着窜到对方怀里,寻到舒服的姿势,这才安静下来。
它拿爪子拍拍对方,说道:“铲屎官,狗子都听说了。飞天大兄弟的铲屎官走了,我也替它感到难过,当时我前主人不要我时,我也伤心的要死呢。不过没关系,飞天大兄弟还会遇到更好的铲屎官的。”
就和它一样,会有更好的铲屎官来爱它。
张朝阳却摇头,“不一样的。”
“啊?”
“大花,那是飞天的训导员,是从小训练照顾它长大的搭档,他不是不要它了,而是牺牲了。”
“牺牲……是,死了吗?”哈士奇表情懵住。
张朝阳沉默一会儿,重重点头,“对,牺牲了,为了保护它。”
训导员和警犬之间的感情,就像是一对生死搭档。一般情况下,一只警犬一旦选定训导员,直至退休,都不会中途换人的。他们是最默契的伙伴,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张朝阳不太懂那种革命情谊,那种多次出生入死培养出来的感情,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懂呢!
可是每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军人走方阵,听着国歌响起,听主持人介绍国家军队是如何一步步走向强大时,他都会忍不住热泪盈眶。
军人,军队,本身就是带有一种神圣的光辉。而战友这两个字,更是承载着万千的情感,战友情,甚至抵得过亲情、爱情和友情,那是世界上第四种无可超越的情感。
它不是与生俱来,但一旦拥有,便是一辈子!
张朝阳抱着哈士奇,面色担忧,“大花,飞天和你们可能都不一样,它是一只警犬,对它训导员的感情很深很深,谁也不知道它在这一次事件中,究竟受到了多大的创伤?”
其实不用说,所有人都明白,那肯定是致命的打击。
否则,也不会几次三番出逃,私自偷往医院,想要咬死嫌疑犯。
一只警犬,最基本最重要的就是服从口令,可是它完全不顾指令,已经严重违背它这些年接受的训练了。
不惜违反军纪,对飞天来说,又是怎样的悲痛呢……
那个训练它教导它陪伴它的人,为了保护它,已经不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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