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白荷见余莹狡辩,灵光一闪,也顿悟了。慢吞吞道:
“是啊,除邪祟。”
唐鸿杰之前惊怒恐惧交加,早已经晕倒了,如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余莹补充:“你们看他现在在太阳底下睡得多么安详。”
曹白荷点点头,脚尖一点,踢了踢不动的唐鸿杰,替他翻了一个面。
“这边也晒晒好了。”
人都得罪了,干脆就得罪到底,这样就算她爹还愿意,对方的家人也肯定不愿意了。
哦,这可是世家公子哥的luo体呢,围观的老百姓哪看过这种西洋景色,一边挤挤挨挨探头探脑地看,一边喜笑颜开指指点点,还有继续呼朋唤友的。
慧夫人看着两个同伴睁眼说瞎话,余莹还把御赐的衣料和首饰当护盾,忍不住嘴角微弯。是她老了吗?现在的小姑娘们可真有趣啊。
赶到的唐家仆役一看这场景,顿时驱散开人群,凶神恶煞不依不饶。甭管曹白荷是不是二少爷的未婚妻,敢这么践踏四大世家之一唐家的颜面,都绝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从者同罪!
官差得了唐家的撑腰,虽然不敢碰余莹等人,更不敢上枷锁,但也态度强硬要把她们带到府衙。
然而,等到了府衙以后,慧夫人的随从只跟府衙里先过来询问的师爷说了句什么话,对方立刻神色惊疑,作揖以后匆忙出去了。
不久府尊大人穿着便衣就匆忙过来了,对慧夫人点头哈腰,赔笑连连。
提心吊胆的余莹和曹白荷对视一眼,俱是惊喜。
慧夫人背景很厉害啊,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她俩运气真好,能跟着沾光了。
果然,府尊将她们转移到一间又阔大又华丽的花厅休息,还提供上好的君山银针茶,八色精致小点心。
在外面还冲她们叫嚣的唐家人,这时候连影子都进不来了。
“慧夫人,你究竟是什么人啊,我看府尊都怕你呢。”
余莹边吃压惊点心边问。曹白荷也一边喝茶,一边好奇地看着慧夫人。
“实不相瞒,我就是当今玉鲤宫的慧贵妃。”慧夫人用青花瓷茶盖轻轻撇去茶水中的浮沫,漫不经心地说。
听到的两人,一个喷茶,一个呛了点心,都咳嗽地捶胸顿足,惊天动地。
慧夫人忙放下茶杯,叫这里的丫鬟给她俩拍打顺气,结果丫鬟们也哆哆嗦嗦跪下了。
余莹好容易缓过气,找手绢擦脸上的水渍,又拽着白荷的手,两个人忙给慧夫人行福身礼。
这个礼节……对吧?慧夫人是慧贵妃,那萧先生岂不是皇帝?
慧贵妃叫众人免礼。
余莹起来以后,恍恍惚惚,看着慧贵妃,心里顿时恨得想掐死裴素!
她不认识也就罢了,他能不认识吗?竟然不提前跟她说。
慧贵妃看到气鼓鼓的小脸,转眼就明白了,说:“你也莫怪罪裴翰林,是皇上嘱咐他不要说的。”
贵妃都这样说了,余莹只能应是。
慧贵妃没说明身份前,三个人还正常说话。乍一表明身份,有了上下之别,一时气氛就沉默下来。
慧贵妃又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也没有解释她为什么喜欢微服出访,就坐在那里默默喝茶。
余莹当然不能傻不拉几拉着她问她家常里短,跟白荷被“赐予座位”,坐的老老实实吃点心。
等会儿,宫里有人急匆匆来接慧贵妃走。
慧贵妃走之前,方对两人说:“此事你们不用担忧,有本宫牵扯其中,府衙就不能扣押处理你们。本宫已经派人去通知你们的家人,你们就坐在这儿等着家人来接就是。只是,这外头的惩处去了,恐怕家规你们是躲不过去的。”
唐鸿杰被当众整的这么难看,唐家丢了这么大的脸,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哪怕皇上,也得装样子把慧贵妃禁足个把月才算。
至于曹白荷的父亲和余莹的夫家,见惹了麻烦,恐怕也不能不生气。
她看着两个小妹妹说:“本宫虽然不爱管闲事,但这件事算本宫传递消息引起来的,倘若你们家人对你们惩罚过重,可以派人通知到玉鲤宫,本宫会想法尽力求情。”
两人先行谢恩。慧贵妃给曹白荷一个翡翠镂金戒指,给余莹一个虾须穿明珠的手镯当做信物,告诉她们一个别院地址,若有事,派下人持着信物去那里求援。
曹白荷捏着戒指在指尖轻轻打转:“我爹肯定得跟我打一架,不过他老了,打不过我,他要是骂我,我就装作听不着,应该暂时用不着。”
余莹捏着手镯轻轻摇晃,明珠熠熠生辉。看两人都盯着她,硬着头皮说:“外子对我最好了,你们放心,他不会凶我也不会罚我的啦。”
“那最好了。”
曹白荷等慧贵妃走了,就看着余莹的眼睛:“裴翰林真的不会凶你吗?他们读书人不是讲究最多,规矩最多,最要面子吗?”
余莹把手背在后面转手腕:“当然不会啦。家里只有我凶他的份儿,没有他凶我的份儿呢。”
“那好吧。”
曹白荷来回走了两步说:“万一,我只是说万一,他要是真想怎么着你,你就全推我头上,说是我硬逼着你和我做朋友,硬拉着你去的,叫他有气来找我。”
“不会啊。他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呢,他会听我解释的。”余莹抬起头,眯着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脸。
曹白荷看着她,张张嘴,没说话,轻轻叹口气。她知道余莹不想叫她担心。
就在这时,曹爵爷也来接曹白荷了。原来他正巧在附近,听到消息忙急匆匆赶过来了。
曹白荷长的有点像父亲,她父亲比她还高,身材魁梧雄壮,像一头凶猛的大黑熊。
父女俩一见面就火药味十足,两个大块头在花厅里差点没打起来。
曹山豹骂女儿给他捣乱,曹白荷质问她爹给她挑了个什么玩意未婚夫。直到最后曹山豹才粗鲁的呼噜女儿脑袋一下:“妈了巴子,你没叫人欺着就行。那倒霉玩意儿咱不要了,回头退了亲爹再给你找个好的!”
说完,揽着自家姑娘走了。
余莹笑眯眯和曹白荷挥手再见。
好啦,现在偌大的花厅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裴素在翰林院任职,离狗市很远呢,上着班还得请假……
余莹无聊地在花厅走来走去,观赏墙壁上挂的画儿。
这就跟做错了事情,呆在派、出、所等家里人保释一样,府衙不见正主不放人。不然余莹自己跟四个护卫坐着马车就回去了。
如今只好等啊等。
喝了太多茶水,去小解的时候,忽然听见茅厕外面有人小声议论。
“就余夫人还没有被接走了。”
“她丈夫听了这事儿能不生气?好清贵探花郎的脸都丢尽了。”
“其实也不怪她,看到唐公子那样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她一个。”
“只怪她没交到好朋友,倒霉碰到这事儿了,躲都没处躲去。唐家那么厉害,沾带上此事,能轻饶了她?”
“要是我相公,被连累了,骂人都是轻的,得上手朝死里打咯!”
“也是啊,这不是给家里添麻烦吗。”
接着声音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了。
余莹若无其事回到花厅,看着博古架上的摆设。
不知怎么,蓦地又想起小时候挨妈妈揍的一次事情。
小学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半路上遇到同班同学的车链子掉了。她就帮忙上车链子,上到天黑才修好。
同学又感激又担忧问道:“莹莹,你帮我修车,回家这么晚,你妈妈会不会骂你啊。”
余莹的妈妈平时虽然工作忙,没什么空管她,但是还挺温柔的,于是余莹自豪地说:“没事儿,我妈妈对我可好了,她从来不会骂我。”
“真的呀。”
同学羡慕地看着她。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尖利的女声刺破天空:“余莹!”
两人惊讶望去,街对面的可不是余莹妈妈。
只见她瞪着眼睛,气得不轻,从大街那头冲过来,一把抓着余莹的胳膊拽过来,狠狠打了她背上两下。
妈妈一点不听她的解释,只怒骂道,“叫你玩到天黑才回来,到处都找不着你,你知道妈妈有多着急吗?”
余莹现在当然知道她妈妈着急了,只是,她也知道自己当时多么难过,多么丢脸。
同学看她的惊诧目光,真是永生难忘。
裴素早就要求她不要和白荷做朋友,是她自己坚持要做。
他会不会很生气,气的当面讽刺她?
假如裴素真的要骂她,她就立即……两眼一翻装晕倒好了。
或者装肚子疼?
算啦,不管挨骂还是装病都是一样丢脸。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做都做了,承担后果呗,不要怕啊。
裴素从翰林院接到消息以后,急匆匆骑马赶到京城府衙。
等在外面的四个护卫见了他,忙又过来低声说明缘由。
裴素快速点点头,叫他们准备好马车,就急匆匆走进府衙大门。
经人引导进入花厅的时候,抬眼焦急一扫视,正好和听到传报声,从博古架那儿站立的莹娘转身回头。
裴素三两步走了过去,抓住莹娘胳膊。
在裴素面色不善(焦急导致)走过来抓住她胳膊的那一刹那,小时候妈妈抓着她胳膊打她的记忆忽然涌现出来。
婢女的议论,和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父母的埋怨,忽然纷纷乱乱响在耳边。
裴素只觉得手下的她剧烈抖动一下,抬起脸来面无表情盯着自己,不说话。
裴素顿时急了,莹娘一向活泼,怎么吓成这样。
“莹娘,他们打你了?”
“莹娘,你怎么了?”
男子焦急而又怕更吓着她,格外温柔的声音,慢慢传入她的耳中。
“乖啊,别怕,我来了。”裴素把颤抖的余莹搂在怀里,不停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和发凉的脖颈脸颊,像哄一个小孩子一样,“都怪我,我不该来这么晚的。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婢女们本来见两人搂到一起了,正红着脸想回避的,听到这儿可不敢担待,忙上前解释:“裴大人,咱们对余夫人可是没有一点儿不恭敬,就算衙役们也没有敢动手的,余夫人刚才还笑容满面没事儿呢,不知怎么忽然这样,可不是我们干的。”
感受着温暖熟悉的怀抱,听到这些话语,余莹手指尖不自觉蜷曲一下。
“不关他们的事儿,没有人打我。”
指尖攀上了裴素的袖子,看着对方充满温柔和担忧的眼神,余莹松了一口气。
一个真正的笑容,绽放在她脸上。
“我们回家吧,路上我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儿。”
“嗯。”
裴素也不管外面人看见不看见,伸出右臂揽着余莹,小心翼翼跟护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把她一路护送到自己家马车上。
看到的府衙婢女不禁咋舌,羡慕道:“怪不得……原来裴翰林对余夫人这么好。”
等裴家马车吱呀吱呀走了,躲在远处观望的曹白荷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裴素看起来很关切余莹,没有责怪她。
曹山豹抓着姑娘的胳膊说:“这回你总算没心事了吧,赶紧走!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曹白荷边走便说:“嗯,等会儿回去再打,我在狗市上还寄存一只大獒犬呢,顺路取来再回家。”
礼部尚书唐府。二公子叫担架给抬回来,羞愧难当,简直没脸做人,一家人都惊动了。
“欺人太甚!就算圣上包庇,也不能装作没有这事,明早一定联合御史台的人上朝弹劾!”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