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入城,几人显然还有事情商量,因此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顾迟很有眼色地往外走,却被周林叫住:“墨兄且慢。”
“想必墨兄也知道,此次御冥节于王座而言尤为重要,不得有失。奈何齐明渊之后,六冥将一直空悬一位。王座希望你能暂时顶替这个位置。不知墨兄的意思是?”
顾迟对于他口中的“尤为重要”不置可否,毕竟在他看来,比起魔皇的位置,更吸引莫书来这一趟的,可能还是各方杀戮的场面。
顾迟:“莫书呢?”
周林苦笑道:“一进飓风渊,王座就离开了。”准确来说,是从云舟上一跃而下,比凶兽更蛮横凶狠地冲进了飓风渊腹地,消失在了黄沙飓风之中。
顾迟沉吟了一瞬,退步道:“幽冥道可以。点将台,各凭本事。”
幽冥道是扶风城内争夺符牌的赛场,拿到符牌的人才有资格进入明都,闯点将台。
顾迟这意思是愿意帮莫书一方夺得更多的符牌。
周林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笑道:“多谢墨兄援手。”
顾迟道:“无妨。告诉莫书,三王会宴,我要去。”
“没问题。”出席会宴不是特别难的事,无需请示,周林便能做出承诺。只是听他这意思,“墨兄是不打算与我们一同入城吗?”
顾迟:“嗯。”
这次御冥节,近乎七成的魔修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三王中选择一方。比如出身,地域,门派,利益纠葛等等细枝末节的原因。
只有一些自身实力不弱,有所依仗的势力才有资格保持观望的态度。而其他散修或者小门小派,就算真独立出去,也只会因为势单力薄被三王间的争斗波及。
也就是说,不愿意站队的散修大多不会来参加这次的御冥节。
当然,顾迟与容川十七虽然只两人,但容川乃是王将出身,顾迟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谁也不会觉得他们是自寻死路。
但若留下他们,白刹一方便是如虎添翼。
周林极力劝说了一番,奈何顾迟油盐不进,任他舌绽莲花也只见对方摇头,嘴都没张几次。他无奈只得作罢,道:“既如此,在下也不便强留。待拿到请柬,便差人给墨兄送去。只是三王会宴,想来墨兄还得以冥将的身份出席才妥当。”
顾迟不说话,抬眸看着他。
周林被他看得心虚,面不改色地补充道:“但若墨兄不愿,以贵客身份受邀也是可行的。”
顾迟:“嗯。”
“墨公子。”见他们谈完正事,裴司音忙道:“别忘了明日……”
顾迟:“我没答应。”
“别急着拒绝嘛。”裴司音丝毫不恼,道:“小女子的宴席设在问剑楼。御冥节在即,公子剑术高明,难道不想寻一把称心名剑?”
听到“问剑楼”,一旁神隐许久的殷白发好似这会儿才活过来,兀自点了点头,对顾迟道:“可去。”
裴司音轻笑,声如珠玉碰撞,“墨公子若去,定不会失望。”她一边说着,往顾迟那边走去,“公子这是在哪里伤着了?”话音未落,她忽地甩了下衣袖向着顾迟脖子拂去,
那袖角还未触及顾迟便被一柄弯刀卷住,“裴仙子。”容川早看出顾迟的不耐烦,上前候着,没想到还有这出。
弯刀并未出鞘,只是震了震刀鞘便将那段衣袖卷回。容川冷着脸将刀按回腰间,警告道:“去或不去,主子自有主意。”
容川十七在魔域的名气不小,赤魅座下最年轻的王将,这个名头就已经说明了他的天赋和实力。虽然谁也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放着王将不当,去做一个鞍前马后的护卫,但没人敢小觑他。
至少眼前这几人中,除了殷白发,怕是连工筹都不敢说一定能赢他。
“凶什么你。”裴司音娇嗔一声,“我只是关心,想看看嘛,又不吃人。”明明是瞪人,一双美目却满含委屈,叫人看得骨头都软了几分。
她修习的炼血术源于合欢门下一支脉,因而举手投足间总会带着几分魅惑。
容川却是无动于衷。要说魅惑动人……玉手芙蓉,人间尤物,谁比得过那个女人。他客套地拱了拱手以示歉意,退回顾迟身后。
顾迟目光在工筹身上停留了一瞬,未再言语,转身离开。
待得走进自己院落,容川十七这才问道:“主子刚刚是在看工筹?”
“嗯。”顾迟声音平稳道:“虚空通道里规则之力太强,我险些压不住。他主阵,应该是发现了。”
闻言,容川满脸愁容,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这般天赋,放在谁身上都是天大的好事,唯独于他家主子而言,是催命的符。
顾迟反倒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如平常道:“去准备。”
“是。”
扶风城是青冥王的地盘,城主府设于北城。赤魅和白刹两方单单从自己手下抽调的人数都已上万计,更别说手下的一些附属势力。因此早早派人在扶风城中圈下了属地,用以御冥节时的人员安置。
所谓王不见王,赤魅在城东,白刹便选了城西。一行人驾着云舟大咧咧地闯进了城中,一路横冲直撞,许多驾着飞行灵器的魔修避让不及,被撞得灵器报废,从高空砸下,引得下方也一阵鸡飞狗跳。
这嚣张到了极点的姿态还真有莫书的风范。被波及的魔修也都只能认栽,敢怒不敢言。
顾迟几人在城外的时候就挑了个偏僻的地方下了云舟,洛川牧和青黛都易容成了普通的样貌。
看着那云舟蛮横的远去,容川忍不住嘀咕,“装得还真是像。”
现在莫书不在云舟上,但周林等人一到扶风城便自然而然地会让白刹一脉的附属势力汇聚过去。加之青冥和赤魅如今已在城内,也是虎视眈眈。因此周林才故意做出这般姿态。
这么看,要模仿莫书也不是难事,怎么不像话怎么来就是了。
青黛嗤笑道:“也亏得是容猝,要换成赤魅的东道主,恐怕在城门口两方就要动刀子了。”
驭鲸压低声音道:“容猝此人野心勃勃,霸道自负。但平心而论,如今三王中,最适合坐那张皇位的人,是他。”
他走在洛川牧身后,一身劲装,背着一把大刀,五官粗狂,俨然是刀客的扮相。隐卫不习惯以真容示人,除了到西山雪峰那会儿,他平日都顶着别的脸行动。
“那是。”容川自然而然地落后顾迟半步,警戒着四周,随口道:“别看赤魅一直号称皇室正统,可在魔域,但凡有点心气儿的,谁不想投在容猝座下。”
容猝一直被认为是魔域第一高手,在推崇实力的魔域,他本就更得人心。再者,比起白刹的嗜杀,他显得正义凌然,而对比赤魅睚眦必报,阴险狡诈的性子,他却是一诺千金,气量不凡。
扶风城是他的地盘,可对于赤魅和白刹两方在城中的一系列事宜,他都未加干预。从这点便可见一斑。
“可惜——”容川的脑子终于追上了嘴,立马转了话头,诚恳道:“可惜主子对那个位置没兴趣,不然哪儿还有他们啥事儿。”
众人:“……”
“安静点。”顾迟忽地停下,伸手扶住洛川牧,看了看头顶上方的烈日,又将他斗篷的帽子给他戴上。
青黛即刻看出了问题,倒出一粒丹药递给洛川牧,“少爷,给。”
洛川牧没说话,接过咽了下去。
顾迟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重量在向自己倾斜,唇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王上,尽量压制自己的本能,不要分散神识,控制感知,凝神。”青黛传音道。
这里人太多了。洛川牧不用特意去感知就能听到、“看到”、感觉到周围的一切。远到城内的叫卖声,近到顾迟体内血液的流动,都不受控制地涌来,挤得他脑子都要炸了。
顾迟索性单手将人搂住,取出一卷古老的图纸递给洛川牧道:“试试这个。”
洛川牧将信将疑地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卷阵图。
他觉得惊讶又有些好笑。惊讶的是,显然刚刚青黛的传音,他也听到了。好笑的是,居然想出这个法子来让他集中注意力。真是……
嗯?
不对!
洛川牧眼神微凝,细细看去,慢慢敛了神色。
这是……
缧绁之厄!
上古七大封阵之首的缧绁之厄!
“你在哪里找到的!”洛川牧猛地抬头,发现自己声音太高,又传音道:“每卷上古封阵阵图上都会有一个“问师阵”。你不懂灵阵,这阵图怎么拿到手的?”
问师阵大都是以阵图本身为原型的论道阵,这种灵阵以论道为主,主要考察入阵者是否具备拆解研习阵图的天赋,以免阵图落入庸人之手。因此其威力是根据入阵者的实力而变化的,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顾迟以大乘境入阵,那么这问师阵就绝不是大乘境能强行攻破的。
尤其这还是缧绁之厄,就更无可能了。
“在云岚谷寻到的。”顾迟还是第一次听到“问师阵”这个说法,看他眼睛都亮了,便知那一趟没有白去,道:“有用吗?”
还是没有回答怎么破的阵。不过,若说这阵图藏在礁海三大险地之一的云岚谷,倒也可信。
洛川牧没再问,难得和气地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阵图,甚至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倚在了别人怀里。
容川忍不住好奇,伸长脖子想瞄一眼。毕竟当年天下典籍,洛川独揽七成,自洛川皇室道藏被焚后,洛川牧便是移动的宝藏。尤其是灵阵一道,他若愿意开宗立派,怕是天下的灵阵师要抢破头。
顾迟按着容川脑袋让他生生转了向,“我们御剑进城。”
“笨。”青黛白了容川一眼,当先御剑而起。
能让她家王上都看重的阵图,岂是凡品?
这货既非灵阵师,又非化神。若非顾迟拦着,他那一眼便能伤到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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