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不锁门事件似乎只是一个意外。
因为温善发现第二天的时候,她的房门重新被锁起来了。
不过她也不在乎,反正大门不锁还有二门,再加上她这么一个伤患,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锁吧锁吧,随便了。
时间日复一日地过去,温善的身体也渐渐地在恢复。
伤本来就不重,再加上顾医生隔一段时间就来查看情况,所以恢复得挺好。
在这段期间,温善一直在过着不知时间、没有任何电子产品、吃饱就睡、睡饱就吃的日子。
她曾经试探性地问沈敬宇能不能让她玩手机或者电脑,沈敬宇答应了,给了她一个没有网的平板,里面有一些单机小游戏。
温善对此实在忍不住了,她委婉地问:“为什么这个平板没有网呀,是坏了吗?”
没有网的平板和板砖有什么区别?
沈敬宇对此的回应是:“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如果你想要联系你的亲友的话,可以等心理医生来过以后再说。”
他在含糊其辞,温善想,但她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反击方法。
总之,这段康复的时间无聊得想疯。
她从前没带手机上厕所的时候,能看完了洗护三件套的配料表。
而今她没有手机的日子里,她认认真真地研究完了顾医生留下来的所有病历本。
说实话,医生的字迹都很潦草。
不过温善时间充裕,她这样连蒙带猜,也能蒙上一小半。
另一大半因为过于专业的名词,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她还是能够看懂“精神状况不稳定”“妄想症”“情绪激动”“认为不存在的人还活着”之类的词语。
认为不存在的人还活着——谁?难道是指她的父母吗?
病历上没有写得太细,毕竟顾医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温善看到这里就不愿再看下去,病历本也是能造假的。
她是彻头彻尾的激进唯物主义者,没有看到的东西都属于不存在。
她没有见证爸妈的死亡,那么他们就一定在撒谎。
于是放弃了翻阅病历本的温善重新回归了无聊的生活。
唯一的慰藉大概就是主卧自带了大号衣帽间和独立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超大的按摩浴缸,还有泡泡浴液、泡澡球以及各种精油,她无聊了之后就可以泡澡,还可以玩泡泡。
至于衣帽间和梳妆台里的大牌,她为此问过沈敬宇,可不可以试穿试戴,沈敬宇笑了:“那些都是你的东西啊。”
所以她现在现在闲着无聊就给自己玩换装小游戏,沈敬宇发现她玩的小游戏之后,甚至给她买了更多的衣服首饰和化妆品。
她现在就像一只被人圈养起来的宠物,好吃好喝地供养着,除了自由,什么都唾手可得。
温善冷静地翻动着面前的珠宝首饰,随手捡了一件戴上自己的脖子。
她现在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好起来了,化了妆之后也算得上楚楚动人,有的时候沈敬宇看她的眼神里会有不加掩饰的惊艳。
这就会令她感到无趣,甚至恶心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上的淤青在慢慢地消退,腰腹间的伤口也在慢慢地好起来,直到一次洗澡的时候,她搓着搓着,发现有什么东西被她搓掉了。
是她即将长好的痂,腰腹间只残留着淡淡的疤和一点点的粉肉。
这个发现令温善惊喜不已。
这就说明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在于:她要怎么和沈敬宇沟通。
纠结的温善把自己一整个地埋进了泡泡里,肉眼可见地发愁了起来。
但等到沈敬宇再一次进来给她送饭的时候,他竟然主动了提及了此事。
“你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对吗?”沈敬宇的语气装作很随意的样子,他在对上温善瞬间惊悚的目光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你别误会,只是顾医生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就能康复好。”
温善低低地嗯了一声,同时在疑心他有没有在卧室或者浴室里藏针孔摄像头。
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呢!
但问题在于人的肉眼也没办法发现摄像头这种东西啊!
她越想越慌,但尽量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嗯,是好得差不多了。”
沈敬宇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这样。”
接下来他就陷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半晌。
他问:“那……你还想见心理医生吗?”
温善想得很通透:“要是见了她的话,你就能给我上网,放我出去了吗?”
沈敬宇怔了一下:“所以,你在意的其实是这个吗?”
温善干脆地点头:“是啊。”
沈敬宇沉默半晌,道:“如果你的精神状况和情绪都很稳定的话。”
温善说:“我一直都很稳定。”
“我会尽快联系她预约的。”沈敬宇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善不敢相信他真的答应了,还是在和她打太极,她胡乱地点头应下。
等沈敬宇离开之后,她立刻跳下床,抄起手里的平板电脑,打开相机,按照网上的教程开始寻找这个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
找了一圈毫无所获之后,温善才稍稍地放下心来。
好吧,看来他是真的没撒谎。
很快,心理医生真的被沈敬宇预约到了。
比起顾医生,她就显得随和很多了,穿的衣服都很适合通勤日常。
见到温善的时候,她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你好,温小姐,好久不见。”
温善点了点头,等沈敬宇离开之后,她才上下地打量着她:“你就是心理医生?”
“是啊。”心理医生点了点自己,“随意一点,叫我小李就行。”
温善沉默了半晌,道:“据说心理医生都是那种你花钱之后听你诉苦,半小时三百块的那种?”
“啊,那你想必是美剧看多了。”小李笑了,“我是正儿八经的营业执照的,而且我之前是精神病院的主治医师,专门负责这一块的。”
温善卡了一下:“精神病院?”
“别担心,那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疯子。”小李安抚道,“更多都是像你这样的可怜人,抑郁症、躁郁症、妄想症,等等。”
温善下意识地反驳:“别拿我类比。”
她可没病。
谁知道小李却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你的确和他们不一样,你有不离不弃的爱人,而精神病院的很多病患都是被他们家人抛弃的,因为有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这些病症。”
她曲解了温善的意思,温善有些无言,但她没反驳。
她还想从小李这里问出更多的事情。
温善慢慢地斟酌着开了口:“你知道我之前情绪失控之后,伤了沈敬宇又自残这件事吗?”
小李点了点头:“知道,顾医生告诉我的。”
温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知道原因吗?”
“当然。”小李说,“这其实是我的错。你的丈夫明确告诉我不能旧事重提,但我想过温习回忆也是一种心理治疗的手段,同时也能更好地帮我了解病人的状态,更何况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服用□□和美利曲辛,我以为你的状态已经很稳定了……”
她的时远时近,让温善有一种摇摇欲坠的不真实感。
“你在听吗,温小姐?”
“那是抗抑郁的药物吗?”温善突然问出了口。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应该没吃过那样的药物,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知道它们的作用,甚至记得它们的口感。
美利曲辛是甜的,能让她不那么抗拒吃药,甚至能对吃药上瘾。
“是的。”小李点了点头,“你还记得。”
温善沉默了半晌:“你继续。”
“后续你的丈夫停了你的药物服用,因为这两种药物都有一定的副作用。”小李说,“药物也不能说停就停的,所以那次事故责任,我想我和你的先生是各打八十大板。”
温善继续追问:“所以,你想要了解我的哪一部分回忆呢?”
小李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你确定你想要知道吗?”
温善点了点头。
“是死亡。”小李一边观察着她的状态一边缓慢地开口,“你父母的死亡,你为此情绪崩溃了,温小姐。”
温善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刻她感到肺部冰凉。
但她努力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很好,死亡,他们是怎么死的?”
小李为难地摇了摇头:“你和沈先生都不肯说,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的死因。”
“那是因为他在撒谎!”温善尖利地打断了她,“你和那个姓顾的都是他的帮凶,我爸妈根本没死!”
这么多天,这么多不合理的细节,让她充分有理由怀疑,他们都在欺骗自己!
小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温善趁机扑上去,猝不及防地撞倒了小李,后者吓得挣扎了起来:“温小姐,你要干什么……你别激动……”
温善对着她上下其手,很快就从她的口袋里摸到了手机。
她掏出来,立刻逃进了卫生间,把门反锁。
任凭小李怎么拍门都不应。
她手指发颤、心情激动地打开了手机,却绝望地发现没法解锁。
也是板砖一块。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沈敬宇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进门,看到了正在绝望拍打门的小李:“怎么了吗,李医生?”
小李赶紧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沈敬宇听完,苦笑了一声:“我明白了。”
于是他上前,敲了敲门:“你先出来吧,把手机还给人家,如果想要打电话的话,我不会拦着你。”
温善紧紧地攥着门把手:“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敬宇沉默了一下:“你确实没法相信我。但我有卫生间门的钥匙。”
“……”
很快,随着咔哒一声,温善打开了门。
她伸出了手,把手机递给了小李。
但沈敬宇拦住了她:“小李医生,请问你的解锁数字是什么?”
小李愣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但她还是很不情愿地说了:“0625。”
温善见他没阻止,愣了一下,她迟疑着低头解锁,果然,手机解锁成功。
她看了看沈敬宇,后者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发难的意思。
于是她抖着手拨通了父母的电话。
一分钟后,电话因为无人接听挂断。
再拨,再断。
来回两三次后,她干脆放弃,转而拨通了刘姐的电话号码。
但同样无人接听。
最后的最后,温善忍不住了,她拨通了警察局的号码。
无人接听。
刹那间,有寒意自背后升起。
温善低头看去,才发现这个手机也同样没有信号,没有网。
“你屏蔽了信号?”温善抖着声音问。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沈敬宇无奈地勾出了一个笑:“不是我屏蔽了信号,而是信号它自己断的。”
他弯起了眼睛,眼底却没有笑意。
“看来你迟早都要发现的,不是吗?这个末世已经降临的世界?”
温善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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