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一定就是她看错了。

    温善想,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敬宇不可能再回来找她了。

    没错,一定是她的错觉,肯定是她的错觉!

    想是这么想,温善还是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怎么可能看错呢?

    她手里的戒指还在提醒着她,这绝对不是一场噩梦。

    沈敬宇的婚戒内壁上刻着她的名字,埋在她的甜品上,出现在她的订婚仪式上。

    “善善,你怎么了?”

    张琦看上去很担心她,他陪同着她回了餐厅。

    这时候他看到了温善手里捏着的那枚戒指:“哎,这枚戒指?善善,你哪里来的?”

    温善抬起头来:“……甜品里找到的。”

    “真是奇怪。”张琦站起身,“一定是餐厅弄错了。”

    他找来了餐厅的经理,询问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低级错误:“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那枚订婚戒指。”

    餐厅经理也愣住了,但是后厨找不到第二枚戒指,于是他只好发动所有员工寻找。

    最后,他们在厨余垃圾桶里翻到了那枚一克拉的小玩意儿,大概是哪个粗心大意的厨师失误了

    餐厅经理再三表示了抱歉,还送了一瓶葡萄酒作为赔礼。

    但温善已经没有胃口再吃下去了。

    他们没有弄错。

    这一切都是沈敬宇故意安排的!

    张琦看求婚仪式闹了一场乌龙,也没胃口吃下去了。

    他结了账,开车送温善回家。

    这一路上,温善都魂不守舍,疑神疑鬼。

    哪怕看到路边的香樟树,都下意识地以为树影里躲着一个人,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

    张琦毕竟是个律师,他最后不得不停了车,询问温善的情况:“善善,你怎么了?”

    “不,我没事。”温善见他停车,反而连声催促,“快开车,快走快走!”

    “善善。”张琦深吸了一口气,“别这样,虽然我们今天的求婚仪式被毁了,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是认真的,我想要向你求婚,但不仅仅只是想要求婚,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结婚,生子,度过余生。所以,如果你有困难和痛苦,都不必向我隐瞒,你可以向我诉说。”

    温善呆呆地看着他温柔的目光,半晌,眼泪掉了下来。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路上的行人所剩无几,只有偶尔开过去一辆车。

    晚风拂过,树影摇晃,他们停泊的车在寂静的夜晚里打着双闪,没有开车内灯,只有规律的机械音和灯光一闪一闪。

    温善从未发现自己的话有这么多过。

    她一口气讲了很多话。

    一开始是关于沈敬宇,后来就不仅仅是沈敬宇,从小到大的琐事,一点一滴,酸甜苦辣,都在这个夜晚被她像倒豆子一样地说了出来。

    张琦的目光隐在晦暗的夜光之中,不甚分明。

    但他听得很认真。

    最后,他说:“辛苦了,善善。”

    温善接受了张琦的求婚。

    就在这辆车里,没有观众,没有祝福,没有掌声,没有欢呼。

    只有一个狼狈不堪的她,还有张琦。

    黑暗里,他摸索着把那枚戒指套上了她的手指。

    到家后,温善故意隐瞒了那些不愉快,只是兴高采烈地举着她的手指,向所有人都展示她即将结婚的喜讯。

    爸妈知道后,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去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爸爸则去开了一瓶很贵的酒。

    至于温良,他把准姐夫的肩膀拍得哐哐响:“姐夫啊,你可得好好地对我姐啊,我最近可学了柔道哟~”

    温善正式开启了和张琦的未婚夫妻生活。

    而在那之前,他们先去警察局备了案,警察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会把之前的卷宗资料从那个市申请移送过来,如果后续有进展的话他们会继续跟进调查。

    至于那枚戒指,也被当做证物留下来了。

    然而,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沈敬宇再一次淡出了她的生活。

    他再也没出现过,至少温善再也没见过他。

    温善不了解他,但是也不会去特别细想。

    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一件好事。

    在父母的授权之下,温善搬进了张琦的那套120平的房子,和张琦开启了愉快而又和谐的同居生活。

    因为她比张琦早下班,张琦最近又在备考高级律师,律所接了几个案子,经常熬得很晚,所以家里都是她来做饭。

    张琦不忙的时候会帮她洗碗,收拾桌子,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们两个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看各种各样的爱情喜剧。

    “媳妇,我跟你说个事儿。”张琦有的时候会把律所看到的见闻说给她听,医院、律所、法院都是八卦与新闻的聚集地,“你最近上下班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

    温善正在忙着打理一盆多肉植物,闻言八卦地支起了耳朵:“怎么啦怎么啦?”

    “最近,我们这边好像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张琦犹豫了一下,“接连有三个女的都在下班的路上被杀了,死法残忍又痛苦——她们的年纪,好像都和你差不多。这是我的一个警察朋友告诉我的。”

    温善闻言,心里咯噔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张琦说,“一开始只有一个女孩子遇害,所以警察是当成了什么私人恩怨的纠纷,把她的周边的人际关系排查了一遍,但是一无所获。”

    “后来,又有两个女孩子接连死去,死法都和第一个女孩子的死法一样,惨不忍睹,这才意识没那么简单,这是一起连环杀人事件。”

    说到这里,张琦又看向她。

    “那两个女孩子都和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就在上班路上遇害的,不,不行,干脆我以后都接送你上下班得了。”

    温善追问道:“所以,这三个受害者之间的共同特征都是年轻的女性吗?”

    “那倒不是,但也差不多。”张琦摇了摇头,“警方费了好大的劲,排查了半天,结果只发现她们的共同特征就是在同一所初中上过学,但是她们也很久没有联系了。”

    温善愣了一下:“是本地的二十四中?”

    “对。”张琦看了她一眼,“怎么啦?”

    温善说:“我初中也是在那上的。”

    张琦更紧张了:“果然我还是亲自接送你上下班比较好吧!”

    “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话。”温善沉吟了一下,“会是我的同学吗?”

    张琦说:“不知道啊,一个姓谈,一个姓陈,一个姓孙,有你认识的吗?”

    温善愣了一下,就算陈和孙姓常见,但谈绝对不常见。

    她追问道:“她们是不是叫陈x,谈xx和孙xx?”

    张琦也愣了:“……你怎么知道的?认识啊?”

    温善喃喃:“她们是我的同班同学。”

    准确地说,是在初中三年对她进行过校园霸凌的领头人。

    张琦闻言怔住了:“校园霸凌,善善,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

    温善摇了摇头:“我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这段阴影曾经伴随了她很久,直到上了大学才逐渐释然。

    “这……”

    张琦手足无措了半晌,他想不出更好的词语安慰未婚妻,于是只好轻轻地抱住了她。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都已经过去了。”

    他轻轻地拍打着温善的脊背,低声安慰着她。

    温善靠着他的肩膀,没有告诉张琦其实她在听到她们死讯的那一瞬间竟然感到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快意。

    张琦是一个正直的律师,她想,他应该不会接受自己的妻子会有如此阴暗的心理。

    各大新闻社争相报道了这起连环杀人案件,警察局派遣了大量的警力去查犯罪嫌疑人,但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这位杀人犯将自己的踪迹藏得滴水不漏,警方目前一无所获。

    连环杀人案并没有停止。

    很快,又被爆出了一位唐姓男子、金姓男子和梁姓男子遇害。

    他们的死状极其可怖,罪犯的作案手法极其残忍,于是他们死得漫长而痛苦。

    经过警方的排查,这三位男子的共同点则是上过同一所高中。

    同样也是温善上过的高中。

    她开始不安了起来。

    因为这三个男的刚好是她高中时候的同学,准确地说,是校霸,他们曾经堵在温善上学的路上向她勒索过钱。

    那个时候的温善是个小怂包,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这六个受害者的共同点都是和她有交集,并且欺负过他的人。

    ——会是一个巧合吗?

    温善纠结又犹豫,为此,她备受煎熬。

    一方面,她希望这一切与她无关,那个凶手是为别的理由才对这些人痛下杀手。

    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她猜得没错,这样的话,他落网的几率也就能更大一点。

    直到——

    最近爆发出的两个新的受害者,他们的身份彻底坚定了她的猜想。

    一个姓刘,一个姓钱。

    都是在大学时代和她闹过严重矛盾的人。

    但不止于此。

    温善很确信这一点。

    因为欺负过她的人还不止这么多。

    但是温善已经不想出气了。

    她只感到了恐惧。

    死掉的都恰好是和她结过私人恩怨的人,他们的死状都很凄惨,受过一定的折磨,就好像凶手在特意帮她出气一样。

    会有谁能够这么做呢?

    答案不言而喻。

    ——沈敬宇。

    一想到这个名字,温善就心脏狂跳。

    可是,可是,他只是把自己当做前妻的替身而已啊?

    就算要杀,不应该去杀前妻的仇人吗?为什么要来杀她的仇人?

    温善越想越毛骨悚然。

    如果真的是沈敬宇,那么他现在做的事情无异于挟恩图报。

    就像某些偏执犯罪份子追求女孩,一旦被女孩拒绝就要把女孩杀掉。

    “我已经送了你那么多东西,你不接受我的爱就该死。”

    把这个模板套到沈敬宇身上,那就应该是:

    “我已经为你杀了人,你不接受我的爱就——”

    等等,沈敬宇会对她用“死”这个字眼吗?

    温善不太确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目的性的。

    温善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了正在流理台后面切苹果的张琦。

    ——不,不行!

    温善干脆把电视关了,张琦闻声抬起了头:“老婆,怎么把电视给关了?”

    温善勉强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不想看了。”

    张琦不疑有他,他端着苹果坐了过来:“来,我刚切的苹果,可甜了。”

    温善接过了一片,食不知味地吃着。

    张琦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他担心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不,我没事。”温善说,“对了,你在警察局和法院都有熟人,这起连环杀人案的进展怎么样了?”

    张琦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无所获,你都不知道,那个犯罪嫌疑人简直跟鬼一样,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我一个朋友是干刑警的,已经半个月没休息了,但就是一无所获。已经有人在传言这是鬼魂精怪报复了,可是你说,这怎么可能呢?”

    张琦是个唯物主义者,他不信这个。

    温善沉默了下去。

    这也很符合沈敬宇的风格。

    他好像很有手段,很有门路,也很有头脑。无论警察怎么追踪排查,甚至还弄来了两条警犬,就是没法排查到他的一丝踪迹。

    他飘忽不定,行踪神秘。

    他浑身上下都是一个谜。

    所有人都对他一无所知。

    连警方找不到他,那还有谁能找到他?

    温善的目光落到了落地窗里的倒影。

    ——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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