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度过了一个无言的夜晚。

    第二天张琦去上班了,他犹豫半晌,道:“我最近喊爸妈跟我们过来住一阵子,爸妈都同意了。”

    温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的爸妈?”

    张琦说:“你爸妈。我最近还报了一个旅游团,原本打算带他们两位出去玩的,但是我在律所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善善,你看你有没有空?”

    温善的工作对比起张琦来的确轻松,没有考勤打卡,甚至请假的话,一年不超过一个月就行。

    温善刚要点头就顿住了。

    张琦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要带爸妈旅游?问题在于现在也不是什么旅游季啊?

    联想到昨晚她听到的那通电话,温善想要反驳些什么又闭上了嘴。

    沈敬宇死了。

    他死在了大众的视野里。

    她要是继续解释下去的话,就会被他们当做是一个疯子的。

    尽管她始终都觉得,他本来就存在着。

    张琦出门上班去了。

    温善在家给老板打电话请假,但她没有真的说要带父母出门旅游,她说身体不舒服,可能要请几天假。

    老板很爽快地同意了,嘱咐她好好休息。

    没过多久,爸妈都上门了。

    妈妈一进门就抱住了她:“善善,你怎么了呀?发生什么事了?我和你爸爸都快担心死了。”

    温善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走吧,我们出去好好地玩几天。”

    张琦给他们报了一个简单快捷的三天两夜旅游团,一切都给他们安排好了,只要跟着玩就行了。

    妈妈一直在感叹着:“哎,还是张琦好,这孩子什么都想得很妥帖,我当初就看好他。”

    爸爸没那么多夸奖的话,他就简单直接地问温善:“你们准备什么时候领证结婚?我和你妈都等着抱孙子呢。”

    这给温善直接弄得红了脸:“爸,他还忙着呢,我们不急这个。”

    爸爸果然知趣地不再问:“我也是关心关心你们。”

    他们三个人都很默契,绝口不提之前发生的那些事。

    仿佛那些案件与犯罪都与他们无关。

    这几天的天气晴朗,是个适合旅游的好日子。

    他们一起登了山,爬了玻璃桥,在山顶的许愿树上挂了祈愿牌。

    爸爸嫌太幼稚不肯挂,妈妈则捂着自己的牌子死活不让温善看,就像个老小孩。

    爸爸就在一边戳她的老底:“你妈肯定许愿让你幸福成长,快乐平安了。”

    然后妈妈就使劲掐爸爸的胳膊,把他掐得嗷嗷乱叫。

    在这期间,温善就一边疯狂地按着相机快门一边嘿嘿傻乐。

    家人的陪伴和爱总是能抹去一切的阴霾和暗沉。

    沈敬宇和有关于他的一切在此刻都被她抛诸脑后。

    下山的途中,温善看到有一些人上山买的登山拐杖下了山就被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横七竖八的,她没忍住上前整理了一下:“有些还是新的呀,就这么扔了。”

    正这么说着,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温善被砸得差点眼前一黑,她愤怒地回过头看去,却看到有个染着小黄毛的青年,他身边还跟着几个青年男女,都在嘻嘻哈哈地看着她笑。

    黄毛叫道:“不用客气啊美女,那根登山拐就送你了,省得你再从垃圾桶里捡。”

    此话一出,那几个人都嘻嘻哈哈的,笑得更大声了。

    妈妈查看了她的伤口,心疼地直问:“善善,你怎么样了?疼不疼啊?”

    爸爸的面孔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立刻就要上前和人理论。

    温善扯了扯他们的衣角:“算了,他们人多,别和他们当面冲突,我们等会去报警就行。”

    爸爸气得直哆嗦,但也不得不承认温善的办法更好。

    他们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轻女子,正面冲突肯定是他们吃亏。

    然而下了山之后,天又开始下雨了。

    妈妈抱怨道:“真怪,这个季节明明不是梅雨季,雷阵雨的气候却这么频繁。”

    没办法,警察局也去不成了,只能在旅馆等着雨停。

    去端晚饭的时候,温善在前台看到了今天下雨遇到的黄毛和那几个同伴,他们正在办理登记入住。

    不过他们似乎没有认出温善,只是随便瞟了她一眼,又继续嘻嘻哈哈地聊起了天。

    温善重新端着晚饭回了房,在爸妈的房间吃过晚饭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特别嘱咐她:“要把门窗关关紧,不然雨下得那么大,小心水漏进房间里。”

    爸爸听到了妈妈的话,于是就笑了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不听我们的话,门窗没关紧,梅雨天把整个屋子都浸透了,水淹到了小腿。那个时候,我们一回家,就看到你坐在床上,折纸船,折了满满一屋子的纸船。”

    温善使劲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也跟着笑:“哦哟,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也就是你十三岁时候的事。”爸爸感慨地看着她,“眼睛一眨,都快是奔三的丫头了。”

    于是温善扑上去:“不许说,女人的年龄永远都是十八岁!”

    她在爸妈的屋子里聊了好久好久的趣事,直到时间实在是不早了才恋恋不舍地告辞。

    温善意犹未尽道:“我们好久都没有这么说过话了,对吧?”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们说话呀。”

    妈眼角的细纹都笑出来了。

    “傻丫头。”

    温善离开爸妈的房间往自己房间走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走廊没开灯,一片漆黑。

    老式民宿是这样的,电路总是会坏。

    万幸她的房间和爸妈离得不远,她也就懒得再去摸手机照明。

    只是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黑暗里突然响起了怪异的声响。

    那是一种似人非人的嘶吼,像是野兽,也像是人类垂死挣扎的哀鸣。

    温善站住不动了。

    她感到自己僵住了,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在那一刻被冻住了。

    这样的声音很熟悉。

    她曾经听过的。

    在沈敬宇家的楼道里,她曾经隔着一扇小小的玻璃窗看到过、也听到过这种怪物。

    沈敬宇说那是活死人,是末世的产物。

    但等温善逃出那里,看到外面都是蓝天白云,一碧如洗的时候,她就知道,所谓的末世,不过是沈敬宇编制出来的一个谎言。

    他就是想要用这样拙劣的谎言骗她能够死心塌地地留在那里。

    既然末世是谎言,那么活死人自然也应该是不存在的。

    温善曾经揣测过它们的来历,也许是沈敬宇喊来的特效演员。

    反正他很有钱,什么都能搞到手。

    ——总之,末世是不存在的。

    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现在,温善重新听到了熟悉的声响。

    她记得很清楚,那种活死人就会发出这样的声响。

    温善颤抖着手试图掏出手机,还差点把手机砸掉,好不容易点开了手电筒,她举着手机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在刺眼的灯光下,温善眯着眼睛寻找着怪物的来源。

    半晌,她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一顶醒目的黄毛。

    温善愣住了,这个黄毛再怎么样她都不会看错的,因为他今天下午才用登山拐杖砸过她的脑袋!

    此刻,他蜷缩在墙边,低垂着头,蜷缩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嘶嘶嗬嗬的声音。

    温善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过去,踢了踢他的脚:“喂,你没事吧?”

    她走近了,才发现这个黄毛身上有一股浓重的腐烂味道,就好像臭掉的海鲜泡在酱油缸里发酵了三天三夜。

    温善下意识地就想要吐,然而下一刻,黄毛抬起了头。

    她这才看清他的衣服前襟到处都是血,血液积成了一个小洼,他的喉咙被人割开了,气管暴露在外面,所以才只能发出那种怪异的声音。

    再往上看,这黄毛的脸呈现出一种高度腐烂的模样,就像尸体一样。

    温善疑心是自己看错了,可没等她细看,她就想要吐了。

    她干呕了一声。

    这时候,一块手帕递到了她的面前。

    温善下意识地接过擦了擦,正要抬头道谢,突然意识到不对。

    她僵硬地看过去,沈敬宇正含着笑,站在光影交界的地方,温柔地俯视着她。

    “别看。”沈敬宇用手扶正了她的脑袋,轻声哄道,“他太难看了,是不是?我本来可以做得更好。”

    温善猛地推开了他,她噔噔噔地倒退了几步,喘着粗气问:“他是你杀的?他们都是你杀的?”

    沈敬宇偏了一下脑袋:“谁?”

    “那起连环杀人案!”温善猛地提高了声音,恰逢一个滚雷劈下来,“是你做的,对吧?”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疯子!

    他杀了那么多的人!

    谁料沈敬宇只是轻轻地笑开:“他们本来就该死,不是么?”

    他怜惜地注视着她。

    “所有伤害你的人,他们本就该死。”

    温善再也忍不住了:“疯子!”

    “我是。”沈敬宇坦然而又从容地应下了这个称呼,他低声喃喃,“如果你想的话,我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温善差点就被他气笑了:“什么叫‘我想’?难道是我让你变成疯子的吗?”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不是,但是我愿意为了你成为一个疯子。”沈敬宇温柔而又怜惜地看着她,“这样不好吗?我让那些伤害你的人都消失了。”

    温善深呼吸了一口气,她背对着手,颤抖着摁着开机密码,好几次都没输对。

    甚至手抖得直接把手机锁定了,要五分钟之后才能重新输入。

    她太害怕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温善感到自己连说话都拖出了哭腔,“你杀死了那么多人,你杀了我的好朋友!”

    “那不是你的好朋友。”沈敬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为了拿到奖学金,甚至可以在班主任面前污蔑你是一个小偷,她算什么好朋友?”

    温善哽咽道:“可……她也罪不至死啊……”

    “她罪该万死。”沈敬宇纠正了她,“那些人,包括这个男人,他们都罪该万死。你知道警察不会插手校园霸凌,你知道那时候的他们都是未成年人,就算揭发,他们得到的惩罚也不过是批评教育——而那远远抵不过他们给你带来的伤害。”

    温善很想反驳些什么,但是她感到自己的眼泪越流越凶。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住眼泪的走向。

    “你没有反驳,你为什么没有反驳?因为你也知道我说得很对,对不对?”

    沈敬宇走近了她,拂开了她脸上的碎发。

    “哎,别哭。”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温善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哽咽的声音,颤抖着声线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沈敬宇似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什么?”

    温善低下眼帘看了一眼黄毛脸上的腐烂程度:“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外面很危险,到处都是这种怪物,唯有待在家里才是最安全的。”沈敬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可你却跑出来了,所以你时刻都受着伤害。”

    温善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这是特效化妆吗?你还在骗我吗?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末世?你为什么要骗我!”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大吼了出来。

    外面的雷一声接着一声。

    “我怎么会骗你?世界上所有人都会骗你,所有人都会撒谎,但我不会。善善,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沈敬宇拉进了她,他垂下头,柔软的嘴唇与她的耳垂轻轻擦过。

    他在她的耳畔喃喃低语。

    “我爱你。”

    温善几乎要崩溃了:“你把这个称之为爱?你这个神经病……”

    她骂了几句就骂不下去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温善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恳求,“沈敬宇,你究竟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沈敬宇深深地注视着她:“我爱你,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够爱我,善善。”

    “可我不爱你!”

    “你得爱我。”沈敬宇说,“你一定得爱我,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爱你,唯一不会背叛你的存在,你也一定要爱我——你说过的,善善。”

    温善低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他大概只是想起了与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的海誓山盟,然后强硬地套用在了她的身上而已。

    她忽然想起来她的裤兜里有一把小刀。

    是山上卖菠萝蜜的小贩送她的。

    “没关系,你不记得了那些都没关系,只要你爱我就好了。”沈敬宇的语气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虔诚,“无论怎样都好,请你爱我。”

    温善抬起头看向了他。

    “想要踩我也没关系,弄痛我也没关系,用刀割开我的血管也没关系,拿走我的财产也没关系,毁掉我的人生也没关系——无论您想要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他这么说着,握住了温善拿刀的手,引导着她抵住了自己的心口。

    “只要你爱我。”

    “请你爱我。”

    他把祈求说得就像威胁一样,而这威胁却又像清华那般动听。

    “求您爱我。”

    疯子!

    温善往后退了一步,摇摇欲坠。

    这样疯狂的、卑微的、就像踩在悬崖边一样危险而易碎的爱,太可怕了。

    令她毛骨悚然。

    “不记得了吗?你也曾经这样疯狂地爱过我。”

    温善疯狂地摇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爱的那个人,我求你离开,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妈妈诧异的声音自背后响了起来。

    “善善?”

    “你在跟谁说话?”

    温善茫然地回过头,那一瞬间,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来电了。

    妈妈还想再说些什么,在看到地上的尸体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惊叫声划破了整个夜空。

    温善重新转过头,却发现黑暗里的沈敬宇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好像从未出现在她的眼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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